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夫人 第十三章 我们从现在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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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一起回去吗?”他们在仙客来客栈的房间里随意用了些清淡小菜,等伙计撤走了剩饭剩菜,魑魅问——

“我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追命把蜡烛芯捻得更亮了些,耐心地向魑魅解释“其实,我是为了寻找前些日子不见了的韩湘子而来。韩湘子是秦岭的头,青枫大会一向是他夺魁,他主事,韩湘子的声望武功都是极高的,所以临江的乱子还算有限,没有一发不可收拾。这次的青枫大会就要举行,韩湘子偏偏在六天前不知所踪,秦岭群龙无主,起了内讧,无暇顾及其他,所以这次青枫大会缺了席。世叔担心没了韩湘子压场的青枫大会会引发各大门派新一轮的争夺,才让二师兄来参加大会,尽量安抚人心。我则负责继续找韩湘子的下落,不过遗憾的是,至今还没有眉目,只得先对付了这次青枫大会再作打算。好在世叔有了两手准备,到目前为止,韩湘子的失踪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世叔真是没有替我们选错帮手。”追命加上一句。

魑魅笑了,她精明地说道“我现在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什么了。既然韩湘子失踪了,想借此破坏青枫大会的人应该会坐不住了,自己送上门来打探消息。我们就可以顺蔓模瓜,洞悉阴谋,一举抓获。”

“是这样就最好,不过,我始终担心他们是不是会另有所图,引你过去。”铁手深思熟虑后显得有点担心。魑魅暗暗佩服,到底是四大名捕,什么都瞒不过他们。

魑魅低下头,去喝杯子里的水。她真担心她要是同铁手或者是追命四目相对,他们什么都会看穿。看穿韩湘子的失踪,看穿她即将要引开追命,看穿她将把追命单独引入楚孤臣的圈套,看穿她有多么自私,明知前面的阴谋都还是要拿追命的命去冒险。你可以说,为了长远的目标,总有人要牺牲,你也可以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但你也可以说,为了自己的目的置别人于不顾是多么残忍和自私。魑魅没有把握,追命此去,真的有命回来,七个人围追堵截,并且个个的武功都不比他弱,甄氏兄弟是朝廷的人又如何,为了他们自己取得楚孤臣的信任,可以在皇帝面前立功行赏,魑魅没有指望他们会留情面。魑魅并不想指责甄氏兄弟什么,因为,从事实上说来,她的所作所为,本质与他们的并没有分别。

魑魅偷偷瞄了眼追命,想道:追命,如果你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做?你会不会为了你的不得已,牺牲我?

这个世界,最轻贱的不过感情,理想,事业,原则,自尊,性命,自由,金钱,地位……似乎都重要过它。这个世界,最凉的不过人心,当你的心里住进了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一把钥匙,他随时可以打开春天的大门,给予你春风般的温暖,也随时可以打开冬天的大门,给予你数九寒天的严寒。

“小师妹。”魑魅从发呆中回过神,见追命正递给她一只削好了的梨,她一言不发地伸手,接过。她的指尖无疑中触碰到追命的手指,轻轻的一碰,魑魅的脸瞬间通红,又低了头。

她不能大意,她刚才的沉默,瞒不过人,尤其是他们。她只能用一点小女人的矫情,打个小小的掩护。她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无情来,他的眼睛真是比什么都毒都准呢,等等,那天他是怎么说的,是了,他说,不要再试探了,小师妹,你会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她不能再这么阴晴不定了,要不然真的要坏事了。魑魅疑惑,在楚孤臣身边,她一向是不留痕迹,做事滴水不漏,不给半点马脚的,为什么在这里,老是状况百出呢?

魑魅绝望地想,误人的到底还是自己,她应该明白她的状况百出是由于她真的当他是自己人了,不只是他,还有他的一班兄弟,她的担心在面对他们时,就情不自禁地写在了脸上。她望着追命,不禁默默问:追命,你手上的刀今天是为我削了一只梨,明天呢,你会不会用它刺穿我?你要是削了一只梨子,递给我,我接了,你的刀是不是下一秒照样会捅过来?你要是拿着刀靠近我,我会不会反手一刀杀了你,结果才后悔,原来你不过是想为我削一只梨。追命,我是宁可误会一些善举,宁可以后一个人去后悔,也不能轻信一些未知的许诺去伤害到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要去一个人后悔,她会后悔什么?后悔她的不敢相信,还是——

魑魅回过神,见追命正拿着一块手绢,想给她擦脸,她本能地一闪,“怎么?”

