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按照距离远近,男士们讨论安排送女士回去。
柳眉、陈晶和林依同个方向,因三人都是女生,便有好几个男老师愿意担当护花使者,最后郑老师的大嗓门一吼,由寿星送。
陈晶先下的车,本来按照的士先生的行使方向,接下来该是柳眉下,钟鸣飞却让的士先生绕道,选择先送林老师,一边还温柔地问着:“林老师都站不稳了,不介意先送她吧?”
车子都已经开了,她还能说什么?再看林依,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肩上,便点点头,沉默到底。
好不容易将林依送回家,柳眉忙说道:“钟老师,我的酒已经散得差不多,明天还要上班,要不我们就在这分别吧?”
“那怎么行!我送你!”
“时间也不早了,天气又冷,真的不用了,这一来一回太麻烦了。我家离这儿,也就三站路程,我自己回去就成。”只是不管她怎么说,钟鸣飞依然坚持送她。柳眉没法,就想着这样也算了,还省了一个人的车费。
两人又重新坐上车,柳眉不再多言,眼角余光注意到钟鸣飞也不知是冷还是什么,手指微微颤抖着。再模模自己冰凉的手,便又往袖子里缩。
三站路很快就到了,柳眉让司机靠边停,随即下了车,正想着和钟鸣飞道谢和道别,却见他也下了车。“钟老师,我家到了,你赶紧回吧!”
钟鸣飞点了点头,说了句“你等等”,便掏钱给司机。
柳眉觉得莫名,按理他别下车,就可以省一趟钱,也不知道他干嘛还下车,却也不好意思径自离开,只好站一旁等着。等车子扬长而去,她才再次开口:“钟老师,怎么了吗?”。
“柳眉,谢谢你的礼物,也谢谢你今天愿意赏脸出席。”
“我才要谢谢你的邀请呢!钟老师,天气冷,你快回去吧!那儿来了一辆的士。”
“咱们是朋友吧?”
柳眉微讶,话题怎么扯到这?点了点头,“当然!”
“呵,那能不能以后别叫我钟老师呢!叫我名字可好?”柳眉怕冷,冷风一吹,脑袋越是埋到了围巾了,也没去看钟鸣飞热情和紧张的神情,她只想着快点结束对话,好回她的被窝。所以心里也没细想,又点了点头。
“好,今天很冷啊!那你快上去吧!晚安!”
柳眉这才笑着挥了挥手道别。转身按密码锁开了大门,迎头却瞧见一道伟岸的身影,她吓了一跳,感应灯慢半拍地照亮了来人的脸庞。柳眉拍着胸口,望着那张冷俊的脸,有些恼,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却已经越过她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瞬间,她转身怒瞪着那人的背影,“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真当自己是喀索斯了!不就是长得好看点,长这么大连一点礼貌都不懂!”说罢蹬蹬地上楼,楼道间的感应灯似明白她的怒火,很给面子的一路迅速反应着,照亮她的前方。
开了锁进门,却见方媛恹恹地躺沙发上,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怎么了?”她关切地问着,又想到刚才那人的表情,心里猜测着不会是两人吵架了吧?
“你回来了!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我刚才看到……路先生了。”她本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看她这么没生气,有些担心地没话找话。
“啊?他离开应该有十来分钟了,你们还遇到了?”方媛坐起了身。
“恩,在楼道里,他的表情很严肃,把我吓了一跳。你们……吵架了?”只是楼道里的是感应灯,她刚才进来,里面可是漆黑一片,所以她才被吓了一跳。既然走了十来分钟,怎么还有这么一出?柳眉晃晃头,不想再去回忆刚才的场景。
方媛一愣,明白了柳眉的小心翼翼,心里又是一阵温暖,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总是让她觉得温暖。已经有多久,没有人会这么照顾她的情绪了?大哥虽也疼她,但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东西,总是没办法贴心地说,而现在,她却总能很放松地告诉柳眉她的心情。“我们没吵架,他从来不和我吵的。”
因为吵架,所以连招呼也没打地走?柳眉想想也是,凭那位喀索斯前后反复性情不定的,凭什么非得和她打招呼?也许,在今天的他的眼里,她不过是个陌生人。柳眉想到此也有些释怀,不过想到对方吓着自己却连一声“抱歉”都没说就留个背影给人,心里还是有些气愤。
“没事就好!”说着绕至阳台收衣服,天气冷,阳台的门一般都是关着的,阻挡冷风灌入室内,柳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烟味太敏感,她竟觉得这个冷风飕飕的一角,有些许的烟味。
收妥衣服,她打了个喷嚏,忙将阳台门关紧。
“柳眉,你要睡觉了吗?”。
“没,晚上喝了不少酒,虽酒醒了,可精神却很好。怎么了?”
“如果不困,陪我聊聊天好不?”
柳眉不动声色,看了眼窝在沙发上的人,点了点头,把衣服往椅子上一堆,说着:“我倒两杯热饮。”
倒了两杯花茶,她端了一杯给方媛,随即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好,“你想聊什么?”
