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 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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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槟榔和康飖聊视频,说她终于可以独自出去玩了,飖飖说很好,她就说自己现在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里的环境真的很棒。两人煲了一个小时的视频,多半是她说她在这里的见闻,把飖飖说得刚起床又快睡着了。

次日,白朗递给她一张地址牌。槟榔兴奋地接过来,不过之后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牌子跟狗牌似的。

她开始一个人欣赏这座城市或者说是这个国家,每天早出晚归。为了更好地旅行,她还买了份当地的地图,虽然看不太懂,但她还是想弄清这附近的地铁和巴士站。在她看来,坐地铁不仅可以锻炼方向感,也比坐出租车省钱,还不用给小费。

槟榔对一个国家最感兴趣的并不是那些著名的景点,尽管景点也是她必到的地方,但如果时间不是很紧,她更喜欢在每个国家的街头上闲逛。她觉得只有在街上,才能真正地感受到一个国家的文化与特点。也只有在街头,看着往来穿梭的人、车水马龙的街与琳琅满目的商店,她才能找到人类世界的相同点与人与人在生活中的不同之处。

她走了很多地方,最终找到了一处最喜欢的地方。

就像在巴黎最喜欢塞纳河一样,她爱上了盖斯镇。那是温哥华最古老的一区,里面有一只很大的蒸汽钟,还有许多古董店和很有艺术气息的餐馆。尤其是那条石子路,踩上去像回到了几百年前,充满异域风情,感觉就像是生活在另一个古老又安静的时代。

九月,天高云淡。

初秋的傍晚,她看戏回来,拎着手袋又在这里行走,享受着清凉的风、落日的余晖、和归家的人们与她擦肩而过的身影。她不紧不慢地在小街上漫步,与急于回家的人相比,她表现得分外悠闲,悠闲中还有些悲凉。她不急着回家,因为她没有家。她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漫无目的地漂泊着,没有前进的方向。

她仰望着干净的天空,她十分喜爱这片古老的街区,因为她总觉得这片街区也是孤独的、沉默的。她想再四处走一走,等晚一点再到大路上去搭巴士回家。她相当厉害,来这里才一个月,居然就已经基本知道该坐什么车能回白家,令白朗大跌眼镜。连她都对自己的方向感十分佩服。

可她的方向感不是在什么时候都准确的,尤其是今天。因为贪恋夕阳的余晖与被周围那些漂亮的建筑吸引,她在各个房子与街区间乱走一通,结果可想而知。在太阳彻底下山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并且周围的英文标语也不是她熟识的那些,她要看懂至少要在那里看上十分钟,可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于是决定还是去大路上找出租车。这时她有些心急。

她在路上快步地走着,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她感到身后似乎有个人在尾随她。她加快步子那人就加快步子,她慢下来对方也跟着慢下来。她立刻变得很害怕。这时天已经黑了,万一碰上打劫的就糟了。她越想越慌张,心里突突乱跳,她能感觉到或是能偷看到跟着她的是一名外国男人。她很惶恐,加拿大的治安不是很好吗,不会她这么倒霉,刚一来就遇到坏人吧?

她越发加快脚步,接着无可避免地拐入一条不太深的巷子。这个巷子外就是大马路,虽然里面没人,可她只能走这里,因为直走的那条路是没有尽头的。这时,她回头看那男人一眼,对方正跟着她盯着她,两人就这么地对视上,更是把她吓坏了。一阵毛骨悚然地,她忽然踩着高跟鞋撒丫子就跑,使劲地跑,拼命地跑。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跑那男的也跟着她跑。她这下可魂飞魄散了,冲着大马路上的灯光就飞奔过去,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点也看不出她穿的是高跟鞋。

看起来她完全是发挥了自己的潜质,从巷子里一下子跳到大马路上。灯光之下,大路上有很多人,她庆幸自己终于得救了。一阵解月兑让她十分欣喜。

可她高兴得太早了,忘了自己这一跳不止是跳到马路上,而是直接冲到了马路中央。就在她兴奋地窜上去的同时,两只刺眼的车头灯伴着尖声鸣笛震得晃得她头晕眼花,眼看就要客死异乡,车子“嘎”地煞车,刹车印拖得很长,可还是碰了她一下,将她撞翻在地,撞得浑身生疼。幸好那辆车开得不快,不然她真挂了。

车门开了,西装革履的外国男子慌张地跑下来,急忙扶起她问“areyouok?”。槟榔被撞得七荤八素,一时也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惊魂未定之下处于呆滞状态。

