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有雨 第九十一章 加急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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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溪一双清眸闪过一丝犹豫:“在……这儿吗?”。

陆浅叹口气,平静的语气没有起伏,只是多了一丝愧疚:“在哪儿都好。只是,这事儿还得麻烦你……我出来的时日太久会惹方肃辰生疑……对不起啊楚溪,让你受惊了。”

楚溪深感无奈,摇头温声感叹:“打从第一天见到你开始,我受的惊吓还少吗?你放心我会办好的,而且绝不叫他察觉。就那边的树林,可好?”

如此温柔的话语听在耳里,就好像是春风过境一扫阴霾,陆浅微微仰起头笑道:“谢谢。”

“打我第一天见到你,你道的谢还少吗?你我的交情,还说这么生分的话。”

陆浅莞尔一笑,心情似乎也不那么糟了。

那一日楚溪回去的晚了,宗雪他们几个说是松儿背书背不过,被先生留了堂,冬日天黑得早,楚溪又送他回去了。方肃辰听了竟也没说什么,一个人默默的喝着茶,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陆浅屏气凝神,细听这院子周围的动静,前几日守在四周的几个守卫消失了一整天,如今又回来了,且一个不少。以方肃辰的好奇性子竟然对白天楚溪拉着陆浅出门的事不闻不问,真不像他啊!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方肃辰掌心托着茶碗,唇际漫出浅浅笑意:“他们都说我下半张脸和皇上最是相像,你瞧着呢?”

“像。”方肃辰有意调侃,陆浅原就因酆迟一事兴致不高,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不过他不说还不曾发觉,这样仔细看来鼻子轮廓和唇形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兄弟嘛,自有相像之处。”

“那你瞧我与楚溪呢?”

“性子像。”

“是吗?”。

“是。”

“真的吗?”。

陆浅翻了个白眼:“是你要我说的,我说了你又不信。”

门外一阵风挤进窗缝,烛火忽明忽暗。

“嘶——”方肃辰倒吸一口气,把头转向陆浅的方向:“这边塞连刮阵风都这么凄恻。”

陆浅薄唇勾讽,轻嗤:“我还以为你早已在这荒烟之地呆习惯了呢。”

“你今日火药味甚浓,我说不过你,先回去睡觉了。”方肃辰裹裹衣裳,将陆浅的嘲讽一笑作罢,只是落在陆浅眼中的那一袭背影,不知为何,似乎是无比落寞。脚迈出门槛之前又回头多嘱咐一句:“我吩咐了他们购了些米面回来,放在了厨房,楚溪回来时你告诉他一声,叫他不必忧心了。”

原来今日他们是去做这个了……

方肃辰走后,陆浅一个人独坐窗前,烛火摇摆不定像极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夜色已沉了大半,楚溪还没有回来。

今天总是不寻常的一天。

酆迟突然出现和方肃辰的毫不起疑,这二者联系起来的线索脉络让陆浅心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安分的气息正在其中滋长,惴惴不安。

蜡烛愈烧愈短,屋子里的烛光都渐渐的集于陆浅一身。不过今夜的月亮倒真是明朗,微黯之中,最是能见的分明。就譬如死沉如水的夜里有人掠过屋檐闪过庭院潜入了哪一间房子,一样能觉察的清楚。

纤长的睫毛在一双略带黯然的眸子上覆下淡影,眼角流露的是无限哀伤。

习武之人天生的反应与警惕性毫不费力的便觉察到,那道黑影在方肃辰的屋子里停留了片刻便立刻闪身离去,衣衫划过空气的微弱振袖声犹然在耳,带给陆浅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却是久久不去。

小院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陆浅回神过来,顺着窗户往外看,见楚溪披了一身清明月光走得气定神闲。带着心里的微妙感触起身去为他开屋子的门,一身寒气的逼近让陆浅原本昏昏欲睡的知觉清醒了几分。

“妥了。”他一双盈盈的眸子带了一层暖意,让陆浅多少为那伶仃一人赴九泉的魂魄有了些慰藉,酆迟他若泉下有知,定然不会忘记楚溪的这份恩情。

“我怕授人以柄贻人口实,就把这个带回来了。”入目的是一只白色小瓶,里面装的是那能将人的骨血融入泥土的毒。伸手接过握在掌心里,光滑的瓶身却咯得掌心生疼。

“节哀顺变。”修长的手指握上了陆浅略显瘦削的肩,顺势走进几步,轻轻安抚她,见不得陆浅自苦,言语间是满满的怜惜之意。

陆浅轻舒一口气,仰起头看他,可眉宇间散不去的依旧是浓浓的哀愁,薄唇开口,说的还是那句楚溪早已听腻了的“谢谢”。

楚溪长身玉立,轻轻的摇头叹息,语气又是放柔了几分:“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的。”

