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有雨 第七十三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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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弄得聂凡一头雾水,干什么了?他哪儿知道干什么了,“总不至于是杀人放火吧。”

“人倒是没杀,火倒真是放了——”相天拖长了尾音,目光扫向一脸平淡无奇的陆浅,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剐!

聂凡心中一闪,这火……这烧了药库房的火……是她放的?怎么会?是谁下午刚刚跟自己说过不会对苍昱不利的?是谁反过来奉劝他小心内应?可这一转眼的功夫,她怎么会特意跑过来放一把火?!

“将军是不是误会了,哪有人放火还这么大张旗鼓劳师动众的?”聂凡张张嘴,试图解释。是啊,谁放火这么明目张胆,故意让人发现让人来追?

“本将军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况且连她自己都供认不讳,聂统领如果不信,不妨自己问问。”相天的眸色犹带寒气,让人看着浑身战栗。

可是充盈在聂凡耳畔的却是那一句“供认不讳”……怎么会?聂凡不禁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陆浅,她还是那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不动声色。“殿下……”聂凡轻唤,却是再无下文,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怎么问才能让他和自己听上去不那么辜负彼此间微乎其微的信任。

但陆浅显然不觉得为难,扬起一双清明似水的眸子,柔的好像能化开冰雪一般,薄薄的水唇向上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银丝绑就的发顺着风轻拂在脸上,她在笑,端的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连言语都那么随意:“他说的不错,火是我放的。”

拳紧紧的袖中攥定,望着陆浅目中灼灼似火。她究竟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知不知道只因她这一句承认,旁人纵然有心为她回护都无能为力!

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替别人担下罪祸更愚蠢的了!

“而且……我也不是你们要找的殿下。”陆浅依旧在笑,笑的云淡风轻,“你们……都被我骗了。”

乌黑的眸子遽然扬起,聂凡又被他这句话吓了个半死,感觉一颗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最后的一丝火苗已经被扑灭,只有拿在士兵手里的火把燃的名正言顺,噼啪作响。

“不会的……你明明承诺过——”聂凡犹不肯信,况且陆浅认的这么快更不象是她的风格!

“哈哈哈——”陆浅扬眉大笑,“我说你就信吗?聂统领,你几时变得这么天真烂漫了?!”

“放肆!”相天一声大喝,“休得胡言乱语!”

“相将军莫要生气啊,想那太子妃笑靥如花,你与她既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怎就学不来她的半分柔和,要知道,过刚则折。”

“大胆!”

“将军真是说了句实话,我若是不大胆,又怎么会火烧药房?!”

相天额上的“川”字凝的更重了几分,眉目间射出一道凛冽寒光:“你既是肯承认自己的罪行,那本将军拿你到大王面前说理,你可要反抗?”相天幽幽发问,语气沉沉,丝毫不给人留退路。

她侧过头望了一眼被大火烧成废墟的药库房,戏谑道:“将军果然有一位出色的谋士,这一出暗度陈仓生生让我自己成了阶下囚。不过,愿赌服输,在下束手就擒,也算成全了相将军的功劳。”

“祸乱宫廷,你早该料到有这一天!”相天面色依旧沉重,手一挥,“拿下!”便有士兵上前,将陆浅反手一剪捆将起来,而陆浅却是半点挣扎也无,安分的象是任人宰割的兔子。这一切进展的都太顺利了。

而聂凡,直到陆浅被相天的人马带走,都依旧是没能缓过劲儿来。他想不通想不透,陆浅这样做究竟是为何?能有什么能让她甘心做这替罪羔羊……

西风萧瑟,朱门映柳。

那一程飘摇的风雨,竟是碎了一颗冰莹剔透的心,扯开了又一场血雨腥风的序幕。

一步步的走向苍昱的王宫,不过几个时辰,再回来时,俨然换了一重身份。

抬眼望望天,苍穹上金瓯缺,月未圆。山河动荡,心难安。

如今方才知道,原来,纵然是任何人的性命,都换不来这一场河山万里的安然无恙。人心,果然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

这夜深的看不见黎明,就像灵魂里丢了希望。深邃的,像一场无法逃离的梦魇。

这一夜,苍昱王宫因为她而被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上官昊依旧宿在王后的凤鸾宫中,那里依旧,灯火通明。

