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
槟榔今天非常紧张,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到男朋友家去拜见自己未来的公婆。她心里清楚她是不受欢迎的,可又能怎么办呢,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用心闯一闯。
两天前就把要穿的衣服选好了——一身白色套裙。今天她早早地下班,先去把指甲修短,然后到花店买了一篮玛格丽特,回家洗过澡后,化好清爽不会惹人厌的淡妆。一切准备停当,她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地等着冠玉的电话。约定时间是在七点。六点半,他打电话让她下楼,她拎起篮子和包匆匆出门去。他正靠在楼下的跑车上等着,见她下来,立刻迎上来接过花篮,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笑道:
“今天真漂亮!”
她莞尔一笑,可仍很紧张地模模头发,问:“这样行吗?”。
“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拉下她的手,笑道,“放心,我爸妈不会吃了你的,上车吧。”
两人上车,一路上槟榔默默无语,双手抓住包带扭来扭去,脸望向窗外,心越跳越厉害。冠玉察觉出她的紧张,只是笑,趁等红灯时握住她的手,用力地握握,笑道:
“有我在,不用这么紧张。”
槟榔没说话,只是勾住他的指头。他又说:
“知道吗,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紧张。”
槟榔觉得他在嘲笑她,瞪他一眼,赌气甩开他的手。冠玉却哈哈笑,再次拉起她的手,在她手上亲一下。
汽车开进凌家大门,幽深华丽的宅子象征着不可一世的富裕。槟榔从未来过这里,她望着那富丽的宅邸,内心多出无尽的忐忑。
跑车在门前停稳,冠玉高兴地下车为她开车门,然后拉着她的手走上台阶,进入金碧辉煌的室内。
“二少爷!”管家迎上来,恭敬地叫道。
“先生太太呢?”冠玉握紧槟榔的手,问,那时她正尴尬地想挣开他的手。
“先生太太都出去了。”管家恭谨地回答,“他们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所以一起出去了。还说二少爷今晚会带人回来,所以告诉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饭,二少爷可以陪客人吃完饭,然后再把人送回去。”
这话就像一记闷雷,狠狠地在槟榔久违的自尊心上炸开,噼里啪啦的,让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在管家的注视下,找个地缝钻进去。冠玉更是震惊,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父母会这么做,他还以为他很了解他们。低头看看槟榔狼狈的表情,他突然怒火中烧。
“他们去哪儿了?”他质问管家,声音有点大,把槟榔吓一跳。
“他们没说。”管家回答,夹在两个主人之间,她也很难做。
冠玉心烦意乱,他信誓旦旦地将槟榔带到这里来,可现在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他拿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但手机关机。他立刻打给父亲的助理,在连声逼问下,那边的助理可怜巴巴地小声说他真不知道。正在这时,一直望着他的槟榔突然回过神,就在他要给母亲打电话时,她忽然拦住他,温柔地笑道:
“算了,没关系。既然他们有事不在家,那也没办法,我们下次再来好了。”
“槟榔!”他觉得心疼而内疚,他知道她很清楚他父母是避不见面,可她依然这样温柔。
“没关系,等他们没事我再来也是一样的。”她从冠玉手里接过花篮,递给管家,微笑说,“请您帮我把这个交给凌太太,这个本来就是要送给她的。”
“好。”管家答应着接过去。
“走吧。”槟榔对冠玉低声道,转身先离开。
冠玉急忙跟出门,槟榔已经上车,安静地坐在座椅上。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把车开走了。一场本来是很严肃、很有决定性的会面,却这样草草地结束了,甚至连要见的人都没见到。
水伊和老公和好了,今晚正在家准备吃烛光晚餐,刚吃上,门铃乍起,开门一看,母亲进来了。
“妈?”她惊讶地站起来。
“妈?”靖文也站起来,“吃饭了没有?一起吃吧。”
“不用,我没胃口,你们吃吧。我就是要在你们这儿呆一会儿,顺便和水伊商量点事。你们先吃,不用管我。”凌太太说完,自己坐到客厅去。
“这是怎么了?”水伊一头雾水。
“你快点吃,然后去看看怎么回事。柳姨,给太太拿点心。”
“好。”柳姨泡好茶,去厨房端一碟点心。
也没法再吃浪漫的烛光晚餐了,水伊忙忙地吃过饭后到客厅去,只见母亲正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地发呆。她凑过去,不解地问:
“妈,您怎么了?”