“你脸上有东西。”追命说。

魑魅伸手想结果手绢自己擦“哪里?”

追命不给她,兀自给她擦。“那,这里,”他好像在她鼻子上擦掉了一块脏东西“看看,”,魑魅却并没在手绢上看见什么,“是满月复心思。”追命笑道。

魑魅斜了他一眼“不好笑。”,她把酒给他满上,“其实二师兄说的对,这可能是一个局等你入套。”

“我看你这里还有一点‘欲言又止’。”追命有作势要帮她擦脸。

“只是有点担心。”魑魅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可看起来却不太像。“不过,”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哪一个人能用思虑使寿数多加一刻呢?只不过一时感慨而已。”

铁手纵使在男女感情上反映稍稍迟钝些,也看出了追命与魑魅的关系。也许,女人真的是在爱情的润泽下可以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魑魅看追命的两眼足以倾城,较星星还璀璨,她眉宇间有点恍惚飘散的目光,好像被晚风吹起的雾霭。铁手由衷地为他们祝福,追命终于得了一人心,愿他们白首不相离吧!铁手对着窗外的月祈愿:愿此情长久,雨水洗而不淡,猛风吹而不散,沿路满布风霜,脚下的路也依然雪亮。

魑魅默默地不知道是第几次把酒给追命满上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等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铁手对着蜡烛读书,追命一杯一杯地喝着小酒。单调的翻书声让魑魅有点昏昏欲睡。

她单手支在桌子上,撑住她越来越重的脑袋,忍住了一个哈欠。又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在追命的酒杯又空了之前,魑魅合上了比铅板还重的眼皮,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烛花爆裂的声音惊醒了她,猛然抬头,一切还是老样子,铁手温和地冲她笑笑,便又消失在了书后,追命也在仍然喝酒,把空酒瓶堆满了整张桌子。魑魅还想再睡,嫌脖子酸,索性换了个姿势,靠着椅子背,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她听见了一长串有韵律的声音,好像在擂鼓,“咚,咚,咚……”。过了一会儿,魑魅才反应过来,是追命的心跳声。她的头正枕在他的胸前。魑魅被这种舒适迷醉了,她只是觉得他的胸膛非常结实,他搂着她的手,紧紧地,轻轻的,她就是这只手上的掌珠。至此,魑魅的睡意全消,她现在好幸福,幸福到害怕。焦虑和伤感掺杂着许多东西一起袭来,压在她心上,压得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微妙的不安,追命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手搂得她更紧,更轻柔,他的另一只手,优雅地拿起酒杯,潇洒地一饮而尽。从容,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从容,好像他不是在等对方的诱饵,是在等候于他约会的佳人翩然而至。

晚风更加和煦,追命喝着他的酒,他的嗜酒,魑魅习惯了,他不能没有酒,他随时都能找到酒,有时,实在没有酒,老天都会洒下一壶酒,有酒,他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试问人间还有几多这样的酒鬼?他还是破衣敝鞋,七分不羁下,更有三分温柔。名与利,声与色,于他,都拿了来奉酒,倒是自在风流。

魑魅本来也生了副或在当下的脾气,她不为打翻了的过去哀悼守孝,也不肯花时间去编织未来的美梦,如果做梦,她的噩梦也会多过美梦,所以,她很少做梦。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脾气和她的极为相投,她倒是满足了。烦扰总难逃,回首不必今朝。

魑魅想起早些时候,小飞燕为她化妆,把她化妆成小飞燕的时候,曾这么问过她:你何时起开始理会这档子闲事了?不用说,是为了男人。像你这心高的,不肯以色相侍人,别说我势力,怕是没撤,做的再多,何苦来?天要女人生的妖娆些自然有它的道理,混迹于世,哪有样分的清楚明白的。颜色美丽,武功不济又如何,照样吃香。你是摊上了个好叔叔,有名有姓的,只要你肯,许多事已经到手了。魑魅并没有回答,她心里明白,早先这许多不做的,是因为没有必要,而今这些手段都用尽了,是时候到了。

追命走的时候像风一样快,魑魅知道,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魑魅猜,大概是朱雀,只有她的轻功,或许可以拖住追命片刻。要把追命引到十里坡,她是必须亲自出马了。

追命,我们从现在,开始了。

“二师兄,我去帮手。”魑魅也从追命走的窗户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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