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半夜里聂赏冬突然敲康爵的房门说她睡不着想和他聊聊,康爵既不能放她进屋又不好拒绝,只得跟她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月色下走,谁也没说一句话。直到来到泳池边,康爵再也忍不住,问:
“我们要去哪儿?”
聂赏冬背对着他,站在泳池边望着里面清澈的池水,低声笑道:
“我还记得我们从前在一起时也经常会到温泉俱乐部去度假,那里也有这样的游泳池。我们晚上经常会在游泳池里一边玩水,一边看星星,甚至……我还能想起酒店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温泉按摩缸,我们在那里……那是我们第一次……”
康爵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聂赏冬回过头,笑道:“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任性、自私、自负、年轻气盛,常常自以为才貌双全,自以为是。”
“你是才貌双全没错。你二十岁毕业,二十六岁就成了知名的律师,还不够才貌双全吗?”。
“那有什么用?就是因为那样才更加不可一世,结果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东西。”她柔柔地望着他,“我总是很任性。”
康爵避开她的眼神。聂赏冬就垂下眼帘,然后望向远处,自嘲:
“其实我从前是很笨的,总以为大吵大闹就会被注意,所以很喜欢无理取闹。其实我现在知道那是错的,会让爱的人喘不过气来。我现在才懂得,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转过头注视着他,平静地笑问:
“我想这么久没见,你一定已经忘了我,是吧?”
“没有,怎么会?!”他不自然地笑笑。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回国以后,我以为我可以很洒月兑很自立地生活,可白天还好,只要到了晚上,只要我一个人独处,我就会很想你,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那时我就会心口发闷到喘不过气来。那时我真蠢。是回忆撑起我那段乏味的日子。后来心痛消失了,但孤独感又开始了。我知道不会再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对我那么好了。我心里很难受,因为错过你是我今生做的最傻的一件事。可是现在知道已经没用了。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然后就是在每个晚上想念你,一直想念到不再想起你为止。”
她的话已成功勾起了他的回忆,曾经对这个女人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而她的孤独与落寞突然掀动起他的心湖。
“在我之后,你还有很多女朋友吧?”她突然问。
他没回答,聂赏冬“哧”地笑了。
“我居然问出这种傻话,你身边是不会缺女人的!”停了停,她似乎竭力想笑得开心,“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说这些只会让我们都透不过气来。反正我是快要透不过气了。你知道吗,在你离开后,我每晚都睡不着。”
她笑了笑,抬起眼帘望着他,虽然在笑,但笑得却很勉强。她的眸光柔情似水,对他充满深深的眷恋,那眼神就像是绵绵的苦蜜直直地渗入他的瞳仁。
“alvin,抱抱我好吗?”。她突然央求,“我知道我们过去了,可我希望你抱抱我,我想再感受一下你抱我时的感觉!”
然后她不容分说地投入他的怀抱,用力很猛,但依偎在他怀里时却温柔得像只小猫。他很轻易地就辨识出她身上纪梵希anza香水的味道。他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办。想推开她,可她的坚持却让他没办法过于坚定地推开。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他应该真正地把她推开,可为时已晚,因为——
他看到槟榔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神,她的表情像是恨不得要当场宰了他。他很能看出她是不是真生气了,一旦她真生气,只要从那双凤眸里就能看出来。旺盛的怒火在她的身体里迅速蔓延,使她变成了一团火球。她的指尖甚至在发抖,她缺氧到几乎要昏厥过去了。
康爵很紧张,一把推开聂赏冬,居然有种在被捉奸时的紧张感,这是他从来不曾有的。他向来不在乎会被女朋友看到自己搞劈腿,可这一次真把他吓了一跳。
冠玉显得很尴尬,因为槟榔没走,他进退两难。
聂赏冬被推开,表情惊讶而不自然,槟榔知道这表情是她装出来的,因为她的举动根本就是故意的。这一下她更火大,扭头就走。
“槟榔!”康爵叫了一声,赶紧追上去,先是被她甩开,只得再次上前,并最终在一棵树下制住了她,“槟榔,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槟榔火冒三丈地质问,“三更半夜在游泳池边和前女友练拥抱,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告诉我你想解释什么?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敲门说要和我谈谈,我不能让她进房间,只能和她出来。而且是她主动抱我的。”
“是吗?你以为我会赞美你懂得避嫌吗?她抱你?那你就让她抱了?还抱得那么紧?那么如果今后你和她上床了,你是不是也想解释是她强暴了你?”
“你说话别这么难听行不行?”
槟榔闻言,火气噌地直窜至天灵盖,瞪着他,想痛骂他一顿却因为口才不好骂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快要气爆了,闷了好一会儿,冷冷地对他说:
“康爵,你最好别用你的解释来惹火我,我告诉你我很生气,因为我告诉过你不要和她单独见面。这些天我尽可能地努力宽容一点,你和她有说有笑一起打网球,在沙滩上你还搂过她,我都不计较。可是今天晚上,你居然和她抱在一起。我不管是谁主动的,你和她半夜三更抱在一起就是你的问题。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在半夜三更和另一个女人在游泳池边拥抱,你认为这正常吗?刚刚的事到此为止,这次我原谅你。如果是她抱的你,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如果是你抱的她,只要再有一次,从此以后你可以抱个够再也没人管你。如果你再和她单独见面,她是想和你复合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你再和她私底下单独接触,我就会认为你和她想的一样,那么我会无条件地退出,让你去和她长相厮守。但是如果你想脚踏两只船,门都没有!就这些,你最好记住!”她说完,转身要走。
康爵再次一把拉回她,认真地说:
“我记住了。不过我也有问题,你为什么会和冠玉在一起?”