“唉!”凌太太又叹口气,问女儿,“你过得怎么样?”
“很好。”
“那就好!唉!”
“您怎么了,干吗总叹气?大晚上,您没说一声就跑这儿来了,您和爸爸吵架了?”
“没有,我是在躲你二哥。”
“为什么?二哥怎么了?”
“他和雨逢分手了,鬼迷心窍,也不知怎么就被苏槟榔迷住了,非要和她结婚,今天要带人回家。”
“哦。”已经到这种程度了?苏槟榔厉害啊!
“你怎么不惊讶?你知道?”母亲狐疑地问。
“没有!没有!”水伊忙摆手,“我哪会知道?!爸呢?”
“他?他去雷家了。”
“您怎么没跟去?”
“我来找你有事。”
“什么事?”
“你不是和苏槟榔挺好的吗?你去劝劝她,好好劝劝,让她别再缠着你二哥了。他们两个不合适,我可不想让她毁掉你二哥。你可以委婉地告诉她,我们可以给她一笔补偿费,让她开个价,无论多少,我们都给。”
“您怎么不去?干吗让我去?”
“如果我让她开价,她会以为我瞧不起她,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但你去,说得委婉一点,尽量让她以为我们家是迫不得已,让她有点自知之明,也许她就会放手了。”
“我才不去!如果被二哥知道,他会杀了我!再说,二哥那么大了,他想跟谁结婚也是他的自由,他愿意娶谁就娶谁,他自己怎么觉得好就怎么来嘛!”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的意思是,你想让你哥娶康进的情妇来给你当二嫂?”
“嗨哟!现在的女人就算不当情妇也不是一清二白的,当情妇的时候她还不认识我二哥呢,现在认识了她也不当了,有什么?!”
“你怎么净向着苏槟榔说话?”
“不是我向着谁,我只是就事论事。您想,二哥这么多年从来不碰女人,我还以为他是和尚。而且他和雨逢在一起十年了,从没想过要结婚。可现在跟槟榔在一起才多久,就哭着喊着要结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碰对人了。”
“你把这话对雨逢说,看她会不会掐死你!你二哥和人家在一起那么多年,现在说分手就分手,你让雨逢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怎么办的?就算你们逼着他们结婚,可结婚离婚自由,说不定哪天他们就离婚了,到时候不是更难看!你们别吃定二哥人老实,不会离婚,你看他现在就不老实了,说明他是有魄力的。”
“你少和我废话,反正我不会让那种女人进凌家的门。我听说她和康进在一起时就不规矩,万一将来和冠玉在一起,腻了,也给冠玉戴绿帽了,那怎么办?”
“不可能的!她不是那种人!”
“总之你到时候去把我的意思告诉苏槟榔,说得婉转一点。”
“我才不去!我也不会婉转!如果被二哥知道,他会骂死我!”
“我是你妈,我让你去就去!都这时候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给我添乱,听见没有?!”凌太太严厉地命令。
“哦!”水伊只好乖乖答应。
槟榔跟着冠玉回家。她走在前面,他沮丧地跟在后面。
进了家门,她瘦弱的背影突然让他觉得很怜惜,他拉回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喃喃地道歉:
“对不起!”
“没关系。”她按着他的脊背,淡笑。
“我没想到我爸妈会这样,让你白跑一趟。也许我不该提前告诉他们,我应该直接把你带过去。”
“那样更不好,不能那么做。”她咬咬嘴唇,笑道,“也许他们今天真有急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去也是一样的。”她对他无事地笑笑,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冠玉只好让她去了,望着她纤细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很歉疚。他在心里长叹口气。
槟榔相当难过,觉得自己很狼狈很难堪,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她知道这不是冠玉的错,他心里也不舒服,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凌权夫妇拒绝她的意思,她已经完全清楚了。她的心有些发冷。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她是真心爱冠玉的,可是此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不知道该怎样去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