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傍晚,日暮西斜,天地间一片红芒,将这连绵不绝的格桑山脉罩上了一层圣洁的金光,无忧看着远方同悬苍穹的日月,深深地被这样奇伟瑰丽的景象所震撼,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雪山之行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可是,很快,无忧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她一路攀爬,已仔细地查看过走过的路途,却连血薇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而且越往上越荒凉,连低矮的灌木都极为少见,只有白茫茫的冰雪和大片的紫色苔藓,更为奇怪的是自己刚刚明明已距离山顶不远,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却还没有到达山顶…无忧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小腿,坐在地上静静地思索起来。
此时一只灰黄色的雪山旅鼠突然出现在无忧的视线内,她看着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自己的身边爬过,又迅速地朝着山上爬去,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模向腰间袋子里那些冷硬的馒头,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暴殄天物。
这种高山旅鼠因为肉质鲜女敕,而且又十分少见,所以在召陵城的东来居内可谓是千金难求,就算是皇亲贵族也只能提前预定…而现在无忧的眼前就正好有一只…
她看了看有些昏暗的天色,觉得自己更加需要补充一点体力,于是无忧毫不犹豫的拎起了小东西的颈后皮毛,正准备快速地结果掉它,却发现这只旅鼠的嘴巴里似乎咬着什么东西,她摇了摇手中的旅鼠,小东西嘴巴一张,掉出几颗小小的红色浆果,无忧看着雪地上的果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地把旅鼠放在那几颗浆果旁,模了模小东西柔软的皮毛,喃喃说道:“快走吧,别等我后悔…”
小旅鼠大概从没有碰到过人,也不可能知道它刚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俩,于是又将地上的果子藏在嘴中,迅速的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而无忧看着那只快速跑动的雪山旅鼠,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她又将旅鼠抓回来,放回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却发现它仍是朝着跟自己相反的方向爬去,而且那只旅鼠越往上,竟离自己的路线越远,无忧心头一跳,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到达不了山顶的原因…
原来由于这座山没有高大的树木作为参照物,无忧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走直线距离,因为这样才能最快到达山顶,而实际上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将脚下的雪地当做了参照物,但是这座雪山上的冰雪分布异常,竟是如阶梯一样厚薄不均,这种差异极为微小,以至于普通人在行走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选择脚下平坦的路径,而实际上是在偌大的山体上走之字形路线,这样耗时耗力自然很难到达峰顶。想通了这些,无忧一刻也不敢耽搁,小心的跟随在小旅鼠的身后,朝着峰顶而去…
当白昼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格桑山脉的尽头,无忧终于到达了白玛山的峰顶,但是出乎无忧的预料的是山顶竟出奇的平阔。
高山上一旦日落,夜晚来得也格外迅速,此时月亮的清辉已洒满这一片冰雪世界,远远望去,那如堆琼砌玉般重重叠叠的山峦好似笼罩在一片缥缈轻烟之中,恍如一场美丽绝伦的幻境。无忧收回目光,紧了紧身上的雪狐斗篷,朝着地势略高的东面走去,一般来说,植物都有趋光避风的本性,血薇很有可能就长在避风的雪坡下。
可是当无忧到达东面的高坡时,却仍是没有见到血薇的影子。此时月已西斜,无忧看着不远处出现的另一个高坡,眉头微微皱起,却仍是朝着那处走去,可是同样的,这里也没有血薇!
无忧站在高坡上,朝东面望去,如果说真的是自己错过了血薇,那么就只可能是在自己改变路线的时候。远处的地面微微下倾,似乎是朝着山下延伸,可是无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从上山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想了一遍,突然、她睁开双眼,迷惑地向四周看去,心里的疑惑更深。她拿出腰间绳索,将附有爪勾的一端牢牢固定在坡顶,另一端绕于腰间,小心的踩在了坡下的雪地上,只见她刚一踏上看似坚实的雪地,就忽然穿过雪层向下坠去!