因陆浅是要犯,又兼身为苍昱的“公主”,相天不敢耽搁,和聂凡一起,当即来到皇宫复命。

夜间早就听闻宫廷变故,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么女又无故离了皇宫,所居的院子又有外人闯入的痕迹,上官昊与凤涟更是担心的不能安寝,连夜宣了上官轩鸿来,却连带他一起惴惴不安。忽闻内侍官唱道:“相天将军求见”。他三人皆是一惊,抬眼而起,脸上俱是疑惧之色,当下慢慢的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沉声道:“宣。”总觉得,此事不妙。

上首位置坐的自然是上官昊,打从一开始他的眉毛就没展开过,目光更是透着深邃,遥不可测的君心,目光一直锁在跪在地上的陆浅身上,从未离开,初始这并不能令陆浅感到任何不适,可这随着铜壶滴漏渐渐滴尽,和相天将前因后果的阐述,那目光仍旧没有移开,看的陆浅觉得比身后束缚住她的绳子都难受,因为,是心里难受。那目光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他一直奉若掌上明珠的闺女,居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相天相将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铁面无私:“王上,臣奉命看守药库房,今夜有贼人放火意图不轨,臣幸不辱命,将此人擒获,且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臣特地将此人缚来,请王上发落。”

他这样说完,过了许久都不闻上官昊的声音,相天心中生疑,此事乃他亲眼所见,半点不得虚假,王上为何还没有反应?偷眼扫了上官昊一眼,见他只是眉头深锁,怔然的盯着被缚跪地的陆浅,不发一言。他不知,那几案下隐在袖中的一双手早就攥成了拳,指节泛白。

良久他才道:“他说的,可是真的?”这句话问的是陆浅。相天是他安邦定国的肱骨之臣,而他本人也是正直的很,所以相天说的话,上官昊向来不疑有他,而这一次,他有此一问,不是不信自己的臣子,只是想再……再给她,也给自己一个希望。

“是,”陆浅扬起眸子,尽量用最平稳的语气说:“火是我放的,因为我从来就不是苍昱的公主,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只是来搅乱苍昱内政的一颗棋子,却不想,您技高一筹,反倒让我弄巧成拙。”

“你……”想问这怎么可能,你明明有着那一支护心的梅花,你明明有着和凤涟相似的容貌,明明,明明那么像苍昱的公主,为何会这样说。

想问,却不知如何问。

却是陆浅主动回答,用那一双盛着清水的眸子,水色的嘴唇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道:“这张脸,原先平淡无奇,是我寻来了王后娘娘的画像,呵呵……这世上哪有相像的容貌,不过是我为了取信你们,刻意把这张脸换成了这个可信度高点儿的样子,那梅花,是我从别人身上……剥来的。”

往后抬起了惊恐的眸子。什么叫……剥来的?

“而之前的拒绝承认,那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大王和王后关心则乱,倒让我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你们的信任。”

“寒儿,是不是有人逼你?”王后疯了一般的扑上去,紧紧抓住陆浅的双肩,仿佛她只要抓的越紧眼前这个人就不会离开一般。“你说出来,父皇和母后会替你做主的!你说,你说啊!”

陆浅任由她抓着,摇晃着,不吭一声,她心里痛,痛的再难维持淡漠疏离的神色,只能低低的垂着眸子躲开她那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可声音,却是依旧的清泠:“我若是迫不得已,怎会甘心放弃这么有利的身份?”

“寒儿……”

陆浅这才整理好心情,重新抬起头,漾着一脸无奈笑意,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娘娘,您找女儿的心我能理解,利用了你们的这种心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我既已成了阶下囚有些事情说了也无妨……这从一开始便是一场局,不能让乾景处于劣势,所以我用我的命,赌你们的信任。”

王后身子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嘴唇张张想说什么却是卡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的愣在那儿。一旁久立的的相天突然开口,语气仍旧是为臣应有的恭敬:“两月前,臣偶然救下一名女子,她说自己身世凄苦,好容易探寻到自己亲族的消息,却又遭歹人陷害毁容,颠沛流离,不得与家人相认……臣问她是何方人士,起初她并不回答直到几日前她才肯将身世如实相告,竟是公主殿下……其中故事曲折改日再容臣细细回禀,只是而今看来,此人,确是李代桃僵。”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陆浅,目光似火,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转眼屋子里的人又换了一副神情,是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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