槟榔闻言气了个倒仰,瞪着他,瞪了好一会儿,道:
“对了,说到这个,你的手机怎么没开机?怎么,和前女友聊天很高兴,连手机都给关了?”
“我没有。”康爵否认,拿出手机看时,“咦?没电了。”
她看着他,怒火冲天。他拉住她的双手,说:
“怎么,你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害怕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就别再生气了。看你,脸都气白了。”说着模她的脸。
槟榔用力甩开他抚模她面颊的手,道:
“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我三五天内都忘不掉,所以在这些天里,你最好别靠近我!”说完,愤愤地要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生气,就又转回来,瞪着他,忽然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他一下,这才转身走了。
康爵被她这一踹,下意识地蹲下去揉自己疼痛的小腿,龇牙咧嘴地看着她离开。这时聂赏冬忽然从后面出现在他面前,关切地问:
“你没事吧?”
康爵没说话,直起身子,恢复了漠然的模样。聂赏冬说: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的,我该忍住的。她是不是误会了,我可以去和她解释。”
“不用了。很晚了,我先回去了。”他说完,转身先走了。
聂赏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一扬,露出一丝冷笑。
次日是离开的日子,人们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不想却发现水伊和天凝不见了,打电话也不通,这下可把大家急坏了,满园不停地寻找。没想到半道冠玉突然接到天凝的电话,说水伊晚上和他上山去玩时不慎扭伤了脚,他正在送她去医院,让他们别担心。
于是冠玉叫众人都各走各的,他自己去了医院。
结果第二天,关于当红天后凌水伊与豪门阔少郑天凝的绯闻便从报纸到网上铺天盖地,而凌水伊还真的开始和郑天凝谈恋爱了。
因为在那一晚凌水伊扭伤脚后郑天凝表现得非常好,也因此,长久以来的追求终成正果,两人开始正式交往。
凌冠玉企图阻止妹妹恋情的想法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九月一号是康柔升入小学的日子,槟榔很早就答应会带她去参加开学典礼。
早晨,她穿好白色套装去接小柔,在去的途中给康爵打电话:
“今天是小柔的开学典礼,你去不去?”
“我等下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康爵为难地说。
“知道了。”槟榔生硬地回答,立刻挂断电话。
康爵在电话的那一端,见电话这么快就被挂断,知道她的气还没消,之所以打电话绝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小柔。他很认命地叹了口气。可今天的谈判会议真的很重要,他实在走不开。
他衷心地希望她不要气太久。
槟榔去接小柔,说康爵工作很忙,要开会所以没办法来参加。小柔虽然有点失望,但槟榔能带她去已经让她很高兴了,就算康爵不去也无所谓,反正同学们的爸爸也都很忙。
红叶私立学校就在红叶幼儿园的隔壁,规模、校舍和一切设施都是最好的。槟榔陪小柔去报到,然后在礼堂里参加了一场欢迎新生的典礼。接着按照刚刚报到时的分班情况,小孩子们自己进班级去认识新老师和新同学。槟榔告诉小柔自己会在学校门口等,她就背着书包独自进教学楼去了。
一年级只有四个班,由a到d排开。小柔的班级是一年b班,班级里大概有二十几个学生。她走进喧闹的教室,在靠窗的中间的一处不起眼的空位上坐下。
忽然,身后的一个人拍拍她。她回头,惊讶地睁大双眼,看清楚拍她的新同学,居然是vince:
“你怎么在这儿?”
“我也在这个班。”vince理所应当地笑答,“我们现在是同班同学。”
小柔不喜欢地瞅着他,没说话。vince观察着她,笑道:
“我觉得你长得像个天使!”
“神经病!”小柔更觉得他有问题,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这时,右边座位上坐着的一个男孩凑过来笑问:
“你好,我叫中川次郎,你叫什么?”
“我叫康柔。”小柔礼貌地回答。
这时新老师走进来,开始了一轮讲话,打断了新生们之间的相互认识。在经过自我介绍与互相了解以及发新书、新校服和参观学校等诸多环节之后,小学生涯的第一天正式结束。
彼时槟榔在校外遇到karen,已经知道了vince和小柔在同一个班里。两人交谈了一会儿,接着孩子们先后跑出来,双方互相道别,槟榔开车载小柔回家。小柔说: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坐校车了,幼儿园时就没有校车。”
“坐校车不是很好嘛,你可以在车上认识很多新朋友。”
“明天还要穿校服。还有,那个vince就坐在我后面,我今天一去都没发现。他来拍我,我才发现,想换位子时已经晚了。”
“怎么,你不喜欢他和你坐在一起?”
“不喜欢。他太奇怪,而且长得也奇怪。”
“vince长得不是很可爱吗?金头发像童话书里的小王子。”
“他才不像小王子!如果他像小王子,那我以后再也不要看童话了!上次他还掀我裙子,讨厌!”