这时,车后排的门开了,一个人从上面走下来,来到槟榔身边,停住。她先看到一双擦得铮亮的黑皮鞋,然后顺着boss的西裤向上望去,一直望到昂贵的西服上衣,接着就是一张看起来很熟悉的脸。快六十了还保养得水光溜滑的,头发黑得都不像真的,她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染过头发。

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异国他乡的温哥华重逢康进,而他的车居然差点撞到自己。他们有大半年没见了(当然不能算她喝醉的那次,那次她根本不记得了。她也忘了他请她吃过饭,反正那天她不舒服,脑子不清楚。),再次看到他,一种似乎是百感交集的心情涌上心头,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康进看着她,他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但他在震惊后的反应却比槟榔快得多,然后他仔细地观察了她好一会儿,问出他们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你的头发怎么了?”

她被这句问话弄得差点昏倒,模模头发,回答:

“哦,随便弄了下。”心想他可真行,不问她有没有事,居然问她的发型。

“你没事吧?”他这才问。

“嗯。”没事才怪,浑身被撞得生疼。

“到底要我说几次你才能记住?”他说,“不要横穿马路。”

“不是,那里有个男的一直跟着我。”她指指那条小巷辩解,虽然小巷里早就没人了。

康进往巷子里看,槟榔突然“哎哟”一声,因为她看到自己的小腿和手都在地上擦破了,正从里面往外渗血。

康进也看见了,他蹲下来掏出手帕,将她流血的手臂包住,伸手把她拉起来。槟榔脚腕一歪,一个踉跄栽倒在他身上。他把她扶正,这时才有点紧张,问: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槟榔摇头,赶紧推开他。在她接触到他的一刹那,她突然有种错觉,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接着她一抬头,看见一名身穿美丽长裙的年轻女子,一头及腰的发乌黑发亮,身材高挑苗条,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皮肤像珍珠一样白,是个绝色大美女。

槟榔想,在康进的这些情人里,自己一定是最糟糕的一位。现在他终于眼睛长正了,所以在她之后,又恢复了只爱美人的标准。不然如果他只看年轻不看容貌的话,别人一定会以为他变态。

“你现在住哪儿?”康进看着她问。

“你要送我吗?不用了。”

“如果你再碰见有人跟踪你,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运了。你去哪儿,我送你。上车吧。”他给她打开车门。

槟榔仔细地想了想,突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你不会是在打什么主意吧?”也许他是想把她带到荒郊野外杀掉。

刚说完,就看见他恨不得要掐死她的眼神,她连忙识相地说:

“那好吧,好歹认识一场,呃……我还是比较相信你的人格的。谢谢啊。”说完就上车了。上车后她才觉得让他送的确比她这么狼狈地去搭车好,还省钱。

康进随即上车,坐在她身边,美女坐到前座去。不过槟榔并未理睬这些,他还没坐定,她就将她的那个“狗牌”交给司机,用英文说请他去那里。这个她还是会说的。

康进也用英语和司机说几句话,司机就开车了。

槟榔将头扭向窗外,不愿看康进。她不想跟他说话,觉得和他再见面总有点尴尬,另外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可康进不像她这么想,很快便开口问:

“你是怎么来温哥华的?”

“坐飞机来的。”她望着窗外回答。

“你把房子卖了?”他再问。

“我把衣服卖了。”她再答。

“衣服?”

“嗯。”她终于看向他,说,“那些名牌货全被我打折拍卖了,网上这种名牌衣服是很抢手的。”

“你可真大方,打折也肯卖。”康进也看着她,道。

“我要用钱嘛,再说反正那些衣服当时也不是我花钱买的。”她刚说完,他就扭过头去不肯再搭理她,似乎有点愤慨。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着,一直到汽车驶入别墅区。

“你住在这儿?”康进突然启口。

“嗯。”

“这是谁家?”他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他以为她会住酒店,可这是别墅区。

“一个朋友家,他让我借住。”槟榔不认为这有什么。

“男的女的?”他问。

“呃……”槟榔不知该怎么回答,因为这问题问得很白痴。估计康进自己也这么认为,问完就后悔了,“他们全家住这儿,所以男女都有。”她回答,接着请司机在前面停下,她打算自己走上去,“谢谢你送我。”她对康进说,虽然他没理她,但她还是很礼貌地道谢,然后开门下车。

她刚下去,康进就示意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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