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爵走到槟榔面前,看着她不停擦拭自己的样子既心痛又无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槟榔抬头看他一眼,没接。令她最恼火的是,她身上昂贵的华伦天奴就这样被一杯咖啡给毁了!
“她也太过分了!”孟辙不悦地说,“不管怎么样,也不用做得这么过火!”
槟榔没说话,站起身,谁也没理,直接走进办公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装进袋子,出来。孟辙问:
“你去哪儿?”
“洗澡!”她看他一眼,狼狈地从餐厅出去。
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虽然已是黄昏时分,但黄昏时分的阳光更加绚丽。然而槟榔的心情却恶劣到极点。她心烦意乱,不知道因为什么,因为原因太多,她一时间却理不清楚。
去洗浴城好好地洗个澡,做按摩,然后换上新衣服,可她的心情还是不怎么样。
出来时,天成了快黑还没黑的样子,并且热得一点风都没有。她本想在门前发会儿愣,这时白色的跑车开过来,康爵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借着一丝微弱的光观察了她的脸,然后说:
“上车。”
“干吗?”。她盯着他俊朗的脸孔,他理直气壮的命令倒让她忘了该拂袖而去。
“带你去消气。”他说完,虚搂着她的腰,带她上车。
鬼使神差地,槟榔跟他去了。
他将她带到健身俱乐部,换好运动衫去壁球馆。槟榔也来了劲,对着墙壁狠狠地击球,康爵坐在一边看。她来来回回不停地奔跑跳跃对着球击打,居然百发百中。到最后运动量增加,心跳加速,血液流动得飞快,全身的毛孔也张开了,呼呼地向外流汗,愤怒的心情随着每一滴汗从体内排出。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直到身体到了承受不住的极限时,她才停下来,扔掉球拍,倒在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
等她平静了片刻,他过来,将毛巾和运动饮料递给她。她看他一眼,没说话,接过来擦汗。
“好点了吗?”。他笑问。
“哼!”她不想理他。
“要不要再打一会儿?”
“不打了!累死了!”她没好气地说,看他一眼,“为什么来打壁球不是去打网球?”他应该喜欢网球才对。
“呃……本来应该去打网球的,不过我怕你打我。”他笑答。
她看他一眼,“哧”地一个短笑,不过很快板起脸,喝口水。他盯着她的脸,问:
“消气了吗?”。
“没有。”
“你和那么一个没品位、没涵养的女人有什么好置气的?”
“我才不是和她置气。但让我生气的是,我那身华伦天奴你知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结果让她一杯咖啡就给毁了!”她终于爆发出来,连珠炮似的抱怨,“对她,我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她还想怎么样?这次居然在我的地盘上往我身上泼咖啡!她以为她是谁?她凭什么那么对我?成天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天鹅啊!哈!她爸爸不过开个破银行,开的又不是花旗银行,她有什么好得意的?看不起这看不起那!她有什么了不起?她以为她是帕里斯.希尔顿还是伊万卡.特朗普?”
他看着她微笑,道:
“我对你说过程雨逢不好惹,可你还一直以第三者自居,任打任骂无所谓,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厚道还是该说你傻。我看这还只是个开始,如果你再这么好欺负下去,她会更得寸进尺。”
她没说话,许久,才说:“真是气死我了!”
“你不听我的话。再和冠玉纠缠下去,今后你会更辛苦。”他望着她笑道,“不如回头来嫁给我吧?”
槟榔立刻瞪着他,眼里露出警告的光芒。
“知道了,算我没说。”他识相地笑说,拍拍她的背,“去冲个澡,然后去吃饭。”
“我不饿,气都气饱了。”
“再生气也要吃饭。再说她就是来让你生气的,如果你真生气,那不就上她的当了。别气你的人没怎么样,你先被她气死了,那可不像你。走吧,听话,吃饭去。”康爵虚搂着她被汗水浸透的腰身,笑说,将她带出去。
“让我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把我的衣服弄脏了,那套华伦天奴很贵的!”她愤愤不平。
“我知道了。”他点头回应。
“那可是没打折的时候买的!”她竭力想强调衣服的价值是她生气的原因。
“好!好!”
“而且是我去香港的时候买的!”她再次强调。
“是!知道了!”他再次配合地说。
两人来到一家以海鲜知名的西餐厅吃晚餐,康爵点了菜,槟榔说想喝白兰地,他看看她,点瓶白兰地。
厨师长在他们面前将虾烹制好,沾上香气浓郁的酱汁,令人食指大动。槟榔显然是将所有力气都用在了吃上,暂时忘掉了刚刚的不愉快。他也极力满足她这一点,点了许多菜让她使劲吃。
她不停地吃用力地吃,他只吃一块牛排,然后就啜着一杯红酒,望着她。当她第二十次为自己倒酒时,他看不过去地说:
“别再喝了,会喝醉的!”
她看他一眼,没理他,端起杯,喝下一大口。他盯着她问:
“你就那么难受?”
“我不是难受,我是生气,多喝一点才能忘记我今天有多倒霉。我的衣服被毁了,而且我在餐厅里已经不止一次丢人了。”
“她今天到底来找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用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道,“她告诉我她要和冠玉去出差,然后在为期一周的时间里在纽约把冠玉勾上床,那样我就可以出局了。”
他“扑哧”一声笑了,因为她的话,也因为她的表情,所以差点没呛着:“她就这么和你说的?”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她和冠玉去纽约出差?是真的?”
