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纱帐,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罗纱帐原来是这样的浅绯色,像晚霞里翻腾起来的温暖的烟雾,在风中变化着形状,依附在上面的是如梦如幻的紫烟,从香炉里袅袅而起,牵过罗纱帐一角绕到了镂空紫檀的窗棂上,连那抹小叶紫檀的红都妖艳如如仙境里存在的一般。
我转过视线,望向围在我四周的人物,个个身着古代汉服,一脸焦急地凝望着我,我吞了吞口水,妈呀,这什么情况?我摔成脑残了?
还是一个三角眼的老妈妈先反应过来,“快,快给小姐拿套干净的夏布过来!”下人刚诺了一声,她又小声问着不远处一个道教装扮的长者,“大师,她……”见那个大师满头是汗一脸疲倦,听见问话,微抬双目,道,“再休息几日便可。”
这什么情况??
我抬起双手,又抬抬脚,沉重感击溃了我,我宛如一个久久未曾下床的病人。下意识模了模后脑勺,却没有受伤的地方。回忆起刚才的场景,分明记得我遭敌方两个贱人暗算……然后重重摔了一跤……然后我记得有人喊道我出血了……脑袋是有点疼……再然后……然后……一睁眼就……“别闹了!我要去比赛!”我猛然掀开被子,起身欲走,被刚才老妈妈一把抓住,“洛沄!你刚醒来不可乱动。”
“……洛……洛什么?你说姑女乃女乃我叫什么名字?”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她焦虑地想让我回到床上休息,又不敢太用力,见我的反应忧愁地望向那个术士。见他已是累得睁不开眼,“沉睡太久,可能乱了思绪……”
“乱毛毛乱!”我接过他的话,直冲屋外,“够了,别闹了,我要去比赛!”
我无视那个老妈妈和术士,以及一屋子不敢做声的人,推开门赤着脚走了出来。又冷又硬的石头地扎得我脚心生疼难过,可我心里更难过,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我大步走着,沿着古风长廊乱走,却走进更深层的院子,眼前是白石围起来的池塘,里面闲暇的红鲤围着莲花游动。
我干脆依在水边洗了把脸,看着水中的倒影,这是我啊,是我的脸,怎么了?究竟怎么了?不容细想,身后以老妈妈为首的人群已经黑压压地追过来了,见老妈妈都快急出眼泪水了,“我的小公主,你不能再掉进这池子了!”——诶?什么意思?
老妈妈接过下人递来的素白夏布披在我的身上,“你刚醒来,不可再受风寒,小姐,听我话,回去歇一会儿。”
我不耐烦,伸手打掉她递来的衣服。“小姐,你曾经最听女乃娘的话了,怎么了,不认得女乃娘了吗?”。这一口一个“女乃娘”的惊得我差点真掉进河里,好在两个下人眼明手快抓紧了我,人群了一阵惊呼。
我尴尬地笑笑,用得着这么大的反应吗?
见眼前的阵势,我是逃月兑不了了,依着所谓的女乃娘的话换了身干净的夏布,悻悻然被众人抓回屋里,郁闷地坐在雕花红木大床上。这究竟是怎么了?
待众人散去,只留下一个年纪尚轻的小丫头陪在不远处低着头不语。我喂了两声,示意她过来,她对我奇怪的举动略有费解,听到我明确地轻唤了两句,“那个丫头,你过来下。”她才唯唯诺诺地靠近过来。
“那个小丫头,你多大了?”
“……十四。”
“哦哦,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叫你也好有名有姓的。”我投一招牌式的灿烂明媚的微笑,倒让她半天说不上话来,徐徐然道了那么一句,“小姐,小瑶的名字还是您给取的。”
“……”半响,我回了个“哦”字,心中纠结万分。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表面上却不得不亲切和蔼地答道,“就那个王字旁的瑶嘛,我知道我知道。”
“……小姐,那个边旁是‘斜玉旁’,斜玉旁的瑶。你起的时候还说,斜玉旁的字就是和玉有关,女孩子的名字沾玉,又美又吉利。”
“……”原来那个是斜玉旁,我彻底无语了,就这个文化水平还真是去哪儿都丢人,忍不住抓抓头发,手指顺着自己及腰的长发滑了下来,心里不免又咯噔了一下,妈呀,闹鬼的么,姑女乃女乃的头发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我抱着头猛甩了起来,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忽然同桌花痴的声音从记忆里被我甩了出来,“我穿越的话,谁爱我我就跟谁!”——慢着,难道我,穿?越?了?我示意小瑶坐到床边,她却半天不敢,弄得我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小瑶低头道,“小姐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他人碰你的东西……小瑶不是……不是还被你打过?”