槟榔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小柔已经上小学了,从此将开始正式的学生生涯,并要持续十六年,甚至更久。
因为次日她要搭校车,所以槟榔就不用送她了。也因为第二天是九月二号,她和康进说好的,是进入大学插班的日子。
自从上次走后康进就再也没有消息,仿佛蒸发了一样。于是这次槟榔不得不主动给他打电话。
那时已经是晚上,康进正在游艇上无聊地喝红酒看夜景,旁边有两名美女作陪,莺莺燕燕地腻着他,帮他捏肩按摩。表面上他很享受这种艳福,可其实他还是觉得很没意思。
纤纤柔荑将一颗挑了籽的葡萄放进他嘴里,这时手机响了,是槟榔的来电。他心里一动,手一挥,女子全部退下去。他接了电话,很深沉地“喂”一声。
“明天是九月二号,你和我说好的,明天你会让我去上大学,你不会忘了吧?”槟榔直切主题。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件事?”
“嗯。你没忘吧?”
“是不是只有在你有需要时才会想到我?”康进忍不住问,“我只是随时满足你愿望的一个工具?”
“这话好像是在形容我对你的价值。”槟榔不客气地反击,“明天到底要怎么样?你想反悔吗?当初可不是我逼着你答应的,你答应过我的话,你想说话不算话?”
康进一阵沉默,突然很不悦地说:“明早我会让伟豪去接你,然后你直接去找校长吧,我已经和他通过话了。我现在很忙,挂了!”说完,戛然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
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与灯火通明的城市,他忽然自语一句:
“死丫头,没心肝!”他开始生起气来。
槟榔被挂断电话,不过得到准确答案她还是很满意的。关机,她躺下来睡觉了。
对她来讲,次日是很值得激动的一天。
一大早她就在打扮自己,一身蓝色高腰裙搭配白色三寸高跟鞋既能勾勒出迷人的线条,又不失淑女的温柔优雅。乌黑的长发,干净的果妆,她站在镜子前照了好一会儿,确定还不错,喜悦兴奋稍稍平复后,不安与担心旋即降临心头。
不久,芦苇果真来接她。
今天的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朵朵白云。
雅风学院是一所私立大学,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像《诗经》,但其实这是学校创办者的名字,就是凌冠玉他女乃女乃。学院的创办日期要追溯到凌女乃女乃的晚年,虽然她人已去世,但凌家还是这所学院里的最大股东。康进和凌权打过招呼,才破格将槟榔插进来。
槟榔很紧张,甚至有点坐立不安。她一会儿望望车窗,一会儿望望自己的手。她已经好久没上学了,现在读书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陌生的事。她害怕陌生,很担心自己无法适应。她的内心是急切想去完成学业拿到毕业证的,但却又担心学习的这个过程。她变得很矛盾,心情既兴奋又恐慌。
完全的贵族学校,贵族化设施、贵族化校园以及贵族化的人,从座驾品牌和衣服料子就能看出来。
芦苇陪她去校长室,对校长说:
“这是苏槟榔小姐,是康先生介绍的。今天康先生有事所以没办法来,希望邓校长能多照顾一下。这是康先生的一点心意,听说邓校长喜欢红酒,这是朋友送给康先生的,康先生借花献佛,请笑纳。”
“哟,康先生可真客气!”邓校长把那瓶红酒看了又看,笑道,“凌董亲自打招呼,苏小姐又是康先生的亲戚,不用说我也会好好关照的。你回去请康先生放心好了。苏小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学校和老师。”
真是权钱能使鬼推磨,校长对槟榔极度热情,几乎把学校里的所有老师都看遍了,一律要求他们关照槟榔,然后亲自将她送进班里。芦苇似乎也觉得不容易,临走时看她的眼神充满同情与鼓励。
槟榔走进教室,她的大学生涯终于在她二十五岁那年正式开始。
她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太沮丧,毕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一整天下来,真是惨兮兮!
私立学校,系统教育,她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课本。她已经好久不上学了,对坐在固定的座位上听人讲课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更令她不舒服的是讲台上的人究竟在讲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除了语文课稍好一点之外,其他时间她根本就是在听天书,尤其是数学和英语。
天啊!她只知道数学课讲的是数字,英语课讲的是英语!
当然啦,也有和她一样什么都不懂的,毕竟是贵族学校,纨绔子弟不好好念书还是有的,在课上翻杂志、发短信、打游戏甚至睡大头觉的都有。可她不能像他们一样,否则她一辈子也别想毕业。
午餐吃得极不舒服,也没同学来理她。她觉得很别扭。可她也知道,她必须要克服年龄与求学路中断层多年的困难。她觉得这所学校是比夜总会更复杂的场所,因为所有人都很傲。但她必须要在这复杂的环境里好好开始可以提高她生活水准的学习历程。
她很忙,既要上班又要毕业,简直是一团糟。
她似乎该为自己做个规划。可其实她的自尊心是很强的,因此上课听不懂时会让她感到沮丧和害怕。
彼时,芦苇回去复命:
“我已经把苏小姐送到学校了,邓校长很客气,亲自带她参观学校,也交代了各个老师,都会关照她。”
“她没说她不想念了?”康进埋首于文件之中,问。
“没有。她就是有点紧张,不过习惯了应该就好了。”
“嗯,你先出去吧。”他说,芦苇就出去带上门。
康进扔掉笔,望向窗外的骄阳似火,叹口气。
孟辙最近很烦,自从槟榔去忙着打理三家分店的所有事宜,主店的全部事务就都压在了他身上。虽然他简直把晓幽那个领班当成了万能跑腿,什么琐碎事都让她去做,可他每天还是要像个傻瓜一样在餐厅内部转来转去。槟榔说这是为了更好地发现高峰期的服务问题。
站在门前的角落里看着往来的客人,这时门上的铃响了,他心里一哆嗦,只见雪庭身穿粉橙色连身裙从外面进来,冰肌玉骨,美艳无双,饱满的瓜子脸被一副茶色墨镜遮着,却遮不住那细女敕的肌肤与小巧的嘴。拉着她的是她的经纪人,后面还跟着保镖。
他下意识迎上去,十分惊喜地笑道:“雪庭!敏姐!”
