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槟榔正在街上发传单,不想一场大雨瓢泼而至,她慌忙躲进路边的公交站棚子底下,眼睛瞄着天上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落。离餐厅还有好几条街,她是一路走着来的,本想发完传单再走回去,这下可好,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就在这时,一辆白色法拉利“滋”地停在她面前,接着车门被从里推开,康爵探出头,对她说:
“上车,我送你。”
她看着他,她可不想上他的车,因为看到这一幕她居然想起若干年前,他也曾在下雨天在路上碰见过她,并送她一程。他见她不动,就关上车门,撑伞走下来,一身休闲西装,白衣胜雪,跑车如云,吸引了站台上所有人的目光。他走过来问她:
“难道我现在连送你一程都不行吗?”。
“不是。”她只好支吾着,说,“我没想回去,等雨停了我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他低头,留意到她手里大把的扇子,抿起薄唇,微笑,“你到现在还要自己发传单吗?下这么大的雨,一时是停不了的,如果你要等,恐怕要等到半夜去。今天就到这儿,先回去吧。”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特别是几个女孩,唧唧喳喳,好像是在猜他们是不是三流言情剧里的情节,发传单的打工妹与风流有为的钻石王老五。
“走吧。”他又说了一遍,“我的车不能总停在这儿,你看别人都在看你。”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那送我回餐厅吧。”挪动尊足上车。雨果然大,刚走出棚子,两边的风夹雨便扑过来。
他收起伞也上车,很快将车开走了。
她扯扯自己潮乎乎的长裙,他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她。她接过来,擦衣服和头发。回去的路只有几公里,可车堵得厉害,以龟行的速度向回爬,爬到目的地估计要很久。
“你们餐厅还不够有名吗?连你都上杂志了,还需要发传单?”他望着前面寸步难行的路,问。
“我们正在发展外卖服务,送你几张吧。”她将几把扇子塞进他的柜子里,“打个电话,我们可以给你送货上门。”
“你们西餐厅什么时候改做快餐店了?”
“西餐外卖。觉得好奇,明天中午可以打电话来订餐。”
“如果是你来送的话,我会每天都打电话。”他半开玩笑地说。
她觉得他言语里在调戏她,便很讨厌。而且他身上的香水味很呛人,也让她厌烦,所以她没开口。
“我是开玩笑的,你没必要生气。”他敛起笑,淡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这个话题还是很安全的。
“我来附近谈点事,还没到你的餐厅,却在这儿遇见你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闷坐在一边。
“今天的雨下得真大。”他又说,看着雨刷器不停地擦玻璃,“每天这个时候都这么堵车。”他打开音响,放出班得瑞音乐,望着前方道,“我还记得六年前也是这样,下雨时我在街上遇见了你。”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风挡玻璃,聆听音乐。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雨天。”他笑道,像是在自说自话,“车撞在一起也是在雨天,我们好像和雨特别有缘。”
“你不要总在这里回忆过去行不行?”她很反感,他的话像在控制她的大脑,让那些她不愿想起的回忆重新出现在脑海里打转。
“重新想起那些,你还会有感觉吗?”。他冷眼观察她,问。
“康爵,我希望能和你和平共处,所以你别再对我说这种话了。”槟榔没看他,但说得很认真,“既然我们总是见面的话,我希望我们能以平常心相处。我不希望别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
“别人?”他冷笑,“你指的是冠玉吗?”。
“如果你继续说这种无聊的话题,我就下车,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上你的车了。”
他始终凝视着她的侧脸,直到她说完,他还盯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挪开目光,像说天气般自然地道:
“槟榔,我说过会等你,我等着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
车阵前行,他很快把车开出堵车区。槟榔什么也没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跑车停在餐厅门前,她低头说了句:
“谢谢你送我。”就要下车。
“等一下。”他拉住她,然后下车撑伞,为她打开车门,意思是要用伞送她到门里。
她下车,站在他的伞下准备进去。此时一辆黑色跑车开上路边,停在两人身旁,车门打开,冠玉从车里走下来。黑色西装,打着一把深色调的大伞,异常冷峻。他先望一眼康爵,表情冷漠。
“那个……我去发传单,下雨了,他碰见了,就送我一程。”槟榔急忙解释,生怕冠玉想歪了,因为他的眼神冷得恐怖。
冠玉望向她,目光却霎时趋于柔和。他莞尔一笑,伸手将她小小的身躯从康爵的伞下挖过来,搂进自己怀里,对他笑道:
“这么巧,你来附近办事吗?”。
“哦,来见一个人。”他冷漠地望着他,顿了顿,说,“我先走了。”脸对着冠玉,眼却望着槟榔,然后他上车离开。
槟榔见他走了,觉得这对好友完全是因为自己才变得形同陌路,内心怅怅的。她抬头看着冠玉,问:
“你怎么突然来了?你没打电话说你今天会来。”
“我想给你个惊喜。”他笑道,“怎么,不愿意我来?”