“不是谢你帮我,”陆浅唇角勾起一抹酸涩,如今夜月色一般清亮的眸色闪了一闪:“是谢你不问缘由,还肯为我操劳。”

楚溪闻言干笑两声,挠挠梳的一丝不苟的发,不好意思道:“我哪里是不想问,是怕你不肯说而已。当然,也怕自己好奇心太过,反将自己陷于困境。”

反倒是一项伶牙俐齿妙语连珠的陆浅不语了,螓首又垂了下去,盯着地上的砖,思忖连日来发生的事情。

“实在不必勉强自己的。”顺着那一侧的肩向上,将耳鬓边散下的青丝理于耳后。陆浅却于此时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裳,头靠在他的肩头,美眸微合,轻轻吐息。

从某些时刻上来讲,陆浅,是被楚溪当做小妹般的存在的,只是想起以往不堪回首的事,每每接近她时心中总有自卑,再多的关心爱护也都化成了习以为常的冷言冷语。可此时对于身心俱疲的陆浅来说,可能一个温暖的怀抱才能给无助的她一丝力量。

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梳理她背后的青丝,此时的无声却是最温柔的力量。

“两边都是我最在意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楚溪胸前的衣裳被陆浅攥得更紧了,唇齿发颤。

从不对人言说的心思,坦露的彻彻底底,因为对方是从不过问自己的人,才说得出真话。楚溪不了解她的过去,与此事上就像是个未曾参与自己往昔生活的陌生人,才这样轻易的尽话心言。

无论是酆迟还是方肃辰,上官昊还是方肃阳,都有着绝对明确的目的与立场,难以撼动任何一方。可楚溪不一样,他聪明敏锐又善解人意,只是一个没有鲜明的政治立场,整日思虑如何在这场战事中安稳过活的人,所以眼下这无人可诉的时候,陆浅纵使开始不想,也不得不自私的让他来承受自己的苦恼。

陆浅的轻声细语呢喃无措听在他的耳里,也一路疼到了他的心里。揽在怀里楚溪才发现,连日的奔波与接踵而至的刺激让陆浅瘦了一圈,这样瘦小的身子又长日戚戚怎么能将养的过来?

“随缘吧。”那柔的化出水的一双清眸与她的视线交织,轻劝道。

随缘。

两方的恩怨与缠绵,横亘在心里,彼此之间不过是错在了今生的相见,只为这滚滚红尘徒增了一个感怀伤时的人,还有一段无果的恩怨。

两天内,那黑衣暗卫频频出现,却是再也不刻意躲着陆浅,有时光天化日之下便如影魅一般忽而出现忽而消失,迅猛的宛若一支玄色的利剑,直直射入方肃辰的房内。陆浅一直任由他来去不闻不问,直到方才,他非但没有即刻飞身离开而是从陆浅面前稳步离开。

身后方肃辰推门而出,陆浅不必回头便能想得到他那一张俊颜上一副着急无奈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

陆浅仰头轻叹:罢了罢了,与他僵持个什么。合了手中的书卷静静站起,回身望他见他一脸怔然,于是唇边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浅笑:“我若能帮你什么,就一定会帮。”

方肃辰双眉一挑,狭长凤眸里渗着微妙的叹然,薄唇微动:“你……知道了多少?”

当真是个冰雪聪敏的女子,看似漠不关心实则洞若观火。

他这般惊叹的询问让陆浅心中猜疑明亮了十分,举目对上他的眼,苦涩笑开,反问道:“前线的奏报向雪片一般的飞来,你当我眼瞎吗?”。

酆迟出现的那天带着浑身的伤,可却不是死于伤重,而是毒。

方肃辰闭目长叹,良久又倏然睁开眼睛:“随行的太医只是抑制住了皇上身上的毒素,却终不得解法。”

“咳嗽了?”

“是。”

“咳血了?”

“……是。”

同酆迟一样。

想必来乾景之前酆迟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事先服下了毒,再同方肃阳交手的时候通过内力将毒素过到他的身上,只是擅闯军营又岂是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酆迟忠于上官昊,却也不想失信于陆浅,他知陆浅岐黄之术的精湛,定不能同她久谈以免被她察觉。只是他即便是化骨成灰都不能将那附骨的毒散去,所以干脆让骨血都归入尘与土,叫她无从查起。

谁配的毒,陆浅心里自然清楚。说到底那也是师承一脉,若是发现了毒药中的关窍解毒自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不过如今各为其主,生死胜负就各凭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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