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爵白天坐在办公室里,想起凌冠玉带程雨逢出席宴会的场面,怎么想都不对劲。他很为槟榔担心,很怕她会再次受伤,于是他决定即使她会骂死他,他也要提醒她一下。
他给她的办公室打去电话,因为她的办公室电话没有来电显示。等待了许久,槟榔才接:
“你好,请问是哪位?”
“我是康爵。”
槟榔沉默了半晌,淡道:“哦,有事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我们见一面吧?”
“有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吧,我现在很忙,没时间出去。”
“好吧,那我现在就到你的餐厅去。”他说完,挂断电话。
槟榔瞪着被挂断的电话,一头雾水,可对这样的人也无可奈何。康爵则很快从公司出来,驱车直奔她的餐厅。刚一进门,晓幽立刻跳过来,说话的语气就像老鸨在拉皮条:
“帅哥,你好久没来了,我们老板在……”
“招呼客人去!”槟榔在她身后说,晓幽赶紧跑了。她便看着康爵,淡淡地问,“找我什么事?”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连坐下说都不行吗?”。他觉得她依旧在排斥他,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她看他一眼,没言语,转身坐到角落的一张桌前。他跟去,坐在她对面。她冷淡地问:
“有事你就直说吧,我马上要去上课,没太多的时间。”
“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这么说,但是现在我很担心你。”康爵只好开门见山,因为她话里的意思是不想听他说废话,“你和冠玉在一起,这不是个好选择。你可能不知道,前天的晚宴上他带去的女伴是程雨逢。不管他有多爱你,他这辈子都永远无法月兑离程雨逢,雨逢的家世带给他的方便是你不能给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无法抹去。他早晚有一天会回到雨逢身边,你拖得越久就会越伤心。”
她看了他一会儿,开口:
“我不知道你说这话的目的,不过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相信冠玉的为人。至于他能对我坚持多久,说实话我并不想考虑,事实已经告诉我,没什么是可以长久的。所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不用来告诉我,伤心的事我经历过很多,对这种事我看得很开。我唯一希望的、也是你能做的事是,以后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尽量不要和我联系。冠玉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我不想让他误会。他人很好,诚实、负责,我已经二十九了,就算不太可能,我也想尽量过一些正常的生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以后不要再来扰乱我的生活了。”她说完,起身要走。
他心里着急,可有很多话却像茶壶煮饺子倒不出来。他下意识拦住她,望着她,对她说:
“槟榔,你别这样!”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她凉凉地问,她看他的眼神很陌生,这让他有些心寒。
“我希望你不要再恨我了。”他突然很心酸地说。
“我不恨你。”她轻松地道,看着他浅笑,可眼神仍然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事实上只要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过得一向愉快,可只要我看见你,我就很郁闷,所以有时候我真的想杀了你。没错,我就是这么幼稚。所以如果你真的为了我的感情着想,你还是尽量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好吗?”。她唇角上扬,绽开一抹微笑,“我还有事就不送了,你慢走。”
她很快便进到里面去,康爵坐在椅子上,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那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真的令他很不知所措,他感到……伤心。
五月四日晚。
孟雄和孟轲在酒店的包厢里吃晚饭,酒足饭饱后,孟轲说:
“爸,阿辙后天就结婚了……”
“别和我说这事!”孟雄手一挥,心烦地道,“他想结就结吧,就当我没这个儿子!”
“这种事也不是你说没有就真没有的。”孟轲撇着嘴,见父亲看他一眼,只好说,“好,我不说了,那你自己跟她说吧。”他对着手机道,“你进来吧。”
“你给谁打电话?”孟雄隐隐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他刚说完,门被推开,雪庭从外面进来,一身橙色套裙很端庄。
“她怎么来啦?”孟雄叫道,“你们串通好的?”
“雪庭说想和你谈谈。你们谈吧。”孟轲说完,起身给弟媳打个手势,自己出去了。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孟雄又不能跑,不然会显得好像很怕这丫头似的,所以只好绷着脸坐在那里,扭过头去装出很威严的样子。雪庭没说话,凑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叫:
“爸!”