“当然不是!”她赶紧说。
冠玉笑了笑,伸手将她头上湿嗒嗒的发拨开,低头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一口。
一切被康爵用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他妒火中烧。
雷家。
晚上,雷霆出外应酬一直未归。家里的雷盈熙不肯睡觉,眨巴着眼睛不知想干吗,盈豫则大哭大闹,一波又一波,声音震耳欲聋。飖飖哄着孩子,精神都快崩溃了。家里只有她和婆婆在,两人全筋疲力尽。正闹着,雷霆提前结束应酬回家,一进来便发现婴儿室一团乱。祁馨怀抱还在哭的盈豫,飖飖不耐烦地坐在一边,面色发青。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担心地问,伸手把女儿抱过来,哄道,“来,爸爸抱!怎么了,我的小公主?”神奇的是,孩子刚被他抱在怀里哄几下,马上就不闹了。
飖飖睁大眼睛,惊奇地问:“他抱怎么就不哭了?”
“可能是孩子想爸爸了。”祁馨舒口气,笑道,“小孩子的认知能力很强,小雷经常抱她,最近几天不回家,她能感觉到。”
“是吗?”。雷霆也觉得很神奇,心中有了对自己重要性的认识,低头望着女儿逗人的小脸蛋,笑道,“唔!我们的小公主,想爸爸了吗?”。他在那苹果脸上亲一口,“小公主想爸爸了,爸爸以后一定经常抱你!现在快睡觉吧,乖乖的!”
“终于不哭了。”飖飖叹口气,拖着疲倦的身子站起来,对雷霆说,“你哄她睡觉吧,我要去歇会儿。妈,你也去睡吧。”说完,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她怎么了?”雷霆狐疑地问母亲。
“她已经熬了一天一夜,刚睡着。孩子一哭,怎么哄都不行,我只好把她叫起来了。”
“哦。”雷霆很同情,知道飖飖现在已经开始为秋季服装发布会奋战了,“妈,你去睡吧,我来哄就好。”
“嗯。”祁馨点头出去。
这边雷霆抱着孩子,很快就把两个孩子哄睡了,然后回到卧室。飖飖已经睡下,室内一片漆黑。他蹑手蹑脚地去洗澡,没想到出来时卧室灯大亮,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神情沮丧。
“怎么了?”他坐在床沿,模模她单薄的身子。
“肩膀疼,疼得睡不着!”她蹙眉按着自己的肩头,看着他,“你今晚还要睡这儿?”
“我又不会碰你。躺下,我帮你捏捏。”他说,她便躺下,让他的大手在自己肩头用力地揉捏,“好点了吗?”。少顷,他问。
“嗯。”她闭着眼轻哼。
“设计图画得怎么样了?”
“早着呢!这时候孩子还闹,我都快疯了!”她不悦地抱怨,“你以后能回来就赶紧回来,前天盈豫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哭,哭一会儿睡了,昨天盈熙又哭,今天两个人一起哭个没完。再这样下去我什么也不用干了,他们一起闹会把我逼疯的!”
“是是是,我知道。以后就算我加班,我也会先回来把孩子哄睡了再走,省得闹你。”雷霆笑道。
她叹了口气,良久,喃喃地说:“不过照这样下去,我觉得也许他们长大之后会只喜欢你,不喜欢我。”
“你担心吗?”。他笑问。
她只是微笑,没回答,而是问:“外面下雨了?”
“嗯,这会儿下小了。”他看一眼窗子。
“拍婚纱照的日子我和摄影师定了,星期天。”
“嗯。”他应声。
“还有一个礼拜,我们就要结婚了。”
“我们早就结婚了。”他不得不再提醒她一次。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翻过身来,靠在床上望着他:
“我们结婚,你会不会后悔?”
“我干吗要后悔?”他反问。
“结婚以后我们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如果你再乱交女朋友到我面前让我评分的话,我就杀了你。”她严肃地说。
“我相信,所以为了不让你杀了我,我一定会恪守职责,给你做个好老公,给孩子当个好爸爸。”他认真地道。
飖飖望着他,勾住他的脖颈,笑了。雷霆莞尔一笑,低头吻她一下,再吻一下。她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嫣然而笑。他搂紧她的腰,笑着,大手搓搓她的肋骨。
他们都能感受到很简单但却洋溢着温暖与充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