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雪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孟辙用手机上网,问:
“哎,麻雀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要住到咱们家来?”
“她脑子进水了!”雪庭没好气地回答。
“啊?”
“行了,睡吧!”雪庭心烦地道,翻过身去睡。
孟辙还是没弄清到底怎么了。
槟榔一夜辗转难眠。
三天后,凌家把那笔款项半抹半延,抹的部分是冠玉私自弄的,凌权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槟榔从芦苇那里得到消息,之后便接到了冠玉给她打来的电话:
“我已经竭尽所能了。”他说。
“谢谢你。”槟榔淡道,“我不会再骚扰你,你可以放心了。”她说完,率先挂断电话。
即使是听到彼此的声音,对他们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雪庭将槟榔托她的事办得很漂亮,程雨逢把她该做的也做得很漂亮。槟榔将流产报告发给她,不想却意外接到她的来电: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做手术了?”她很怀疑。
“你可以去医院查。”
她沉默片刻,问:“你敢保证你从今以后不再接触冠玉吗?”。
“我向你保证。”槟榔很轻松地道,“也许我换种说法会更让你安心。程雨逢,我没你那么大度,我是不会原谅一个曾经抛弃过我的人的,即使他的理由是迫不得已。”
雨逢闻言,又沉默好了一阵,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全景”的情况虽然因为两笔款项被抹去,但基本状况并没有好转,槟榔再无他法,也毫无办法。她无力劝说康进接受康爵的金钱,那她只能从自己身上找。
她二十岁和康进在一起,这些年里她一共收过康进送她的三套住宅、两栋别墅和好几处商用不动产、一部车、无数的珠宝奢侈品和一笔不小的存款。她卖掉一部分房产,也将一些东西变现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升值积累,如今她已有十二套不动产,一笔股票,一些基金、黄金和白银。存款部分她几乎没怎么动过,奢侈品也不少。
至于后面的两个,康爵给过她一栋别墅、一辆名车和不少珠宝,至于品牌货也很多。连从凌冠玉手里,她也有几件不菲的首饰、车子和那套在旧金山的公寓。
一月末,天气干冷干冷的。
全景集团。
康进正坐在办公室发呆,像随时等待死亡来临似的平静,忽然秘书通过电话内线说:
“康先生,外面有位吴律师来见你,说是夫人的律师。”
“律师?”他微怔,脑子清醒过来,嗤笑了下,“让他进来。”
不久,叩门声响起,秘书领进一名高瘦的年轻男子。男人上前来立刻握握康进的手,然后递上一张名片道:
“康先生您好,我是苏槟榔小姐的代理律师,我叫吴淞。”
“她让你来干什么?”他看看来人的名片,冷笑一声,“来向我要赡养费?还是我欠她钱了?我不记得我和她有什么债务关系。”
“您误会了,康先生,事实上是苏小姐委托我。”他从公事包里拿出两只厚厚的文件袋和一份文件,“苏小姐的意思是,她和您认识近十一年,从您手里得到过很多东西,现在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您。所有的证件都在这两个文件袋里,您只要在这份全权委托书上签字,这里面的所有东西就都将由您支配。另外这里还有一封苏小姐要我交给您的信。”
康进愣愣地听着,他觉得不是自己在做梦就是自己听错了。一时间他的脑子变得不太清醒,眼看着律师递他一封信,愣了一会儿,他才接过来,撕开信封展开。那是一封短信,字迹并不很漂亮:
康进:
文件袋里有十一套房产的房产证明,有你送给我的,也有这些年在把你送我的那些东西变现、投资升值后获取的。还有股票、基金、黄金和白银,启动资金也是你给我的。银行卡的密码我写在卡的背面了,那里面是你给我的存款。你经常向里面存钱,但我没怎么用过。另外还有一个密码,是我银行保险柜的密码,里面是这么多年来你送给我的所有珠宝首饰。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你的,所以现在都还给你。我只把你初次送我的空中别墅留下了,因为我觉得那是我的幸运避难所,所以舍不得卖掉。
我无法劝你收下别人给你的钱,你的自尊不允许,那就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去吧。这笔钱你用于公司周转也好还是自己留着也罢,你来支配,我不会干涉。我会尽快把所有房子的房客全部清除,所有东西你可以拿去套现。我想这些钱加起来虽然对你来说也许不算多,但现在至少可以先救救急。
我和你认识快十一年了,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你把我从贫穷的环境里带出来,你给了我今天。也许我的今天并不算很辉煌,但我已经相当满足了。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你教会我很多东西,也给了我很多东西,你教会了我各种赚钱方法,也许我没学太精,但是我已经学会一点,以后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你不用不放心了。