方媛微微闭着眼,缓缓说着:“愿意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啊?”
“恩。”
或许是方媛太久没找到可以尽情倾诉的对象,或许是她太适合作为倾听者,接下来好长时间,方媛娓娓道着。
方家和路家的缘分初始于方老爷子和路老爷子。就像很多的电视小说所说的那样,两人是抗日战争时期的老战友,一路从那个战火纷飞时期相持相扶过来,交情自然深厚,就连住宅,两家都是挨一块的。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说要结亲家的,似为了能更加增进两家的情谊,两家对此事十分热衷。路家长子年龄比起方媛大了整整十岁,所以这事便落在了比她大五岁的路宇庭头上。方媛和路宇庭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习惯了大伙把他们当是小两口,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当事人,倒越发没把它当一回事。
终于,方媛二十二岁的生日那天,当众对两方家长表明,她有喜欢的人了。这无疑是一颗原子弹,瞬间将平静的生活打破了。先不说路家怎么不平怎么气愤,方家这边先起了家庭战争,惹得她最终只好离家出走。
“你家里人要逼你,嫁给他?”
“恩,我爷爷说,如果不嫁,他就当没有我这孙女。我爸也说,出了那个门,我就再也不是方家人。柳眉,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现在这种时代了,还有光明正大要包办儿女婚姻的。”她轻笑着说着,柳眉却听出这样的笑声里的伤心。
“路先生的态度呢?如果你们两个真都对彼此没感情,愿意真诚地说出来,两方家长也许会松口也说不定。”柳眉说着。
方媛却摇头,“我对小路深感抱歉,很多东西不是我和小路愿不愿意,而是双方家长愿不愿意。小路对女人总是冷冷淡淡,这和他们家从小对他的教育是有关系的。他从小就被耳提面命,要当一个顾家不风流的丈夫,稍稍和哪个女生亲近,都会被念叨。而今,在两方家长看来,却是我负了他。你说,他们哪里会原谅我呢?”苦笑溢满脸,想着这段回忆,她仍是心伤不已。
“那么,你喜欢的那个人呢?”
方媛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她木然地望着自己的手,幽幽地说道:“我把他,弄丢了!”
这场有她演出的戏剧,最最悲哀之处,莫过于当她准备为了那个人,放弃一切,回头时却发现她自以为是的爱情,不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吧!
柳眉蹙着眉,也不知说什么好。听到此处,她的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亲情可贵,可很多时候家人却并不能理解自己。爱情亦可贵,可茫茫人海,这份情感却极其难觅。
是谁说的,知道的越少,人越快乐。人越长大,越发孤单。
手心里的热饮早已冷却,柳眉却没放下冰凉的陶瓷杯,茶杯里因热水而展开的玫瑰花,此刻看来毫无美感,或蔫或败,一片残红。
这一晚,柳眉脑海里总时不时浮现方媛那没有表情的漂亮脸庞,以及楼道间,那个吓着她却扬长而去的喀索斯。
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这样的两人,该是做一对令人称羡的夫妻,而今,方媛却落得一个有家归不得的下场。想到此,心里又有些庆幸自己不是这样的出身。
翻来覆去的下场,就是第二天,她的黑眼圈又浓重了些。
*******************************************************************************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柳眉最喜欢冬日里的晴天。总觉得这样的阳光照着,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转好。因为是周五,下午她没有课,便和方媛约好去爬爬虎山。
两人带了些水和小零食,便慢吞吞地往上爬。虎山海拔八百多米,风景秀丽,早已是这座城市的一道亮丽旅游风景线。
虽然不是周末,但半山腰以下依然人流如潮,两人找了个较安静的地方休息。
“来这快一个月了,这还是我头一次来这里玩。”方媛伸了个大懒腰,对眼前的景色相当满意,就连坐在石凳上,还不断地拍着照片。
“我在这儿生活了近七年,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呢!”柳眉笑道。
“恩,柳眉,笑一个!”摄影师将镜头对着她,柳眉很配合,浅浅地扬着梨涡。照片一拍完,方媛直呼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将人与景极其巧妙地融合,惹得柳眉又是笑个不停。
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两人还没到山顶已经直呼体力透支,于是又排队坐了缆车下山。
这半天,方媛又恢复成原本柳眉认识的那个快活的娇俏美人,让柳眉见了,不胜欣慰。
两人坐上公交车回去,又忙着讨论晚餐的伙食。车子途经商业中心,柳眉瞧见一家火锅店的招牌,便问方媛:“咱们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方媛自然无异议。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两人就张罗着买食材、准备食材。当夜幕降临,两人便喜滋滋地坐在客厅沙发前临时搭起的火锅桌边幻想着大快朵颐。
路宇庭原本是想邀请方媛吃饭的,当他听到这边气氛热烈地准备吃火锅时,便淡淡地说了句:“凡有好事,我可都想到你!”