“你可别管我叫‘爸’,我担不起!”孟雄冷哼。
“好吧,孟先生。”雪庭改口道,这让孟雄心里还不高兴起来,心想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执着,只听她接着说,“我知道您心里还在生气,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也会很生气。我非常理解您,做父母的都会对孩子有最大的期望,包括在婚姻上。如果将来某一天,我的儿子跑回家来告诉我,他要娶一个没念过大学、出生在暴力的环境里、二十岁就出来当演员的女人,我也一定会坚决反对,因为这样的外在条件听起来实在太糟了。”
孟雄哼一声,没说话,雪庭道:
“可这个世界上不公平总是存在的,穷人还是占了大多数。我也想出生在好一点的家庭,谁不想?可是我没办法选择出身,也没办法去求我继母让我读大学,我偷吃一块糖她都想杀了我,如果我总去烦她,她会打死我的。也许我不该为了赚得更多就去陪人喝酒,但人都会犯错,我真的只是陪酒没做过别的。我只是希望我能多赚一点钱,因为那个时候,我攒了一年的积蓄因为去参加选秀全花光了,可是一个名次都没选上,因为那场选秀有人花钱买榜。我知道再怎么样那个职业也不好,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可那时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多攒一点钱,我只是想能在这座城市里实现我当明星的愿望。我没伤害任何人,我也没做过坏事。我只是想能更轻松地活着,只是想过得比从前更好而已。”
孟雄心里叹口气,表情松动了一下,雪庭说:
“娱乐圈里的确很乱,我也经历过很多事情,可即使在那个圈子里我也告诫自己不要去害别人。到现在为止,我在圈内起起伏伏快十年,我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去不要做错事。也许对某些人来讲,当明星只是为名为利,对我来说刚入行时我也是为名为利去的。可是现在过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个行业。我喜欢有很多人喜欢我,我喜欢不停地拿奖,那对我来说是一种荣耀。这是唯一一个我想要为之努力一生的事业。”
“孟辙对我来说是个特别的人,没有一个人对我会像他对我那么好。其实刚开始我觉得他真不怎么样,自恋,以为所有女人都会喜欢他,其实人家不过是喜欢他的跑车和他送出去的钻石而已,可他却自以为是地以为女人喜欢的是他本人。不负责任,三十几岁了还成天吊儿郎当的,像只花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看见异性就开屏。”孟雄闻言,差点没笑出来,不过急忙忍住,只听她接着说,“不过时间久了,接触多了,才发现那不过是他的表象而已。他很有耐心,很善解人意,其实他的心地很好。我觉得他就像是海里的一艘船,一直在寻找他自己的方向,寻找他人生里正确的路。现在他找到了,我说的不是我,我说的是他的餐厅。如果一个人有一件一直想做到更好的事,那这件事将会是他毕生的追求。他现在很希望他能事业有成,我也希望他可以成功。孟辙他很理解我、了解我或者是包容我,这对他那样骄傲的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他是我最爱的人,也许他对别人来说不是很完美,但对我来讲,我喜欢他,我对他是真心的。”
“我不想再说我过去究竟有多么迫不得已,对我来说,那是我的成长经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让别人同情我。所以爸,我不请求您能原谅我,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孟辙,您今天根本不必面对我。可我希望您能原谅孟辙,他很尊重您。这次和我私自登记是因为他知道他无法说服您,他心虚,可他又无法放弃我,所以只能那么做。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因为我,所以我希望您能原谅他。从小到大他总是调皮捣蛋的,其实只是想多受到一点关注罢了,他是个很恋家的人。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所以我很希望您能来参加婚礼,不然孟辙会很遗憾,我也会觉得一生都对不起他。”她将一张请柬放在桌上,“我们没办法再为您做什么了,所以只能用好好生活来报答您了。”
孟雄瞅一眼桌上的请柬,没做声。
雪庭顿了顿,只好说:
“我们真的希望您能来,请您考虑一下。我知道您不想看见我,所以我就先走了。如果到时您能来,我将会永远感激您。”她说完,起身走出包房,将门带上。
孟轲立刻迎上来问:“怎么样?”
“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雪庭筋疲力尽地道。
“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
“只要他没说话,就证明你的话他听进去了。就让他自己想吧。你开车来的吗?”。
“不是,孟辙在楼下等我。”
“他可真行!”孟轲哭笑不得,“行了,你也累了,回去吧。今晚你们两个见见面,后天就准备结婚吧。”
“好。”雪庭点头走了。
孟辙正坐在一楼大堂里看报纸,见雪庭下来,立刻站起来问:
“怎么样,他有骂你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是吗?没说话就证明他听进去了。”他和孟轲说的一样。
“你说他会来参加吗?”。
“我们已经尽力了。”孟辙搂过她,笑道,“你干吗那么沮丧?就算他不来参加,我还是会和你结婚的。走吧,我们兜风去。后天就要结婚了,麻雀说如果我想在婚礼前见你就只能在今晚,因为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
“如果你爸不来,你会不会遗憾?”雪庭问。
“我是他儿子,看不见我结婚,遗憾的应该是他。”他笑答,揽着她走出酒店,与她一起到初夏的夜晚中去花前月下,共度浪漫的婚礼前夕,告别过去。
因为那场婚礼将是又一段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