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土层和着破碎的骨头悄无声息地掉入了深渊般的大洞,连个回音都没听见。这张着巨口的黑洞等着甜美的细点自动跃入它的肚月复,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有一股极弱的吸力在朝下拉着艾米莉的手,她知道,那不是地洞的吸力,而是无法踏到地面那失重的恐惧让她的手稍微软了一下。
艾米莉只看了一眼后就闭上了眼睛,那无底的黑色洞口令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再看下去,只怕就要滑月兑了手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
艾米莉捏了捏死攥在手里的东西,才想起来,她刚刚当作救命稻草的东西可不就是罗杰的衣摆?我的主神!这玩意结不结实啊?
才刚这么一想,艾米莉就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嘶拉”,她的心跟着一颤,只觉得自己脆弱的神经也跟着“嘶拉”了一声。把眼睛慢慢睁开,抬起,朝上看,饶是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设,她仍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一软——
罗杰的全身被艾米莉拉成了倒挂金钩,他的右脚被一根白色的绳子死死地缠住,仔细一看,这绳子一截一截的,分明是骨豹的尾巴!而他正在用两条空着的胳膊地想攀住墙壁一样光滑的洞壁,只可惜他背对着洞壁,怎样都模不到一块足以支撑身体的突起物。而罗杰身上的黑袍下摆已经撕开了一条指节那么长的小缝。
“罗杰哥哥,你别再动了,我有办法。”艾米莉赶紧制止了罗杰的盲目使力。
事态紧急。艾米莉的害怕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自项链中取出一个小凿子。伸直了手臂才堪堪搭上这面墙。没办法,她又换了根长柄的冰锄,原本以为可以轻到不计的动作却引得罗杰的身体一荡,他的袍子又豁开了一个小口子,正好卡在一道锁边上,暂时阻住了豁口的进一步剌大。
这是在哪买的衣服啊,也太不经力了吧!
艾米莉心里愤愤,可半点不敢来使力气泄愤,她一边分神关注着衣服。一边开始心急如焚地轻轻刨坑。还好这墙不是什么石墙铁壁,泥土不松也不硬。再加上她的工具给力,这个坑很快就有了半只手臂宽。
艾米莉更加轻缓地又取出一根爪钩,一头往腰里缠,一头握在手里,手心里汗津津地全湿了,还好她的右手在查觉危险的第一时间就向手腕上多挽了两道,不然现在肯定抓不住了。
大概是太紧张了,艾米莉的第一抛并没有对准这个狭窄的坑洞。用的力轻了些。爪钩“叮”的一声碰到墙壁滑了下去。她收回爪钩,再次用力一掷,这回总算是钩了进去。可是,那可怕的“呲啦”时也同时响了起来,艾米莉只觉得身体猛力往下一坠,再次抬头一看,罗杰的袍子马上快被拉断了!
她来不及试探新的落脚点牢不牢靠,这不牢靠的衣服已经一分为二正式宣告报销了。
罗杰只觉得他身下骤然一轻,因为看不见下面的状况,急得叫道:“艾米莉!”
艾米莉抱着晃悠悠的绳子正在心惊胆颤,忙道:“我好着呢,你快叫骨豹拉你上去。”
说话间,骨豹已经将减轻份量的罗杰往上拖出了一大截。艾米莉抓紧时间用冰锄固定住了身体,绳子终于不再胡乱打晃了。
艾米莉总觉得单靠这个爪钩不太保险,她又用最轻巧的力道浅浅地刨了个坑,准备把手放进去扒在墙壁上,好让绳子承受的拉力不那么重。
头上的细土掉在脖颈上痒痒的,艾米莉顾不上管它,只是懊恼地甩了甩头。这时,脖颈上传来细小的尖锐的痛,伴着轻微的麻痹感。艾米莉“嘶”了一声,问骨头和小透明:“你们俩快看看我脖子里有什么,被扎了一下,脖子好像都麻了。”
骨头“咦”了一声,说道:“我没感到有什么东西呀。”
小透明却有了新的发现:“哇,主人,你脖子上有只红黑相间的蚂蚁。”
骨头却很激动地反驳了起来:“胡说,要是有活物我怎么感觉不到。”
小透明说道:“你自己是瞎子,还怪别人看得清楚,看看这么大的虫,我怎么可能瞧错。”
这两只总会在不合适宜的时机争吵,艾米莉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她发起脾气:“有还不快帮我弄下来,吵什么吵!”
一阵轻风吹过脖颈,艾米莉感觉脖子上那种有东西爬过的不适感消失了,但头好像晕了起来。她抓紧时间把坑刨深,但是,手上的冰锄好像越来越重,她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又叫骨头:“喂,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中招了?”