“孟二少,”郑敏笑道,“你也来吃饭啊?”
“不是,这是我的餐厅。”孟辙以为是雪庭按照他上次给她的地址来的,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他有点失望。
“真的吗?”。郑敏笑说,“我们是慕名而来,你的餐厅可真大,听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我们是约了人的。”
“是吗?”。孟辙客气地笑道,“那祝你们用餐愉快。”
“呃……”雪庭忽然开口,孟辙急忙欣喜地望向她,只听她问,“那个,请问这间餐厅是你一个人开的吗?”。
“不是,我还有一个合伙人。上次你在度假村见过的,就是和你撞衫的那一个。”
“哦。她也在这儿?”
“不。她今天没来。”
“哦。是吗?”。她说,然后道,“敏姐,走吧。”接着对孟辙礼貌地说了句,“失陪。”就走了。
郑敏跟着她,两人上楼去。孟辙急忙问领位:
“她们约的人是谁?”
领位翻看订位记录回答:“是李霖先生。”
孟辙没说话,只是往楼上看。李霖是饮料公司的老板,看来不是来谈代言就是来拉赞助的。
这之后他也不嫌烦,坐在一边就希望等雪庭出来,和她说句话。不想没等到梁雪庭,却等来了从外面进来的雷霆、康飖和冠玉。
“你们三个怎么来了?”他惊讶地问。
“来吃饭啊。”雷霆回答,坐下来笑道,“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没有。”孟辙十分无聊地说。
“槟榔呢?没在吗?”。
“她现在基本上不会到这儿来,她在管分店,就是回来也不一定是什么时候。”
“一下子开三家分店,你们还真厉害。我们公司附近有一家‘red&black’,那就是你们的分店吧?”
“嗯。”
“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平安夜吧。”
“槟榔管哪一家?”康飖问。
“‘purple&white’吧,不一定,那是她的事,三家都归她管,她想管哪一家就管哪一家。”孟辙回答,顿了顿,问,“你们三个今天怎么聚得这么齐?”
“雷霆来我们公司谈事情,我们就都过来看看你,顺便吃饭。”冠玉笑答。
“对了,你妹妹是怎么回事,真的在和天凝谈恋爱?”孟辙问。
“别提了,这件事在我们家炸开锅了。我妈是不置可否,我爸坚决不同意,他说天凝不老实不可靠。我舅舅站在我爸这边,我外婆倒是很喜欢天凝。我大哥大姐没意见,我姐说天凝长得好看,家世也配得上,挺不错的。反正就是乱了套了。”
“这么说他们两个已经到了见父母的程度了?”康飖问。
“嗯。不过我看大概不是到了那种程度,而是我妈竭力要求水伊把天凝带回家,那样应该显得比较正式一点吧。”冠玉喝口水,“水伊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可天凝,不是我说,从前太花心。”
“是啊,他就喜欢在女人堆里混。作为结婚对象来说,实在不可靠。”雷霆附和道。
“可水伊现在铁了心了,就想和他在一起。”
“那他们是打算结婚了?”孟辙问。
“当然要往那方面发展。”
“冠玉哥!”一个腻腻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冠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众人抬头,只见“全副武装”的唐恺恩先走过来,后面跟着一身职业套裙的聂赏冬。她冲到这张桌子前热络地笑道:
“冠玉哥,上次去你家我没看见你,听说你要搬出去住,是不是真的?”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冠玉讪讪地笑,明显对唐恺恩这种热情很不习惯。
“你们今天怎么约在一起了,谁请客?”聂赏冬笑问。
“他!”冠玉指指雷霆。
“那介意也请请我们吗?”。唐恺恩立刻厚着脸皮说,“我和sasha来吃饭,没想到这么巧,有口福了。雷霆哥,也请请我们吧。”她嘻嘻笑道,还没等人家答应,就立刻叫人加两把椅子。
“你们还真不客气!”康飖受不了地嘀咕。
“又不是你请客,你嘟囔什么?!”唐恺恩怒道,康飖冷哼。
“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进去了,你们自己点菜吧。”孟辙一见唐恺恩就想躲。
“孟辙哥,你去哪儿啊?”唐恺恩心急不依地问。
孟辙没搭理她,因为急于要逃跑,不过被迫令他站住脚是因为康爵忽然从外面进来。
“今天可真齐啊,”他哭笑不得,“你来干吗?”。
“槟榔在吗?”。康爵问。他来找她,希望给她一个惊喜。
“她没告诉你她现在要坐镇分店,不会再来这儿了吗?”。
未及康爵回答,聂赏冬立刻站起来,迈两步走过来,笑道:
“alvin!”眼神脉脉含情。
“sasha!”康爵愣了愣,但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而是问孟辙,“那她不在这儿?”
“现在不在,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你干吗不给她打电话?”
他没回答,聂赏冬又问:
“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雷霆请客。”
“我吃过了。”康爵简短地回答,尽量和聂赏冬保持距离,省得槟榔再生气。自从上次不像吵架的吵架,她已经好久不理他了。
这时陶然、可安、佟铃陆续走进来,孟辙见状更惊讶:
“你们三个这时候来这儿干什么?”