无忧全力想将脚上铜片插入近在咫尺的岩壁中,可是岩壁异常坚硬,这样做也只是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周围一片漆黑,身下气流不断上涌,无忧心知绳索马上就要到达长度的极限,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模糊的亮光,无忧身子用力一荡,便稳稳的落在了岩壁上的一个洞穴中。
无忧看着这个奇异的洞穴,心中很是疑惑,这个山洞并不像是人工开凿的,但是为什么山洞岩壁上会悬挂着灯盏呢…
无忧解开腰间绳索,顺着灯光向山洞内走去。与洞外的雪虐风饕完全不同,这洞内竟然温暖如春,而且越往深处走,温度就越高,空间也越开阔,洞内的岩壁上长满了厚厚的紫色苔藓,而且由于温度适宜,竟长出一层艳红的小浆果,当真是美丽异常。
这山洞内地势朝下倾斜,无忧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达到了山洞的尽头,只见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洞室,而在这洞室中央石台上,居然躺着一个人身穿白衣的男子!无忧心下一惊,手指模上腕上机关,缓缓地靠了过去…
可是当无忧站在这白衣人身边时,却发现他双目紧闭,丝毫未动,难道…无忧小心的探向他鼻下,竟是连一丝气息也没有,她怔怔的看向眼前的人,心中更加疑惑。、
只见这人浑身只着一件白色的袍子,面色如玉,却略显苍白,微抿的薄唇也是血色不足,而且他眼眶略深,鼻梁挺直,似乎有些像北方的戎族人,可是戎族男子多体格壮硕,面容粗犷,而眼前这人却身材修长,眉毛浓密修长直入鬓角,看上去神态甚是安详,竟如同睡着了一般…
无忧眉头微蹙,伸出小手模向这人的脸颊,触手竟一片冰冷,无忧小脸一片迷茫,低叹一声,喃喃道:“还真是一个好看的死人。”
无忧见这白衣人对自己并无威胁,便好奇的在洞穴内四处查看起来,她方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白衣人身上,却没有发现这洞内竟还有一个不小的温泉,只见水面雾气蒸腾,泉底还不停地往上冒着大量的气泡,竟似一个水底喷泉一般,而更让无忧惊异的是,这泉底竟然生长着大片血红的花朵,花形如莲,有茎无叶,不正是血薇!
无忧看着这些在水下盛放的血薇,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岩洞常年不见日光,怎会如此艳丽的花朵长在此处,而且还是在水下…她静静地趴在泉边,出神的看着这些奇异的花朵,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而这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从面上飘进了无忧的鼻子,孩子鼻头微皱,又离那泉水近了几分,竟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儿!所有的疑惑像一颗颗珠子在脑中串连起来,孩子的双眼闪出惊喜的神采,大笑一声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哈哈,竟然是座火山!”
原来这白玛山其实并不是这雪山的真名,由于在古老的戎语中“尼”和“白”的读音甚是相似,后世曲解祖先的语意,误将尼玛读作白玛,世代流传,其实这座雪山真正的名字是尼玛,意为太阳,真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此时无忧看着这洞穴四周,口中连连称奇,心道:“这座火山大概是一座很久都没有爆发过的死火山,这个洞穴很有可能是上一次爆发所形成的,火山下又正巧有地下河或者大量的水源存在,这些水被地底的熔岩所散发的热气蒸腾而上,聚积在这洞穴之内,长年累月,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巨大的温泉,更奇妙的是,由于火山熔岩内含有大量的硫磺,它们随水汽到达这泉内,生出许多以此为食的细菌,这血薇大概就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菌类。”
无忧想到自己不但发现了大量的血薇花,而且又寻得这么一个妙不可言的地方,心情出奇的舒畅,她抚掌一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泉底的那些血薇,全然忘记了邵离鸿要她来此处的真正目的…
无忧将手探入水中,发现这泉水温度适宜,下水采摘血薇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匕首,一件件月兑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准备下水。
可是,那白胖的小脚却突然停住了动作,无忧不放心地朝着那白衣人的方向看了几眼,见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由摇了摇头,笑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一个死人难道还会偷看自己不成,况且现在她这幅尊容…也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只见孩子一头扎进了那温暖清澈的泉水之中,如一尾柔韧灵活的鱼儿一般游向泉底的血薇花。
可是无忧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下水后,那躺在石台上的白衣人竟然悠悠地睁开双眼,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雾气,迷茫地看着着周围的一切,赫然正是十年前屠村纵火的萧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