这时,罗杰爬到了上面,他找出一条绳子垂下来递给艾米莉喊道:“艾米莉,快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艾米莉反应仿佛迟钝了许多,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罗杰的意思,忙不迭地伸出一只手扑向了那根绳子。
只是,她的表现已经让在场的两只非人类觉得不对劲了:在艾米莉看来自己身手矫健的一扑,瞧在骨头和小透明的眼里简直慢得像喝过酒,小脑麻醉,完全分不清哪是哪的酒鬼。这两只在旁边看得惊险万分,只有单靠着硬憋才没叫出声打扰到主人,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她毕竟还是抓住了绳子。
小透明长舒了一口气,抱怨道:“主人,我拜托——”才起了个话头,就被吓得真的惊叫了起来:“啊,主人快抓紧啊!”
只见艾米莉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了起来,她的手就这么随便地拉着这根救命的绳子,身体向黑色的坑洞深处飞速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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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六月的伦特市是鲜花,庆典和美酒的天堂,伦特市的贵族从二月的第一朵迎春花绽开起,就驱赶着华丽的马车四处开始了踏春,跳舞,狂欢,赏花,游园之旅,和贵妇**,与娈宠狎昵,真的是每天每夜都没有空闲。他们的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丰富多彩的。
但是,今年的伦特市鲜花照旧开,天气照旧明朗,却没有人再有心情去欣赏美景,就是最爱美的少女和贵妇也会心忧当今糟糕的战争局势而无心打扮,还有头顶上那位一路狂化的谢菲斯陛下。
从开战之初,卡徒索就一路被动,直到加尼林市那次被美化了的胜利,才让民众对新皇多了点信心。这些许的信心维持到了多梅镇大捷,当然,在外界的传说中,这次的胜利是卡徒索军民一心的成果——站在悬崖边上的谢菲斯陛下此时实在不适合挑动神殿那颗对亡灵法师们敏感的心。
然而,没高兴两天,帝都门岗巴伊克市兵临城下,不到两天就告破,莫克那帮逆党竟然打到了国都之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卡徒索军防再废,那也是一个大国呀!这些人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仿佛是想去哪就去哪,真的把敌国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子!
谢菲斯陛下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巴伊克城告破的第三天,帝国最大的倚仗米耶斯布魔武学校宣布迁校了!同时,驻扎在各个防卫所的米耶斯布特殊战队的士兵集体失了踪!
难怪!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什么艺术学院的学生不听话要扔到分校劳动改造?这全然是为了转移校内物资作准备,就说嘛,以米耶斯布的能力会制不住那群胸大无脑的花痴?她们的这些其实在合理控制下能够无伤大雅的行为也是在学校的睁只眼闭只眼情况下纵容的吧!这个生命力短暂的艺术学院分明就是一块明晃晃的招牌,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又有有心人马上想到了:他们的这次特殊作战队好像都派的是平民子弟,还有人在开战之初暗赞过校长上道,知道不耗费贵族力量呢!现在看来,这一环紧扣一环,全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这么说,他们早在三年前就有了预谋,也许,在更多年前,米耶斯布就背叛了卡徒索,转投到了莫克帝国!
看看他们的新学校校址:高约镇!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几近毗邻莫克帝国,是老边少穷的边疆地区,渥马哈江经过高约镇的临镇,这里江面狭窄,莫克国人游个泳就能出趟国。
只是,再多的恍然大悟,再多的马后炮又有何用?失去了强横武力支援的卡徒索如同失去了汽油的车,驾驶员再厉害它也横冲直撞不起来!至于帝国本土培育的魔武士兵,算了吧,谢菲斯陛下又不是姓巴图的,谁会认他这个国名都还没来得及取的皇帝?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弟都被送到了那里,如果连米耶斯布都叛变了,那不是说他们下一代的希望就掌握在了莫克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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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和现在的艾米莉无关了,她做了个梦。她梦到了一片深蓝色的海洋,在这片美丽得令人窒息的水底国度,艾米莉想在这片蓝色镜子一样的世界里自由的徜徉,但她一动这个念头,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四肢像被钉住了似的,根本一动就不能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害怕起来,想使劲地挣扎,却越是挣扎,越感到了窒息,她张开嘴想大口地呼吸,却怎么都感觉像差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了一声焦急的问话:“她好像很辛苦,怎么会这样?”
这人……艾米莉不知怎么回事,一听到这人的声音明明十分想笑,却感觉到了脸上有两道凉凉的小虫爬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