“二老板要我们来的。”佟铃回答,“她说她要来这儿,让我们有事就来这儿和她说。”
“看来她今天会来。”孟辙对康爵道。
聂赏冬看康爵一眼,被忽视她觉得很尴尬,由尴尬又感到一阵愤怒,可却无从发泄,只好勉强压下火气。
一分钟后槟榔从外面进来,肉粉色上衣加牛仔短裤,梳着马尾,穿着低跟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她肩上背着一只印有粉花的大包,手里还抱着几本书,神情沮丧,灰头土脸,看起来惨兮兮的。
“哇!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真惨!”孟辙惊呼。
“给我倒杯水。”她有气无力地说。
孟辙赶紧把水递给她,她一口气喝下去,看康爵一眼: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又扫了聂赏冬一眼。
“我是来找你的。她是来吃饭的。”他立刻撇清。
“是吗?”。她懒洋洋的。
“我听说这里还不错,就想来看看。”聂赏冬望望顶棚,对槟榔笑说,“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们这里开门做生意,你是来送钱的,就算我想把你赶出去也不能真那么干,除非我疯了。”她笑答,可这种回答让聂赏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槟榔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对着陶然他们招招手,几个人连忙递上来各自的预算开支。她看了看,然后对佟铃递上来的那份说:
“有两项算错了,算对了再拿给我。”
“啊?”小玲吃惊地接过来,见槟榔已经开始签支票,还在问,“哪里错了?”
“不知道哪里错了就再回去算算,连帐都算不好怎么管餐厅?”
“这是雅风学院的教材!”孟辙已经捧起她放在桌上的书,吃惊地问,“你在上大学吗?”。
康爵一把夺过书来看,槟榔对孟辙说:
“签字!”
孟辙在支票上签了字,她对可安三人道:
“明天招聘,我有事不能去,你们仨自己解决,都走吧。”
“苏小姐,那这个……”佟铃捧着自己的预算文件。
“回去再算算,看看哪儿错了。”
“哦。”小玲灰溜溜地,三个人抱起文件出去了。
“你真去雅风学院了?”康爵诧异地问。
“这件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她夺过自己的书。
“你是从哪儿知道雅风学院的?”孟辙问。
“飖飖说的。”
“你还真去啦?!”康飖惊异地道。
“前几天打电话我不是说了嘛,你以为我在骗你玩?”
“雅风学院是凌家的学院,冠玉哥还是股东呢。”唐恺恩眨动着眼睛,开口,不怀好意地,“你是怎么入学的?”
“和你有关系吗?凌冠玉是股东,他都没问我,你问什么?”她没好气地说,对孟辙道,“我是回来拿东西的。你这边怎么样?”
“挺好啊。”孟辙笑说。
“挺好?”槟榔指着在很远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的一男一女两名侍应,孟辙睁圆眼睛去看,对她讪讪地笑,她立刻叫领班,“晓幽,”然后指指角落,“告诉他们,上班时间不许谈恋爱。”
“是,苏小姐!”晓幽吓一跳,赶紧奔过去。
槟榔抱着书扭头回办公室,康爵跟着过去。孟辙舒了口气:
“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肯定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了。”康飖说,“我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真上大学了。”
“跳过高中直接去念大学,”雷霆佩服地道,“有魄力。”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毕业,不过勇气可嘉。”孟辙说。
“怎么,苏小姐没读过大学吗?”。聂赏冬问。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好命,有人无偿供你上大学?”康飖道。
“她是初中毕业,连高中都没读过!”唐恺恩嘲讽。
“为什么?”冠玉惊讶地问。
“她可倒霉了,十六岁时她爸爸和别人跑了,家里一分钱没有,她要赚钱养家。”孟辙解释,“现在她妈妈因为车祸没了一条腿,所以她还要养她妈妈。”
“她爸爸和别人跑了,她还抢别人老公,真是讽刺!”唐恺恩再次用讥诮的语气冷笑。
“讽刺?你懂什么叫‘讽刺’吗?”。康飖用看白痴的眼光看她,道,“除了会说废话,你还会干什么?你要是再在这儿胡说八道,你就别和我坐在一起让我丢人!”
“哎,康飖!你……”
“唐恺恩,你别惹火我!”康飖警告,唐恺恩很识相地闭嘴。
聂赏冬没说话,可心里对苏槟榔更加鄙夷。
彼时,槟榔跑到被孟辙用成垃圾堆的办公室里翻箱倒柜,康爵跟进来,关上门,问:
“你在找什么?”
“我的计算器。”槟榔回答,最后终于翻出来,现宝似的对他笑道,“这是我上中学时买的多功能计算器,当时卖得可贵了。现在要上数学课,这上面能算方程公式之类的,所以要用。你看,已经九年了,还像新的一样。”
“你真的要上大学?”他看着她问。
“什么叫‘要’,我已经在上了。”
“你怎么都没和我说?”
“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嘛。”她开始将一些要用的文件装起来。
“可是你入学你却没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是康进给你走的后门?”
