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后,我大病了两天。眼睛跟着发炎,一度睁不开,为赶进度赖在馨仪背上缓了缓,到第三天才稍微恢复了些许精神,最让我激动的是,南野告诉我们马上就能出十八泥犁了。
听闻这样的消息,真真是感激涕零!感怀惆怅!!终于让老娘活着出来了!!!
我很想睁开眼看看周围的环境,得好好记住,刻骨难忘的事不是。无奈眼前覆了条白绫,严格上说是不知哪里撕下来的一块旧布,接连赶了一个月路的男人堆里难能找到像小说里那样丝绸素白精致秀雅的白绫,好在洗得甚是干净,是块褪去本色泛白的“白”绫。
后来才知道是南野为我寻来洗干净,并再三嘱咐要好好绑着的,据说不这样的话可能落下病根子。听了这话后,我也不再偷偷摘下来了,为过这道十八泥犁,我身上疤在得个好不了的眼疾岂不是太凄惨些了。
但总比阿斌好很多,他在沼泽之地失去了右手,还记得被人从沼泽地里拖出来时,血淋哒滴的模样这几天一直在脑子里浮现。
暮色微至,众人齐力驻扎好军营休息。我模索着出了军营,听见了外面大伙在有说有笑的,忽然有人看到了我,但受困于眼前的白绫,也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这时候有人起身拉我过去,原来是阿斌,他告诉我他恢复得很好,南野很会医术,即使这种环境下失了手的他避免了感染的可能。
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却释怀,没事的,能活下来就好。
能活下来就好,他告诉我他托起千生的时候就做好死在沼泽里的准备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满是痛心。这不是什么矫情的情绪,一个真正的士兵在生死之间用肉躯托起别人的生命,被这样的无私和伟大给感怀给感动,我咋咋呼呼地在他耳边说着自己对他的崇敬时,他憨憨道,“还谢谢你呢,几次沉下去没力气爬上来的时候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你的眼睛还难受吗吧?”
摇头,小心脏颤了颤,某一种极其微妙而又心动的感觉浮上来。
“我就说他们俩断袖,也算是让我见着一对活的了。”是太舞那极其有代表的声音,我一个激灵掐死了刚才所有涌上来的情怀。
“太舞,别忘了还是我驯服了那只巨型鳄鱼。否则我们大伙全死在臭水沟里!”
“呵,青珞,你还真自恋呐,要不是我们拼死帮你困住它的尾巴,第一个就拿你塞牙缝吧?”
“你!!!”血脉贲张。
“再说了,你知道怎么召唤出来吗?”。
“当然知道……”才怪,没了底气。也对哦,在海市蜃楼里,南野那家伙只教了我怎么驯服,也没有说怎么召唤出来。我屏住气,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瑟瑟”,也没感知道什么感觉,于是死皮赖脸地发起牢骚,“太舞!!!就你全都知道了!!就你了不起!!就你聪明!!尖酸刻薄装伟岸??当年怎么没个和尚把你收了走的??”
“……咳咳。”一旁的南野忆实在按捺不住,干咳两声,我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哎,刚才刁蛮的样子估计被他看尽了吧,真是的我,人粗线条,还喜欢激动。说起来也都怪太舞……我又干嘛这么在乎南野忆的感觉,只因为就他知道我是女人?
“青珞,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病了吧?”阿斌伸手过来模我的额头,我急躁地打开,实在受不了眼下的气氛,站起来赶忙想逃出去。
被人一把抓住,“出去走走?正好教你召唤术吧。”
是南野。
“不要!我和瑟瑟有心电感应的!”甩手,一个大步,大脚趾撞上了椅子,疼得眼泪直往肚子里流啊。他反倒是笑了起来,“看起来已经精神了嘛!”
“你还笑我?”
“哪有。”立刻是一贯严肃平稳的语调。
“那你刚才放手就是为了看我撞上椅子脚的?”南野!我觉得你这厮月复黑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他也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出帐门是一条河,你是想自己掉进去,还是听我好好教你术法?”
妥协给了南野,任由他牵我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
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游戏,就是闭着眼睛跟着人走,如果玩过这游戏就知道这多需要考验内心了,常常是忐忑地走出很长一段路,甚是佩服自己的勇气时,睁开眼,才发现不过几米的距离。人其实是很难打败黑暗的,尤其是在未知的路上。
他感到了我的不安,问,“害怕吗?”。
“没有……才怪……”
他又笑开了,明朗而又干净,就像冬日里湖面上的一道阳光,暖到你最需要的地方。
这是即使看不见,却依然能感知到的光芒。
听着他干净的声音吐息清晰地告诉我如何召唤驯服而来的神兽时,我走神于他的语速里。直到他问过来,“怎么了?”我才缓过神,跟着念起了九字诀。
刹那间,飞沙走石,我惊呼了一声。待风停,空气里多了一个喘息的声音,出于好奇,我不顾眼疾,扯下白绫。眼前是一只活生生的鳄鱼,和动物园里没多大两样,只是略微更肥硕了些,五米左右的样子。
它咧嘴,似笑。甚至带一点萌感。
那么,和动物园里的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会冲我张开满是尖锐锋利的牙齿,至少他是我的了。我看了看他,看了看南野,“他是我的了?”
“永远。”
难以想象这个永远会有多长,只知道我对于他来说不过须臾。
“他多大了?”我不敢多靠近,南野倒是不介意,捡了根木头调戏他,“不大,两三百年吧,在沼泽地里挺多算个孩子王。你怎么会想到起‘瑟瑟’这个名字的?”
“半江瑟瑟半江红?”
“……额,只是‘色鬼’的‘色’,他咬千生的时候觉得很色而已……那就叫‘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瑟瑟’吧,听起来比较有文学涵养。”
“噗嗤~”
我眯着眼睛凝视着南野,眼疾的关系,眼睛很快盛满了泪水,就这么琉璃斑斓里看着他似梦,他见我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一样忍不住稍稍责怪,数落着我的时候将我把白绫重新绑好。
再牵我回去。
抓着他的手,不知道何种情绪的涌动,我忽然开口,“和你们过草地过戈壁过森林,打败那些形形色色的怪物,我都觉得自己就是队伍里的一个小兵了。和阿龙相处和阿斌,和太舞,和大家。还有和你……”
“经历了那么多……”没有主题说得也断断续续,他却一言不发。
直到听到火烧木头的声音,我想我们是走回军营了才住了口。
而这絮絮叨叨的过程里,他始终沉默。
就好像谁都没有说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