我曾经说过,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但只要你需要我,我还是会在你身边。就算全世界都离你而去,我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走出困境为止。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你就不会一无所有了。
你一定会走出去的,我相信你。
苏槟榔
“康先生,您可以在上面签字了。”律师这时在一边提醒。
康进回过神来,看了桌上的委托书好一会儿,拿起笔,签了字。律师收好,将文件袋留下,起身告辞。
康进独自呆在办公室,他坐在转椅上,将文件袋打开,一张张的文件从里面滑出来。她真的学成了,他的所有她都学会了,她可以自己走了,不再需要他了。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初次见她的情景和与她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个可人倔强的年轻姑娘如今一点点地蜕变成美艳绝伦的优雅女人,可她骨子里的东西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沧桑洗礼后,却还始终如一。所有的女人都离他而去,现在只剩下她。他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不曾好好地,一心一意地对待过她。
早已被他尘封心底的感情在此时泛滥上来,夹杂着绝境中的辛酸与这情形带给他的枨触。他再次看一眼手中的信,血液冲击眼球,他的眼眶红了……
槟榔得知康进把一切都收下,她的心稍稍地放下来。
然而令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槟榔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房客都劝走,芦苇传来的消息——
康进突然申请破产,很快全景集团就被一家日资企业接收。
这个消息杀得她措手不及,她坐在客厅里,心被痛苦煎熬着。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受,但她真的很难受,甚至为此还心酸地掉下好几滴眼泪。她向芦苇打听他的下落,芦苇说康先生想静一静,所以去欧洲旅行了。
后来康爵来看她,两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你不用这种表情吧?”看了她良久,他抱着胸说,“他破产了都未必像你这样。他都没事,你跟着发什么愁?”
她沉默了好一阵:“你说我给他的钱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就算有用他也不会用。要是我,我也不会用给女人的钱。如果真用了,一生的脸就都丢尽了!自尊心全没了!”
“为什么?难道自尊心比破产还重要吗?”。
“对某些男人来说是这样。”
“你说他会去哪儿呢?”她又沉默了一阵,问。
“去静一静吧,想一想今后该怎么办,你以为他还会来找你商量今后要怎么办吗?”。
她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看是小玲,接听:
“怎么了,这么晚什么事?”
“老板,不好啦,新店着火了!”
“什么?!”她霍地站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玲语无伦次地说,“我只出去一会儿,回来火就着起来了!周围的店也被烧了,火刚被扑灭。他们说是旁边饭店的煤气罐爆炸,结果连着着起来了!”
“什么?怎么这么倒霉?!”她又气又急,直跳脚。
“是啊,我也这么说,老板,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我明天过去!好了,先挂了!”她说完,狠狠按下红键,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他问。
“店里着火了!”她心烦地道,“说是旁边店的煤气罐爆炸,殃及池鱼!真是倒霉!人倒霉的时候什么都不顺!”她从茶几上拿过烟盒,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刚要点燃,突然想起自己怀孕了,只好将烟重新塞回盒里。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奇异的举动,她发现了,心虚地怕他看出破绽,就对他说:
“好了,你回家吧。”
“不用我陪你了?”
“陪什么呀,我还得去北京呢。你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去?”
“不一定。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嗯,好。”他站起来,认命地说,“我就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走行了吧?”
“你别整天这么不正经行不行?我心里烦着呢!”她板着脸道。
“好。”康爵正经地笑说,“那我走了,你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知道了。”
“晚安。”他说完,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