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原本和乐融融的气氛蓦地冷清下来,洛阳明显的不适,放下一顿“神飞”的筷子,呛得咳了起来——
洛昕急忙拍着洛阳的后背,让碧螺端水来。
秦慕天放下筷子,端起盛满红酒的高脚酒杯,缓缓起身,
洛晗却无暇顾及,只是看着他深邃似海的眸子,心仿佛被万千丝线牵扯着。
“唐伯伯的厚爱慕天感激不尽,只是壮志未酬,万不敢去顾念儿女私情,还望伯父成全”。
声音清朗,表情平静,他的回答坚定不容置疑,洛晗紧紧攥着的手倏地松开,有些自嘲,自己是被拒绝了吧。
月光隐匿在云层后,仅有的星星忽隐忽现,冷漠的面孔嘴角微微牵起。
唐公馆的漆黑铁门前,再也不会有那淡雅如莲的身影俏皮的笑着,目送他走远,再也不会了。
秦慕天看着那熟悉的窗口,笑着、笑着,只觉得眼角干涩酸痛,空荡的长街,皮靴的踢踏声响亮又孤寂。
那孤寂,就如同一直注视着那窗口的那道目光。
“他走了”洛晗靠着无力靠着窗边,任冷风袭来,淡淡的问着。
“恩,只是在门外站了好久,天色晚了,休息吧”,碧螺拿起骆色的风衣披在洛晗肩上,关了窗户。
纤纤细手拂过身上柔软细腻的料子,温暖的感觉仿佛又置身那火海中。
“碧螺,将这衣服收起来吧”缘分本天定,强求不得,这既然是他的选择,洛晗会尊重,纵然舍不得,也会放手。
梦里,又是一片火海,近乎绝望,转眼又回到了儿时,她的玉佩被偷,又掉到河里,再抬眼就看见秦慕天和冯亦恺在眼前交错,一夜的梦,时冷时热,洛晗几度惊醒,早晨醒来时,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
“四姐,四姐,洛阳哥欺负我”,小岩猛地推门,一下子窜到了洛晗的床底下。
再抬头便见洛阳着急的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的团团转。
洛晗笑着起身,从床下拉出小岩,去了客厅。
“哥哥藏了一张照片”洛晗又是哄又是骗,小岩终究按不住洛晗的“婬威”,乖乖的拿出那张捏皱了的照片。
“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虽是穿着粗布衣衫,但一双大眼睛灵动月兑俗,倒是惹人疼爱。
洛晗抿嘴笑着,小岩都七岁了,洛阳自然也长大了。
“四姐,不是”。
“不是什么……”
洛阳看着洛晗的表情,知道姐姐误会了,小脸羞得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
“她……她……她叫宋玉,已经去世了”,洛阳的神色黯然,“她是我在私塾的同窗,平时就在姐姐的铺子里做杂工,他和我一样,都喜欢西学,去年庞家坚持自治,惹得冯家二少不快,寻了借口两方军队便打了起来,我姐的铺子自然也被抢了,她就是那时被杀害了”。
近几年来,因为冯家二少所领军队的势力大增,南方政府的实权以所剩无几。
目前的国内,以长江为界,南北两立,南边以冯总司令势力最大,北边便是宋氏一族为首。
庞家自从吃了败仗,自然是乖乖的交出了地方的管理权,现在也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军阀罢了。
庞家被夺了实权,庞老爷就一命呜呼了,庞中远也一病不起,如今整个庞家只靠翘楚和几件铺子撑着,这些洛晗都是知道的。
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如今天下未定,外贼环伺,能明哲保身,已是最好的,这些话,洛晗自然不会告诉洛阳。
只是打趣道“若庞家势力依旧,你若想逃到上海来,只怕比登天还难呢”。
“四姐说的有理”洛阳想着那时她几次想送宋玉离开,都被逮了回去,郑重的点头。
小岩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时喜时泣的哥哥,精明的小眼睛满是探究,祥子己虽然惹了祸,却也不该被无视啊。
终于忍不住一做到的羊绒红地毯上,夸张的“呜呜”哭了起来。
虽是新年,唐公馆却因为唐宗信的称病,多了许多客人。
下午,本以为可以清闲了,却迎来了三少这位贵客。
当冯祥将那几盒西药拿出来时,洛晗着实吃了一惊,要知道在当今国内,西药不只是稀罕物,更是禁品,不是说不可以用,而是必须要有正规的渠道,而且每个药铺的西药量都是固定的。
司令府那日,唐宗信的手臂被子弹贯穿,又被感染了,用这西药消炎最好不过,这就这几盒药,却比唐家医馆每个季度进的还要多。
