书桌旁,洛晗有些急躁,本想着开几副方子,可手握着笔,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竟不知写什么。
窗外绿影浮动,硕大的银杏树叶簌簌下落,洛晗嘴角微动笑的倾国倾城。
“看清楚了吗?”。……
“这枚纽扣是日本皇家军队专用的,纵观上海滩,日本特使确实不少,但能和皇家扯上关系的,却非藤田中君莫属,他是大日本天皇直系叔父,掌管着大日本帝国四分之一的军备力量,天皇生性多疑,给了个虚名,收回了大半的军权,又将他派到了中国,也算眼不见为净”。
“不错”……李一苇眸光张扬,一脸的气定神闲,却不料洛晗只是简单回应。
“这些是你的”……
李一苇将钱放进皮箱“小姐,不怕我拿了钱就逃之夭夭”。
“你舍得吗?”。……白色的宣纸墨渍点点。
除了赤子之情,他的兴趣就是冒险,因为艺高,所以胆子更大。只是她寥寥数语,却字字紧扣自己的心悬,这个女子竟将自己看的如此通透。
“我很美吗?”。感觉到他直直的目光,洛晗笑靥如花。
“很美,但愿不是蛇蝎美人才好”李一苇笑的坦荡,皮箱里的钱再次放回洛晗的面前。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李某不才,愿诚心与小姐相交”浑厚的男中音富含磁力,眸光极具诱惑。
“好,那这几日就有劳一苇了”……轻柔的声音悦耳动听,洛晗说得诚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只有选择相信。
在到医院时沈老夫人已经转醒,气色竟也有些红润,只怕是回光返照。
她见洛晗提着食盒而入,淡淡的笑着。
洛晗看在眼里,再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姥姥拉我过来坐在床边,枯瘦的手指替我拭去满脸的泪水。
洛晗端着粥喂给她吃,只是刚吃进去就都吐了出来,勉强吃进了几口,她就再也不肯吃了。
她把全家人都叫到了床边,交代了一些事宜,似乎在交代着遗命,洛晗替她掖好了被子,她看上去很累,沈文元就遣回了众人,但大家都不敢走,只是守在病房外。
洛晗扶着沈氏坐到板凳上,她形容憔悴。沈夫人的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却故作镇静的劝大家多吃些饭菜,大家吃了几口,都放下了。
大家面色凝重,连沈浪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眉宇间带着几分悲痛,只是呆呆的坐到凳上。
晚上子时,在全家人的无尽悲痛中,唐老夫人安静的离开了人世,没有受任何一点的多余的痛苦,那年逾七旬的老人就那么静静地走了。
洛晗痛哭失,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往昔与姥姥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墨色的天空,乌云滚滚,凛风呼啸,被吹折的树干吱吱作响,和这夜一向不安分的还有伏在医院外那些贼溜溜悄悄撤退的人。
唐老夫人的灵柩停了三天。
第三日,洛晗一身素服,早早的来灵堂见她老人家的最后一面,宽大的灵柩上那身影有些瘦小,却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前几日还闲庭信步,不过几日之隔,竟是阴阳相隔,洛晗伏在灵柩上,哭的撕心裂肺。
那高大的身影微颤,心蓦地疼痛,却不敢上前,只得愣在原地。
她的一辈子也算是过的风风光光,夫妻恩爱,到老了儿孙满堂,儿子媳妇又都孝顺礼让,死前又有这么家人的陪伴,如今也算是寿终正寝。
一个人一辈子若能这么活着也倒是值得的,何况生生死死也就是那么回事,难过的,不过是这些活着的人。
沈家虽然没落,却还是有些社会地位的。各界名流都有人前来吊唁,司令处、军政府、英租界的总领事、工部局的一些董事都派人前来致哀。
陈三爷派来身边最为器重的阿信前来致悼,据说阿信以前只是市井盲流之辈,但后被陈三爷发掘,一路提拔重用,他自己也是颇有志向,得势后也曾苦读诗书,说起话来也颇有涵养,竟看不出一丝疲态。
秦慕天仍是一身墨绿色军装,脚踏黑色牛皮短靴,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冷峻的面容,仿若寒星,走过之处弥漫一股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慕天曾与沈老前辈有过几面之缘,对他的品性很是敬重,如今沈老夫人辞世,万分悲痛之情慕轩亦是感同身受,还望伯母节哀”。
他说罢,跪下……
起身又俯身拜了三拜,行的是如此大礼,却难掩做作。
沈浪接过香,将香插入香炉,洛晗对着他深鞠躬算是回礼。
随后陈绮皓、各家太太、姨太太、巡捕房的一众人等也随即而来,一干人在祠堂里拜过了又退到祠堂外。
来的人来了,又走了,洛晗只是麻木着不停地鞠躬,再起来……。
最后来的是日本人,据说是藤田中君手下的得意参将,派他来也算给了沈家天大的面子。
“先坐下歇歇吧,在这样下去身子会累垮的”洛晗任由红袖拉着坐到椅上,看着门前这些人来来去去,自然也看到了那暗处蠢蠢欲动的人。
那日军参谋带了许多兵士,将整个沈家围的水泄不通,外人看来貌似很是重视,实则却是换了法子的监视,所图的不过是留下唐家的人罢了。
洛晗红肿的双眼有些干涩,却眸光凛冽,唐公馆那边是不是已经天翻地覆。
夜幕笼罩下的上海滩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丝毫没有因为谁的离去而有任何的改变;夜晚的天空也依旧繁星闪烁、若隐若现,银白的月光洒落在院子里,将台阶映的明亮。
豪华的三层法式洋楼,绮丽奢华,盈盈月光、汩汩清泉,晚风夹杂着虫鸣送来缕缕清香。
紫色绮丽的纱幔随风而动,狂风暴雨后的静谧却难免让人心慌。
暗红的檀木抽屉放的是玉石店和唐家医馆的一些账目往来,现在有些凌乱,抽屉并没有上锁,这是洛晗故意的。
洛晗将那玉石店的契约抚平,将白色墙壁上银框装裱的洛河神女图摆正,屋内的珍贵古玩一样没少,看来他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他们要的又是什么呢?
金色嵌着牡丹花纹的长形锦盒内,胭脂玉簪柔光莹润,只是少了那皓白的点血玉镯。
蓝山咖啡香味醇厚,洛晗只是品了小口,便裹紧了月白色绒质舒服的睡袍,灵动的眸子似有似无的掠过树林隐蔽的暗处,笑的慵懒闲适,唐公馆又岂是你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