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曦。渊絮忽而就醒了。铃说风之都没有明显的季节交替,气候始终如一的不冷不热,四节如春。渊絮睁开双眼,睡意了了,有些微微的茫然。在夜族的时候,有且仅有两个季节是她最喜欢的。其实夜族的各个角落,只要有他——夜渊,又有什么是她不喜欢的呢?每日的他都会经过她的竹园,前往夜湖。夜湖带来的风总是吹拂过竹林带着点点凉意唤醒沉睡中的她,她就任性地只披着单薄的外衣,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到夜湖湖畔的听湖阁阁楼上欢喜地看着梧桐树下的夜渊。渊絮拢了拢微微掉落的被子,嘴角含着笑意,回忆有一次,雪刚稍停的冬日。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晚,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从昨日的傍晚就一直下着。夜族的人习惯了冬季,冬日暖阳披泽夜族也好,白雪皑皑的冬季也好,但是接受第一场雪带来的寒冷还是需要一番心理的自我说服。但是在渊絮的眼里,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如此缠绵悱恻,让她看到了许多美轮美奂的梦的前沿。她盯着因为畏冷而紧闭着的窗子,窗台上的熏香炉的香快要燃到尽头了,缓缓升起的白烟也外面白花花的世界里也是这样的缠绵悱恻。渊絮心情大好,猛地掀起温暖的锦被,下了塌。穿过屏风,正打算开门之时,门忽然开了。夜谭睡眼惺忪地强打着精神地看着她,“阿絮,怎么了?”夜谭环视了屋内一眼,“可是火炉的炭火和香燃尽?”
渊絮紧张的缩着双足深怕被夜谭看到,又该说她了。她赶紧应答到“是啊,是啊。谭姐姐,好姐姐我冷。你看外面的雪才稍停,炉子的炭火却没了,你帮我去拿点炭火来添可好?”
“阿絮,你只要轻轻一喊,就好,瞧你这样,可是要自己出去拿?”她一边心疼的摇摇头,一边往外走去。渊絮瞥见她的身影进了储备室,立刻用轻功飞出竹园的墙。一路身姿轻盈地向听湖楼去。听湖楼是两层建筑,一楼是藏书楼,二楼则可以视为饮茶居。夜渊喜欢饮茶,她就喜欢为她煮茶,取夜湖晨曦之露,加之天山的睡莲花瓣还有自己特制的花蜜。她喜欢平日里在他看书累得时候在茶居里烹煮茶水,感受岁月静好。而茶居的窗户面朝夜湖,她只要伏在窗台上就能一揽夜湖的全景。
雪下了一夜,夜湖的水凝结成冰,少了昔日里波光粼粼的美,而多了份美人的坚韧。她心里雀跃等待他——夜族的王,夜渊,她的夜渊哥哥出现。她静静地凝视着夜湖。楼外的落满雪的雪松树枝不堪雪的重量,雪快滑落掉在大地上,与土壤上的雪融合在一起。她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渊哥哥的出现。忽而一阵风吹来,她紧了紧单衣,感到彻骨的冰冷。她决定下楼往夜湖去看看。她害怕夜湖,确切说她怕夜湖或是其他比较大面积水域的的水。她是在海水里被渊哥哥带回来的。她没有过去,有的都是醒来时渊哥哥那双灿若星辰的深邃的眼眸,有的都是之后的点滴岁月交错。
她走过积雪的石道,树梢上的雪落在她的肩头,她只是满心寻觅他的身影。终究还是没有见他出现,她在他平时停歇的梧桐树下曲卷着身子,靠在树干上。前几日渊哥哥出去了一趟。一去就是好几天,昨日睡前听夜谭说夜凉赶回来报王可能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归来。她一直在灯光下徘徊,等着他回来,她想他一定会过来看她的。可是他并没有如期出现,夜谭劝她先睡觉。她说“阿絮,你该懂事,王回来必定是极疲倦的。而他肯定心疼你这么晚还不睡。”她想了想,也就乖乖地上了床,闭着眼等待。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去。
渊哥哥,你可是回来了?
你若回来了,今日可是同往日般来夜湖?
