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永徽年间,武氏当道,妖孽盛行,猎妖名门采思派的开山鼻祖林采思是法师行当里了不得的名人,猎妖无算。那一年,烈马镇还不叫烈马镇,妖王山却已经是妖王山了,那一年烈家还没开始猎妖,林采思却遇到了烈云。
村里的人都说,妖王山下压了了不得的东西,没人敢上山,烈云仗着自己体格好,胆子大,经常上山打猎,他打出的猎物特别的多,特别的大,特别的值钱,在当地也算是个了不得的名人,但,也只是在妖王山下的这个小村子里而已。村子里的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知道有法师,却不知道有林采思,更不知道,林采思已经是当时猎妖行的大姐头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外来的道姑,看不出年纪,总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天,好像是下雨,渐渐雨中又夹杂了冰雹,猎户烈云本来是上妖王山打猎的,但是遇上冰雹了,什么都顾不上得先躲会儿,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说停也就停了,烈云本来没打算在亭子里呆多久的。他在亭子里遇见了她,外来的道姑。那一瞬间,烈云觉得他认识她,却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她只对他点头一笑,又闭目打坐了。一笑倾我心。
他已经有妻子了,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再娶个老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这对象如果是个道姑的话…正当他左思右想的时候,雨过天晴了,那道姑施了个礼便要走了。
“姑娘如何称呼!”烈云见她已下了几节台阶了便急道。
“贫道林采思。”林采思的回眸一笑居然就这么映在了他的心里了。
烈云这几日天天想着这法师,一想到她的笑,烈云忍不住也笑。村里的人都说烈云打猎打傻了,要不就是遇到妖王山上了不得的妖精了。他们都不知道,他只是遇到了她。
村口的茅厕最近闹鬼,村民蹲坑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个眼睛突出来爆着红丝的女鬼,吓得大家不敢再去村口的茅厕蹲坑了,但是那女鬼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开始到各家各户翻腾,村里的人害怕极了,村里的男人集合起来,想要赶走这女鬼,却不得其法。但这女鬼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出现的频率少了,专门出现在只有女人和小孩面前。正当村民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林采思出现了。烈云记得,她自称是“贫道”,她或许有办法。
林采思只是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便微微笑道:“这是只胆小鬼,不用担心,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人而已,她是被吓死的。”听说村里有鬼,村民们都吓得不成人形,林采思在村口设了个坛,为那胆小鬼念了一天一夜的往生咒,自此村里安宁了。
村民都说林采思是活神仙,林采思只是微微笑,村民都说林采思是神仙下凡,林采思只是微微笑…林采思要走了,云游他乡,烈云拦不住,他得想办法。
“求求你采思师傅教我猎妖术吧。”烈云跪在了林采思面前。
“你说什么?”林采思歪着头看着他。
“采思师傅走了,我们再遇到些妖魔鬼怪什么的,谁来保护村子?求求你采思师傅,教我们猎妖术吧。”马贵是烈云的好兄弟,他也跪在了林采思面前。
“哎,那好吧。”林采思看着他们俩微微笑道。
林采思成了烈云和马贵的师傅,教习猎妖之术。一日复一日,马贵总觉得,烈云对林采思不是师徒那么简单,林采思对烈云也尤为的照顾。马贵总觉得,那眉眼之间似乎多了点什么,就像是他和他老婆之间…啊,他们有私情!马贵猛然觉醒。
“这女子,只怕不是人。”村长老赵家的儿媳妇病了请林采思去看,林采思搭了脉半天不说话,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来。
“什,什么?”老赵不敢相信。
“人妖异类,若是强行受孕,便会成她这样,肚子里是妖胎,活不下来的。”林采思皱着眉头道。
“妖,妖…”老赵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儿子居然娶了个妖精回来,不可能啊,儿媳妇明明是隔壁村老王家的闺女,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啊…