“嗯。”她点头,手指在酒杯口画圈,喝得有点头晕。
“那你就不担心吗?”。他笑问。
“不知道。”她摇头回答,停了停,低着头说,“有时候我也担心,但我也想知道,如果程雨逢勾引他,他会不会上钩。你说他会不会上钩?”她问他。
“我怎么知道?!”他不悦地道,这问题忽然令他觉得刺心。
她盯着他看,仿佛能看清他的心似的,笑说:
“如果是你的话,那就一定会上钩。冠玉应该不会吧,前女友没那么新鲜。”她自言自语似的模着下颚,然后将发丝勾到耳朵后面,手肘支在桌上,头靠着胳膊,笑道,“如果他也上钩,那我就输了,彻底输了。我先后输给了一对表姐妹,那可就太惨了,那我就是在同一地方摔了两次。”她又给自己倒酒。
“你别喝了,已经喝醉了。”他劝阻。
“我没喝醉。”她推开他的手,直起身子说,“我清醒着呢。程雨逢和聂赏冬两个人都一个样,还真是亲戚,恨不得把情敌烧成灰,却对男人蠢得无怨无悔,多半是因为遗传。”顿了顿,她垂下眼帘,接着笑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怕冠玉跑了。如果他离开我和程雨逢跑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才好。”
“程雨逢还和你说什么了?”他转移话题,不想她总在聂赏冬身上打转,也不想听她总谈论她对冠玉的感情,那会让他倍感不自在。
“别的倒没有。”她回过神,想了想,蹙眉说,“对了,她还和我说了康进的事。她说康进的公司出现亏损,资金周转困难,已经贷不着款了。还说康进已经开始靠卖自己的家当来填补公司的空缺,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没听说。”他摇头。
“那她在骗我?她骗我这个干吗?她还让我去问冠玉,她说冠玉也知道。”她狐疑地思考着雨逢的用意。
“这还不简单?她就是想让你去问冠玉。你认为冠玉会高兴听见你向他问康进的事吗?他会以为你脚踩两只船。”
“不过我前几天的确看到‘全景’的股票跌得厉害。”
“你真在乎这个?”他盯着她不再受酒精催眠的眼睛,问,“你还在关心康进?”
“我只是想知道‘全景’是不是真出问题了。你说程雨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反正我没听说,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来的。放心,谁破产康进也不会破产的,除非出现奇迹。那种人,哼!”他冷笑。
“这次的金融危机真有那么严重吗?”。
“不是这场危机有多严重,而是集团的内部问题积蓄已久,遇到这场风暴,就把很多问题全暴露出来了。就像大地震时,地震未必有多强,之所以伤亡惨重,是因为房子盖得不够结实、盖得太高、违规违建。‘全景’的事我倒没听说,但‘谷德’的确是出问题了,而且出的是大问题。”
“唐世臣?”
“依我看,唐世臣这次恐怕要玩完了。据说他涉及了一系列的经济犯罪,正在被警方调查。而且他的资金周转才是真出了问题。”
“是吗?那江纯岂不是也要跟着玩完了?”
“她从前那么对你,你还担心她?”他嗤笑。
“我才没担心她。我是说,她嫁给唐世臣就是为了钱,如果唐世臣破产,那她不也完蛋了?”
“这你放心,她还没到四十,风韵犹存可以再找个没破产的。”
“不会吧?!”
“你不相信?‘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可不一定,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同甘苦共患难。”
“能共患难指的是两个人是原装的。不信我们就走着瞧,你看如果唐世臣破产了,江纯会不会卷起金银首饰马上跑路。”
“你怎么这么缺德?诅咒人家破产!”
“你还不信,不信我们走着瞧!”
她笑了笑,望着手中的酒杯,顿了一顿,说:
“对了,我和小柔谈过了,她问我和冠玉的关系,我告诉她了。她一直希望我们复合,我已经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高兴,不肯理我了。所以我想,你和她谈谈吧,她对我们之间总是存在幻想并不是好事。”
康爵的脸色随着心情沉郁下来,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感觉伤心失望,但并未萎靡不振。他回答:
“我会和她谈谈。”
“还有你,”她望着他,认真地道,“康爵,结婚吧,找个好女人。”她想了想,尽量轻松地笑说,“找一个清白的、出身良好、留过学的好女人。我知道有很多人想把女儿嫁给你。”
他望着她,面容紧绷,他问:“你是认真的吗?”。
她只是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在吊灯柔和的光芒下,剔透得像戴了强生美瞳似的,黑油油的似夕阳下的黑玉。
他等待了良久,没得到回答,其实他也并不奢望会得到回答。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然后在她的注视下,毫不退缩地道:
“我知道我过去愚蠢地伤害了你,我把我唾手可得的幸福硬生生地推开了。我本来可以在你身上得到我最想得到的幸福感,我和你度过一生,然后我的人生就会从此告别那些黑暗的,迎来所有美好的。可我把这个机会放弃了。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女人了。”
“我等你。”停了停,他继续说,“我不是给你施加压力或者在期待你和冠玉分手,我什么也不期待,我只想在你身边,静静地看着你,没有目的。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很认真地珍惜。如果你不愿意,我会退守到朋友的位置。我们过去也是朋友,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就像我的红颜知己。”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如果冠玉能让你幸福,我会很高兴。如果他不能,那,那份幸福我可以给你。”
槟榔没言语,只是看着他,盯着他黑黑的头发,心里突然想起很多从前的事,可没有具体的事,只是一些无声的画面,画面还并不清晰。似乎有很多件事同时从脑海里冒出来,在视网膜前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