她搓着双手,和着气。脸颊冻得通红,却依旧坚信他回来。阳光照在湖面上,折射到她身上,她眯起了眼。这时候一件貂皮披风罩在她身上。她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她百看不厌的眸子,一瞬间湿了眼眶。在他的眼里,有着心疼、愠怒、如果她解读的没错的话,还有淡淡的思念。
夜渊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她转过有些僵硬了的身子投进他的怀里。“渊哥哥……”
她听到他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我回去?”
他温润的嗓音是那么动听,可是她摇了摇头,任性而固执的抱着他不动。
“你就这么不见了,夜谭四处着急。”他一手扶在她的背上,一手轻柔地为她拂去发丝和身上的积雪。
“渊哥哥这么晚才来夜湖,可是先去看絮儿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他却没停下手中的活,眼睛看着夜湖的湖面。冰上七彩的色泽倒影在夜渊的眼里,仿佛波光流转,却带着无垠的迷离。
“嗯。”他停顿了一下,“昨日有些事延误了,今天凌晨来回来的。”
渊絮一听,立刻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拉开了一点距离打量他。她的渊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俊雅,只是这衣裳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脸庞有些微微的怠倦,却温和地看着她。他可是一回来就赶来看自己?她的心一下子就被幸福装满,可是下一刻又感到酸涩,自己怎么这般任性不懂事。
她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刚才去卷着身子在积雪里,现在强硬的动弹不得,稍稍一动就跌坐在渊哥哥怀里。
“我跟你回去。”
“好。”他转身让她伏在他背上,像是小时候她耍赖的时候总是让他背着她。夜谭总是说她不该总是这般任性,夜渊毕竟是一国的王。夜婆婆也是如此,一次次地对她说教。她总是很认真的受教,然后离开屋子时,调皮的回头扮鬼脸笑嘻嘻地说“婆婆刚刚说了什么,阿絮忘咯!”然后蹬蹬蹬地跑走了。
她双手交叠着,揽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埋在他如墨的发丝里。“我们不回竹园可好?去你那里。”
“好。”
她喜欢听他说“好”,她喜欢他答应她任何请求,当然她总不会要求太过,只是别于他人的要求。她幸福地伏在他背上。一声声地唤着“渊哥哥”。他总是轻声地应着“嗯”
“渊哥哥,你这次回来,有没给絮儿带礼物?”
他好笑地想,絮儿就是长不大的孩子。都快及笄了,还是如此。
“嗯。”
“是什么?可是絮儿喜欢的簪子?前些天我听夜婆婆说女子及笄当日要盛装打扮。好些年前我到大长老家住的时候,看到茉姐姐的乳娘兰妈在给她梳妆打扮说是几日后要及笄呢。絮儿平日里看姐姐不施粉黛已是美丽极了,谁知上了胭脂后的姐姐更是没的不可方物了。兰妈那个时候拿着一只玉雕的蝴蝶说是夫人家的传家之物,那只玉蝴蝶我还记着呢。栩栩如生的翅膀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而蝴蝶的眼睛是两颗蓝水晶,像是美人泫然欲泣的泪,亮晶晶的很漂亮呢。可……”
夜渊听着背上开心地说个不停的絮儿,连日赶路让他好些疲倦,可是还是提着精神听着。他不想打断她的开心,他要她在他身边一直都是开心的。
“嗯,然后呢?”
“可是,因为想渊哥哥了,所以我就回来了。没看到呢。”
“傻瓜絮儿。”夜渊听了,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在旁人看来絮儿总是任性,可知她的一颦一笑是他欢乐的源泉。他喜她这般依赖他。
“渊哥哥可有想我?”
“嗯。”
“有多想,有絮儿想吗?絮儿一天想你一次呢。”
“嗯。”
“一次十二个时辰哦。”
夜渊被她的回答逗笑了。她总是轻易能让他开心。
雪稍停又开始下了。一片片雪花在天空飘着,落在他们的身上。渊絮伸手一接,雪花顷刻融化成水,滴在雪地上,不见踪迹。留下慰问撩拨手心的那种舒适的感觉。
雪地上的积雪又多了起来,而脚印却只有一排,像是由始至终只一人走过,也确实是由始至终一人走过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