说得方媛不好意思,忙问柳眉介不介意多个人,而那人,正是路宇庭。
柳眉本要拒绝,但看到方媛那哀求的表情,也就无所谓了。就当,她回报上次的晚餐。何况,这次方媛还在,料想他应该不会无礼到哪。这又让她想起,上回本要告诉她,那人的恶趣味,以及现在知道他们两之间的些事,不免心里又有些提防,要与其保持距离。
路宇庭来得很快,七点左右已经出现在她们的小房子里,而因为他的到来,她们将延缓了半小时的汤底重新燃起。趁此空档,路宇庭细细参观了这间房。
方媛表情很淡定,注意力都集中在火锅,而柳眉就不自在了。她不知道他是第几次上来这,但要是她的记忆没记错,他昨晚“貌似”才刚来过,而现在,他的表现更像是第一次。不管是他一进门的那句:“柳小姐,真高兴又见面了。”还是现在这种饶有趣味地打量她的布置。这人,到底有几张面具呢?
前几次见面,都当她是不要脸的女人来讨厌,那脸上的嫌恶表情,她至今都记得。后来是主动理睬她,又帮忙介绍了方媛来。虽名为“请她吃饭”,却让她倒尽胃口地后悔。昨晚的陌路生疏,而今天……他扮起斯文温柔的邻家哥哥?
柳眉见他无一丝嫌弃地一坐在了地板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坐啊!应该熟了,我们开动吧!”方媛并没注意到两人之间有些奇怪的气场,握着筷子在大汤锅里搅着。
柳眉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在方媛身旁的位置坐下,但因为这张桌子是四方形的,虽然她觉得挑了个离路宇庭远的位置,其实却坐在了他对面。而这点,路宇庭注意到,方媛却是在吃火锅吃了一半,伸懒腰时无意踢到路宇庭时才发觉。当下有些发窘,怕自己又要被说成是“诱惑他的小伎俩”。
“路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她仍是要替自己辩驳。原本猜想着他会有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却没想到他只是看了她一眼,道了句:“这桌子太小了!”
方媛含着萝卜,其实并没搞清楚事情,听柳眉生疏地喊“路先生”,倒是觉得太客气,她向来当路宇庭是亲人,而今也当柳眉是亲人,便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好听,嚷着:“叫什么路先生!难听死了!叫名字多好!”
她的话并没得到另外两人的支持,柳眉不再说话,往后移了移,又埋头继续吃。路宇庭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些。
冬天吃火锅,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是吃完后的收拾工作却比较麻烦,这些家务事,柳眉是不指望路宇庭能帮忙,而方媛,她更不指望。这两天,在她手上莫名打破的碗就有好几块,都别说是让她帮忙洗碗。所以,当大家吃饱喝足了,路宇庭赖沙发上看电视环球新闻,而方媛虽叫喊着要帮忙,却被柳眉制止于客厅,于是最后,就是柳眉自己忙进忙出着。
洗碗洗到一大半,柳眉突然莫名地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于是绞尽脑汁回忆时,再次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噩梦!
原来,那个梦是预示着她现实的可怜。
于是,更加卖力地搓着满是油脂的火锅盆。
有没有哪对未婚夫妻是这样的相处之道?
当柳眉走出厨房,就见那对该算是未婚夫妻的两人,各自窝在沙发一旁,一人看着电视,一人玩着手机游戏。未婚夫妻她不是没见过,比如她那未过门的表嫂,每次来她舅舅家,总是能见到表哥和她焦孟不离,似有说不完的话,哪像眼前的这对?
他们的问题,在两人看来,是不是都不是问题?是自己太鸡婆爱操心了,还是这真的是件小事?这一刻,柳眉心想,自己该加大练字的力度了,毕竟,最近的她,太容易心烦气躁了。
于是,简单地打了招呼,便窝进自己的房间。
路宇庭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清楚。她的房间里流泻着轻音乐,等她打开门出来时,客厅早没有人的影子,方媛的书房灯亮着,柳眉记起今日方媛曾说过,为了能和她生活的更久,她从今晚起,要努力工作赚钱了。而她的工作,据说是“拍客”。柳眉对这行完全不了解,但看情况方媛是正忙碌着,也就没去打扰,钻进卫生间洗漱。想来是晚上的火锅底太咸,回房前又去厨房倒了杯水。
关了音乐和房间的大灯,柳眉开了一盏床头灯,趴在床上,翻起睡前书籍。过了好一会,她听到手机的短信铃声,取了手机查看,见是一个陌生号码短信,本以为又是一些广告或是骗子信息,却讶然发现,上面赫然写着:“下次,东西可以煮淡点!”
正细思着,又是一条新短信。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期待下次新的菜色!路宇庭!”
待明白过来后,柳眉怒气冲冲地瞪着手机,仿佛当它是那个可恶人的脸。
去他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谁说还有下次的?本想回复短信,表达下自己的不满,而最后,柳眉选择了,关机!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