“不过几盒药,需要就留着,时局是敏感,但也不会有人在这几盒药上做文章”,冯亦恺看洛晗那犹豫的模样,朗声说着。
“多谢三少”不知怎的,洛晗看着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想到的却是那黝黑的小男孩,那是他也是这样,虽然小却是端着架子,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小屁孩”洛晗将那药收起,也不忘月复诽着。
“谁是小屁孩”。
冯亦恺正四下瞧着这书房的摆设,冷不丁来了一句,抬头对上冯祥正平静的看着门口,洛晗也正吩咐碧螺上茶,不禁一拍脑门“我中邪了吧”。
转眼便是四月天,百花绽放,杨柳相依。
那红色嵌金的“唐家医馆”四个字,是冯总司令亲笔提的,所以今天也算是唐家医馆重生的日子。
忠伯一身大红黑色滚边的长衫,荣光满面的招待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行了,您老别算了,这些交给春喜来做就好了”洛晗看着他来来回回的清点贺礼,忍不住道。
“你这丫头,不是忠伯我倚老卖老,没见过世面,那是冯总司令提的字啊,我们唐家医馆终于要重塑辉煌了,我呀,连眼角这皱纹都满是笑意了,你呀,就别管我”。
“是啊,连翘楚小姐都送来了贺礼,咱医馆这影响力着实很大”春喜也附和着道。
洛晗看着锦盒里的玉如意,这是对面的德祥医馆送来的,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遂吩咐春喜去选一个鱼缸,买些珍贵的锦鲤,亲自送到德祥医馆。
春暖花开的四月。
苏家舞会,受邀的自然是官僚家眷,受邀的商人自然都是陈三爷那一级别的。
唐家虽然属于官僚,但洛晗如今已正式接手医馆,按陈绮皓的话说,洛晗是个小生意人,但却在受邀名单之内,不得不去。
洛晗吩咐碧螺选了个苏聆菲在的场合将那纽扣送还了曾韵儿,苏聆菲见到那纽扣,只是神色一顿,随即便是一副欣喜的样子,只是她微带的紧张却难逃洛晗的双眼。
秦慕天作为特邀嘉宾,只是陪曾韵儿跳了一支舞,与洛晗见面也只是礼貌的问候。
舞会有些压抑,待洛晗回到唐公馆已是筋疲力尽,却意外的收到了李一苇说这几天要回来的电报。
“总算是回来了"洛晗笑着将电报收起,却见碧螺慌张的推门而入。
“不好了,表少爷和洛朝少爷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洛晗问着却已下楼,正看见洛朝和沈浪一身狼狈的站在客厅,还有浓郁的酒气。
“杨婉仪,本少请你跳舞,那是给你面子,就是个跳舞的,别太自以为是,说白了,就是个舞女……就是个……”。
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
“四姐……”洛阳见到洛晗放佛见到了救兵。
“春喜,送少爷回去休息”洛晗扶住摇晃着向后跌倒的洛朝,扑鼻的酒味只觉得恶心。
苏家舞会上,洛朝邀杨婉仪跳舞,因被拒绝,便借着酒气将一杯红酒泼到了杨婉仪的脸上。
他明知沈浪和杨婉仪的关系,又指着沈浪羞辱了杨婉仪。
别说杨婉仪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就算她只是风月女子,沈浪也断不会任由洛朝胡说。
如此,二人便大打出手。
“婉仪,今天是洛朝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洛晗说的真诚。
“不必,我根本就不在意”,她扶起沈浪说的坚决。
“四小姐,大少爷将老爷最喜爱的花瓶给砸了”春喜低着头越说越低。
洛晗送走沈浪和杨婉仪,进门便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顿时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指着他便道“唐洛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见父亲”。
“不行”。
“你看清楚,我是唐洛朝,唐家的长子嫡孙,谁敢拦我”借着酒气,洛朝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敢,春喜,叫人备车,送他回小公馆”洛晗厉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