“也不算走后门,我是插班。他和凌权说一声,我就入学了。”她背对着他说。
“你和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抱着胸问。
“应该算是冷战期吧,如果顺利的话,冷战期结束后就会直接导致分道扬镳。”
“会吗?”。他的语气充满怀疑。
“会吗?”。她笑着重复,对他说,“他身边的女人那么多,我既不娇也不艳,还成天气他,他不跟我分手才是有毛病。不过……我和他是不是分手你介意吗?”。她含笑望着他问。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回答。
槟榔看着他,看了有半分钟,笑道:“这回答真可爱,不过太模棱两可。算了,我们别在这个问题上绕了。我现在已经是大半个自由身,而且即将彻底解放,所以也许我们该好好地讨论一下未来,不过这件事不适合在这里讨论。我要走了。”她拎起包。
“你要去哪儿?”他赶着问。
“我也不知道,我有作业要写,一大堆数学题弄得我要疯了。”槟榔一边走,一边答,“全是几何,我都不知道我又不想当数学家,为什么要学那么难的数学题。”
“老实说你到底行不行?你都多少年不上学了,而且高中没读直接去大学插班,你会累坏的。”
“我是快要累死了,而且我还要发疯了。不过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是初中毕业,我要在三十岁前拿到一个本科文凭,那样将来做什么也都方便些,而且说出去也好听点,深造的可行性也更大些。”
“说到底你不是多想上学,而是想要那个毕业证。”
“说对了。”她赞赏地道,两人走到前场,她来到康飖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嗯,有事打给我。”康飖拍拍她的手。
“我走了。”槟榔对孟辙说,“拜托你把办公室整理一下,里面乱七八糟的。”
“反正你也不在,我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他耸耸肩。
“那么乱,你能找到东西吗?”。
“能啊!”他一脸理所当然。
“那我真佩服你!”槟榔受不了地说,“我走了!”说着,与康爵离开了。
他们刚走,孟辙忽然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雪庭从楼上快步下来,不可避免地经过他面前。
“要走吗?”。他有些拘谨地笑问。
雪庭没说话,郑敏只好代为回答:
“哦,是啊。”
“觉得这间餐厅怎么样?”孟辙的脸对着雪庭,笑问。
“很好,真的很不错。”郑敏笑答。
“那个……不好意思,孟先生,”雪庭终于开口,可说的却是这句,“我们赶时间,要先走了。还有,你这里真的很不错,希望你生意兴隆。”她说得很客套。
“谢谢!”孟辙却因为她多说话很开心,雪庭就和郑敏走了。
他痴痴地目送佳人远去,一直注意此景的唐恺恩难掩妒意地问:
“孟辙哥,你怎么会认识梁雪庭?”
“现在有人不认识梁雪庭吗?”。孟辙反问。
“我是说你们看起来很熟。”
“真有那么熟就好了。”他自语似的道。
“梁雪庭和别的女明星不一样。”雷霆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说,“她从出道到现在,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可她谁也不理。尤其是走红之后,除了客套,几乎不和异性打交道。”
“有传言说她是同性恋。”唐恺恩爆料。
“这就有点胡扯了。除非上帝变态,否则那么漂亮的女人不可能是同性恋。”雷霆反驳,“不过她桃色绯闻很少这倒是真的,无论阔公子还是一级富豪,甚至没有一个能沾到她的裙边。”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康飖说。
“是没什么奇怪的,不过在娱乐圈这就很奇怪了。”雷霆扬眉。
孟辙没说话,而是透过窗子望向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出神。
唐恺恩看在眼里,妒火中烧。
槟榔去了康爵家,洗过澡,坐在书桌前咬着铅笔对数学题发呆。过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哀叫:
“烦死啦!好难啊!”
康爵正坐在床上看自己的文件,闻声抬起头来:
“我就说你是自讨苦吃,又怎么了?”
“我为什么一定要学数学?我从小就讨厌数学!”
“你不学数学人家是不会给你毕业证的。”他穿上拖鞋,起身走到她身后,拿起数学书和英语书,“这些作业明天要交吗?”。
“英语明天要交,数学星期五的数学课要用。”她啃着铅笔。
“这里写错了。”他拿起笔改她的英文填空,“这也错了,这也错了。”最后他发现居然没有对的。
“不要看啦!”她托着腮,将自己的书拿回来,没精打采地说,“我讨厌英语!我为什么要学英语?”
“你不是想出国吗?”。
“为什么美国人不说中文呢?”
“说中文那不就成中国人了。”
“他们可以用中文教学嘛,为什么全世界都要学英文?”
“因为官方语言是英语的国家有很多。”
“唉!我一道题都不会,再这么搞下去我一定会不及格!”
“其实你不愿意做可以不去做,没人逼你去拿文凭,文凭这种东西不代表什么。你用不着这么累。”
“可我想拿文凭,我想要本科学历。”她托着腮说。
“你就那么想要?”
她哀哀地望着他,点头。
“那你现在就不要再想不及格之类的事了,你只要能毕业就不错了。雅风学院的毕业考试很严格,所以在那里一学学六七年还没毕业是常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还是觉得你又工作又上课会很累,不过既然你想拿文凭,那就做好吃苦的准备吧。数学题先放一边,先把英语改了。”他把英语试卷拿给她,“语言这种东西其实很简单,就像吃西餐用刀叉,用习惯自然就会了。有些时候语言未必会按语法进行,但有一些常用词还是很重要。某些词的很多用法你要搞清楚,因为一个词会代表很多种意思。”
他开始给槟榔讲语法讲语言,她听着,听得枯燥乏味无聊。最后他就把她带上床,躺在床上拿本子教她。可因为一天的困倦疲乏与紧张的压力,再加上床很软,他的声音很迷人,不知不觉,她躺在他怀里睡着了。直到他发现自己是在白费口舌,望着她的睡颜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的身子放平,拿掉她的眼镜,关灯。
槟榔这一夜睡得很好,一个梦都没做,因为她太累了。重回阔别已久的校园,尤其是在现在的工作压力里加上更大的学习压力,她不太吃得消,可还是要努力去做。
精英律师事务所。
下午,聂赏冬踩着高跟鞋,满面春风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前,秘书立刻起身报告:
“聂小姐,白先生已经到了,正在办公室等你。”
聂赏冬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急忙推开办公室的门,笑道:
“randy(兰迪)!”