我注意了下她的措辞,看来曾经的“我”还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嘛!不管了,今天是姐姐叫做“洛沄”,就应该是姐姐那么和蔼的为人,我笑着示意没事,拉过她坐在床沿上,“呐,你家小姐我,姑女乃女乃我月兑胎换骨了,最喜欢别人坐在我床边和我聊天,别介意啊。”尽管如此还是看得出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有一些胆怯,这倒并不碍事,因为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穿越了。
“小瑶,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朝代啊?”
“墨?”小瑶估计刚才也跟着女乃娘身后,听信了术士关于我“思维混乱”之说,补充了一句,“墨水的墨,墨朝。”
……唐宋元明清……不对……汉……五代十国时候?也不对啊,没听说啥“墨朝”啊,我的天,还给姑女乃女乃玩架空?
“小瑶,我平时对你是不是不好啊?”我试图和眼前这个稚女敕的小丫头聊起家常,在洗去之前不良的印象顺便了解这架哪门子空。没想到她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小姐平日里带我们这些下人可好了。”见我诧异,她急着举例,“小姐,小瑶就是您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呢!”
……死人堆里找活人,这爱好口味重的嘛,不过也不坏。我饶有兴趣地追问,“你怎么会在死人堆里啊?”
“我家住墨朝和他国的边界处,爹爹早年就让人拖去充军了,剩下我和娘,后来战火烧到家乡,我们逃出来的,一路逃到城东的难民窟里,城东的管辖处一直不肯开城门,我娘就是活活饿死的……还死了好多乡人……”说着说着,小眼睛吧嗒吧嗒地滑出泪珠来,我从床上侧身坐起,将她抱起放在大腿上,很是怜惜地用袖子管抹去泪水,“小瑶乖,再哭就不好看了啊。”顺便抖起右脚,我在家带侄女时就这副德行。小瑶噗嗤地笑出来,“小姐,你没有忘记是不是?我记得以前我哭的时候,你也这么劝的,就是不会这么抖腿。”
换我愣住了,那个人和我有一个德行吗?我不知道,更不知道我这中了哪门子的邪,居然切身实际地玩起了穿越,我得回去告诉那个天天巴望能穿越的同桌,想当年我总是嘲笑她痴人说梦。
“小瑶,你能再说说我吗?是个什么样的人?”见她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半天回了句“好人。”虽不是什么有用的答案,我倒是挺得意的,“没事,缺点我也爱听。”
“……就是……就是……就是有点奇怪。”“就是”了半天我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缺点来呢,原来只是区区的“奇怪”,“是不是就是不让你们碰我的东西。”
小瑶点点头,带着欲言就止的模样,看来还不是那么简单嘛。追问了几句,她倒是硬不肯说什么,无奈换了别的话题。
得知此地是墨朝的都城,青城。青城有四大家族,分别为尚家、衫家、水家以及就是我所在的这一大家族,洛家。据说这四大家拥有很久远的历史,分别管理整个国家的农、商、文(文化相关的事物,例如私塾的建造)和武(主要是军队)四大重要司职部分。说起这四家姓氏的典故还有个很遥远的传说,说是先帝创造青城后赐姓给当初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四大家族,取“上(尚)善(衫)若(洛)水”之意。
听着小瑶滔滔不绝讲起墨朝的历史,我烂性子不改地走了神,像是曾经在历史课上的走神,我的思绪一如既往地越行越远,看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地,我却听不进任何声音。
这究竟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曾经有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在这里生活,她怎么了,我又怎么回事,还回得去吗,还可以做我骄傲的校队主力吗?会有什么事等待着我?这又是个什么样的国度?为何出了青城便是死人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