“求求你,大师,救救我孩子…”那女子躺在床上扯着林采思的衣袖哭道。
“冥顽不灵!”林采思一甩袖,那女子倒在了床边,林采思一掌正扼住她咽喉。
“你,你做什么!”老赵见状赶紧去拉林采思,却不想怎么也拉不动,这女人好大气力,老赵暗惊。
“勾人性命,留你不得!”林采思用力一点那女子眉心,那女子惨叫一声,化成了一只母雉倒在床上。
“这,这,这…”老赵见此情形吓呆了。
第二天,老赵家娶了个母雉做儿媳的事传遍了全村。老赵抽着旱烟,从隔壁村卖猎物回来的儿子哭死在家中,老赵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小看到大的王丫头怎么会变成一只母鸡了呢?是了,那道姑必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害死我儿媳不说,还诬赖她是母雉。一定是这样的。老赵抄了家伙带了村民便要找林采思还命。
烈云守在林采思的小院前,这小院是烈云为了林采思在村里多呆段日子搭的,现在全村的男女老幼全挤在林采思的院子前,烈云和马贵奋力抵抗守住院门,林采思百感交集。我明明只是杀了只母雉精…
“自从这道姑来了之后,咱们村就没过过安宁日子…”
“又是女鬼,又是妖怪,都是这道姑惹来的…”
“这道姑必定是施了什么法让全天下的妖魔鬼怪都往咱们村子跑,她再假意出面降妖,实际上是要骗咱们的血汗钱…”村民的话让烈云怒不可遏,明明采思师傅为村子里做了这么多事,那些妖魔鬼怪来要村子又怎是采思师傅能控制的?
“烈云,你别被这道姑骗了!”
“采思师傅是好人!”烈云吼道。
“烈云,我看你不是看上这道姑了吧?”村民里不只是谁发出来的声音,马贵冷汗都出来了。
“我上次还看到他们眉来眼去的!”
“我上次听到那道姑房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事情越传越玄乎,林采思气红了脸。
“放你娘的屁!”烈云怒了。
“哼,烈云,你敢说你不中意这道姑?”
“我…”烈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林采思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是中意采思师傅怎么样!那也不能说明采思师傅是坏人!”众人哗然,林采思不知该如何自处。
“哼,你就是被那贱女人蒙蔽了眼睛,天天往她那处跑,可见得你给家里带来什么了?那贱女人就是个妖妇,还是个老得不得了的妖妇!”烈云的老婆都跑出来呛声了,村民士气更大了,不交出林采思誓不罢休。“她都五十二了,还勾引男人…”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她脸上。
“不许诋毁师傅!”烈云现在就像头发怒的狮子,像只失控的野兽,他老婆愣住了,孩子不哭了,村民都安静了,“有我烈云在这里一天,谁都不许诋毁师傅!”
“老赵头。”林采思终于出声了,“你说我使了障眼法,你去邻村问问老王家,他女儿现在在哪里不就一清二楚了?”
“这,”老赵突然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脸一下就红了,“我自然会去问。”
“至于我和烈云…”林采思突然顿住了,烈云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他是我徒弟。而我,已经出家了。”烈云的魂想被抽掉了一样,定在哪里,村民看看情势,老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这里气氛凝固的实在是不宜久留,一个,两个,都悄悄的散了。
老赵头问完了话回来,原来,老王家的女儿十六岁上就病死了,而老赵家儿子娶的时候,老王家女儿已经十八岁了,是那母雉精变的。采思师傅还是原来的采思师傅,烈云却不是原来的烈云了。采思师傅闭关不见烈云,烈云就整日整夜地跪在林采思的院子里。直到那一日,采思师傅终于出门了,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烈云。她把他带回家交给他妻子,就默默地走了。即便如此,村里关于他们的风言风语还是不止,也许,只有她走了,这一切才能结束。
妖王山,悬崖边的风总是尤其的大。
“你说,我是你徒弟。”烈云还是找到她了,“你说,你已经出家了。”林采思站在悬崖边上,瘦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了,“可你没说过,你不中意我。”
“我是你师父。”
“我中意你。”烈云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我已经五十有二了。”
“我中意你。”
“我已经出家了。”
“我中意你。”
“我,我参不破这最后一道…”
“这世上,已经容不下你我了。”
“还好,我也中意你。”
风吹走了林采思,也吹走了烈云,两道人影齐齐落下了妖王山悬崖,从此,你我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