“sasha。”一名高大的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抱住她,在她的双颊浅吻两下表示亲热。
这是一名很英俊的混血,与聂赏冬年龄相仿,承袭了母系的白皙皮肤与父亲的黑头发和黑眼睛,五官很洋气,身材健壮像西方人,但还是有一点东方人的味道。
“你终于来了!”聂赏冬笑着埋怨,“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很久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事务所刚开起来,有好多事我都忙不过来,你却还不紧不慢的,都不来帮我!”
“我看你一个人做得很好。像你这样一个女强人,有什么事是你搞不定的?!”
“我搞不定的事有很多。”她的语气有点撒娇,“不过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还是不认为我们会在这里有发展,我们是合伙人,可你和我还没商量完就跑到这儿来了。”
“好啦randy,这件事我们从纽约争论到这里也够了。我们是合伙人没错,所以要目标一致。这里适合我们发展。”
“我从上小学开始就认识你,你是不是真的来这里发展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了解你比了解自己还透彻。”
聂赏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旋即笑道:“行了,我们别再说这个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接机。”
“我前天就来了。你那么忙,我还是不要麻烦你的好,听说你现在的工作排得满满的。”
“再忙也有时间陪你嘛。那你住哪儿?”
“我租了一套房子。”
“是吗?那现在就请我去看看你的新家,然后晚上我给你接风,好不好?走啦!”聂赏冬说着,把他拉出去。
入秋,阴雨连绵。
康爵最近在帮槟榔恶补英语,两人在一起的每天晚上他都会用英文给她——原版电影,他说这样会有助于听力。有时他还会帮她听写或者讲笑话。
一轮听写结束后,他放下书,笑说:
“还不错,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做点别的事。”说着在她的脸上亲一口,跳下床走了。
槟榔粲然一笑,将手里的英文书放到一边,拉拉睡裙,望着台灯放射出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声把她吓一跳。她回过头去看,是康爵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而且显然是一则短信息。她半坐起来,很好奇这么晚谁会发短信来,也正是这股好奇,她爬起来走过去看。她知道偷窥人家的隐私是不对的,但今天她突然就是这么好奇,这股好奇驱使她鬼使神差地看了。她本来只是想看看是谁发来的,没想到这一看她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
发信人居然是聂赏冬!
她的心开始怦怦跳,紧张得有些发抖。她知道看人家短信是不对的,可晚上十一点,男朋友的前女友居然发来午夜短信。上次聂赏冬给康爵打电话她忍了,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只是个电话而已。可短信又是另外一回事,因为在她看来,发短信与互相传情没什么两样。尤其是聂赏冬已经明确地向她挑衅过。她想知道聂赏冬到底说了些什么,于是打开那条短信,只见上面显示着:
外面一直在下雨,我睡不着,你睡了吗?如果没睡,能不能和我聊一聊?
槟榔的肺都要气炸了,胸脯因为愤怒而不停地上下起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血液倒流。康爵从浴室出来,她怒视着他,把他吓了一跳。接着他看到她手里的手机,惊讶地问:
“你在干什么?”
“你自己看看!”她一把将手机塞进他怀里,“聂赏冬找你,她说她睡不着想你和聊聊!”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说:
“这和我又没关系,是她发给我的,又不是我发给她的。”
“她给你发短信你就听之任之,你这是什么逻辑?既然你不愿意为什么不告诉她以后别再联系你,以后别再骚扰你?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你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我才不信她会厚着脸皮继续纠缠你!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你的前女友还给你发短信,这像话吗?现在我看见,你说是她发给你。那我没在的时候,她给你发短信,你是不是也会回发给她,然后你们两个通过手机聊一晚上?”
“你别这样好不好?”他无奈地道,并且十分不悦,“再说你怎么随便看我的手机,这是侵犯个人隐私你知不知道?”
“隐私?”她冷笑道,“如果你的隐私与我有关,你的隐私是你脚踩两只船的证据,我就有权利知道!现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和聂赏冬复合?我知道,我从各个方面都比不上她,所以如果你想选择她,我可以无条件地退出,绝不缠着你。但我是绝不会容忍你享受齐人之福的!”
“你看看你,你怎么总说这种话?每次一吵架你就提分手!难道在你眼里,我们的感情就那么不值钱吗?”。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吵架?你以为我疯了,和你吵架我会很开心很愉快吗?我问你,康爵,你的前女友半夜三更发短信说她睡不着要你陪她聊聊,你认为我不该生气吗?这已经是多少次了?自从聂赏冬回来,每次我看见她看你的眼神,我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我更不舒服的是,你明知道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你明知道她是因为想和你复合所以才对我处处挑衅,可你竟然装作看不见。我对你说过,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该维护的人也是我,而不是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当初是你离开她的,你是因为厌倦所以离开,你不要就因为现在旧人变新人,你就又开始想别的了。是你说你和我是认真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认真’?认真就是你要忠于我一辈子,永远都不能和其他女人发展出暧昧关系。而半夜里发短信、随便和前女友见面就叫暧昧关系,你到底明不明白?”
“好!好!我答应你!我会告诉她以后别再和我联系,也不会再和她见面,这样可以了吧?”他的语气很不耐烦,“大半夜为这种事吵架至于吗?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是我破坏的吗?”。她火冒三丈,“你说话要讲道理,你现在的意思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只是一个短信而已,你就不要再生气了!”他想上前拉她。
她躲开他的手,怒道:
“这不是一个短信的问题,这是原则的问题,这是你对待女人的态度的问题!你已经不是单身了,你已经失去自由了,从今以后除了我,你不能再和任何女人有密切的交往,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不是已经说了,我不会再和她单独见面了,也不会再和她通电话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怎么样?你应该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你才知道,难道你就不能自觉一点吗?”。
“我怎么不自觉了?”他的火气也上来了,“自从和你在一起,我为了你放弃多少你知道吗?你还动不动就不满意。我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和她们也没什么两样,就会发脾气、翻看通信记录。只是一条短信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弄得这么严重吗?好像我现在就已经对不起你了一样。我都已经向你保证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槟榔勃然大怒:“这么说你认为你的前女友给你发短信是对的是吧?是我错了,我应该让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短信联系电话联系,甚至你们两个干什么我都不应该干涉,对吧?是啊,那样我的确就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了,那样我就是个傻瓜当然会与众不同!你为我放弃很多?你为我放弃什么了?你知道我为你放弃什么了吗?你现在觉得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是吧?那好,那你想干什么就随便你好了!”她匆匆去衣橱里拿件外套穿上,抓起一边的包就走。
“你干什么?你这是去哪儿?外面下雨呢!”他这下急了,赶忙追下去拦住她,“你这是干什么?你别这样好不好?”
“是你说不让我干涉你的,那我现在就不干涉,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槟榔瞪着他说,穿上鞋出去了。
“槟榔!槟榔!”康爵喊着,可他没追去,他认为也许让她冷静一下会更好。
在一起久了,吵架结束后,他不会再急于哄她让她消气,而是会让她自己冷静下来,让她自我反省。
槟榔开车穿过雨帘去飖飖家,当雨打在车窗上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冷,虽然现在才刚入秋。
“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失控了!”她坐在火炉边啜饮白兰地,轻声说,“也许我这么做是错的!”
“做都做了,对错重要吗?”。飖飖趴在沙发上打哈欠,她穿着睡裙,明显是睡到一半被叫醒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槟榔问她。
“不知道。”飖飖懒懒地回答,“不过什么都一样,已经做了的事,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你说如果你有一个男朋友,假如你男朋友的前女友在半夜十一点给他发短信说她睡不着,想和他聊聊,你会不会很生气?正牌女友因为这种事生气不对吗?”。
“生气?哈!”飖飖伸伸懒腰,“如果是我,我活劈了他!”
“可看别人的短信是不对的。”
“是不对,不过出轨信息只有在短信里才能看出来,这也是一种防止被欺骗的手段。”
“所以生气是对的?”
“槟榔,你知道一个女人最悲惨的事是什么吗?不是被背叛不是感情上的痛苦,而是永远活在自我怀疑里。‘我生气对吗?’‘我够美吗?’‘我是不是不够魅力?’‘我是不是那件事做错了?’‘我在他心里是不是已经没有位置了?’‘他是不是不爱我了?’,自我怀疑恶化后就会成为绝症。你要变成这样一种女人,这种女人想的是‘我是全天下最有魅力的女人,拥有我是他祖宗十八代的福气,失去我是因为他祖宗十八代没积德。想和我在一起就要让我心情愉快,不能让我心情愉快就让他哪儿远滚哪儿去。’这才活得轻松自在。”
“你说得好轻松啊。”
“伤心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要活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水深火热之中。”飖飖打个哈欠,起身道,“你慢慢喝吧,我太困了,得去睡觉了。你喝完了也早点睡吧,什么大不了的事,耽误睡眠、变老了才是大事。”她说完回房间去了。
槟榔将杯子里的白兰地喝光,然后把趴在地上的狗抱起来,亲了亲。她心里觉得很委屈,委屈得憋闷。
学业、事业加感情上的三重压力令她感到窒息。
咖啡厅。
“聂小姐,请问找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康爵的秘书白糖警惕地盯着聂赏冬。
聂赏冬慢条斯理地喝口咖啡,然后将手里的一只盒子递给她。白糖接过来打开,看着里面的钻石项链,讶异地张大嘴巴:
“聂小姐,这个……”
“喜欢吗?”。聂赏冬轻描淡写地问,将另一只信封递给她,里面是一张支票,“帮我做件事,这些就全归你。”
“什么事?”
“听说alvin的行程都是你负责整理的,我要你随时向我报告他的行踪。”
“这怎么行?聂小姐……”
“放心,这纯属私人事件,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我只是想在外面的一些场合偶遇到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聂小姐,我明白!”白糖很聪明地领会到了聂赏冬眼神里的意思,笑道,“可康先生的行程最终还是由他自己来定,我是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这你不用管,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如果你做得好,我会将你的酬劳加倍。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把。我喜欢聪明爽快的人,你只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就对了。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怎么样?这笔稳赚的买卖,你做不做?”
“没问题,聂小姐,我会尽力的!”白糖保证。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又一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