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和细碎的雪花一起飘落在她如水的发丝上、溅在她如樱桃般红润的双唇间，一双墨眼般空洞无光，似乎走入了一个死角，找不到出口般茫然。
楚云墨望着在池水不断扑腾的徐婉言喊，那声音叫得好不干煸：“救命啊，救命啊，二姑娘掉水里了。”
这一嚎，该叫的不该叫的都叫了出来。丫鬟和家丁纷纷向此走来，一脸的狐疑的表情，而听到声音的徐灏和王氏、赵氏也从另一个院子走到了池塘不远处的院门边，满目迷茫，显然只是听见了声音，但没有听清究竟在喊什么。楚云墨一脸焦急，仿佛推二姑娘的人真的不是他。“救命啊！救命啊！！”
“噗通——”，耳边再次传来落水声，冰冷的池水溅在楚云墨的裤腿上。只见凉颜左脚一滑，一声惊呼之后噗通掉入了水中！巨大的水花在空中盛开，与此同时她在齐膝的池水里，折腾的有模有样！
徐灏心头一慌，疾步近乎是跑着跳进湖中，池水淹没了他的膝盖。踩着淤泥，深一步浅一步的将不断挣扎的徐若儿和徐婉言拉了起来。“这水只到膝盖而已，淹不死人。”
徐婉言先是一愣，茫然的环视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确定这里是自家的后院，而不是阎罗殿的后院时，对着同样浑身淤泥的凉颜劈头一掌。“你居然敢推我！”
凉颜捂着受伤的脸，抬头，双眼含泪地看着徐婉言。“脚下不知为何就滑了一下，然后就不小心撞到了二姑娘。”
“不小心？我明明听见傻子说你干什么？你还说不是你推我！”赵氏不止一次的在徐婉言面前说过不要在徐灏面前欺负徐若儿，但是此时，她忍无可忍了！
凉颜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在寒风中不断颤抖，腥臭的水珠从发梢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格外动人。咬着微微泛紫的唇，轻轻拉了拉徐灏的衣袂。“真的不是我推二姑娘的。”
这声音好不委屈，那小小的身躯颤抖的好不心疼。徐灏心头一荡，不由分说，把凉颜身上溅了水、从而十分笨重的裘衣丢在一旁，把浑身冰冷的她拉进怀里。训斥道：“以后不准再到这边来了！听到没有？”
她眼神胆怯地看着他，如一只小鹿恐慌不安。轻轻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徐灏的心头仿佛有无数只猫在抓挠。声音一轻，身子却是一热。“若儿，我们回房再说。”
“大哥！”凉颜正欲阻难，却听一声虎啸般得怒吼。接着凉颜的左肩被人用力一推，又跌坐回了冰冷的池水中。徐婉言庞大的身躯挡在两人中间。“不带这么偏心的！再怎么我也是你同父的妹妹！”
此时的徐婉言满身淤泥，浑身散发着恶臭。徐灏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了坐在池水中楚楚可怜的凉颜。“若儿，我们回房。”
凉颜的模样比她好不了多少，可是徐灏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他推开徐婉言，把徐若儿护在怀里，上岸时，楚云墨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了该怒不敢言的赵氏和几个家仆、以及一脸阴沉的王氏。
“徐灏，你是当我死了吗？”。一身红裘的王氏如一朵娇艳的玫瑰屹立在天地间，在这素白的世间格外明目。凉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脸上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徐若儿，你知道什么叫吗？就是你勾引自己的亲身哥哥！妄想做徐府的大夫人！”
王氏气得浑身发颤。“徐灏，你以为你是因为谁才有的今天？如果不是我爹为你疏通，你觉得你会有今天吗？”。
徐灏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不想同你争。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啪——”这次巴掌落在了徐灏的脸上。
他没有说话，如一座雕塑站立在原地。目光有些冷。“那你要我如何？从此只守着你一人，对你言听计从？那我告诉你，你嫁得是一个男人，不是一条狗。”
“徐灏！”她红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咆哮。此时的她哪见之前的丝毫傲气，除去显赫的家世，也不过是一个会为了心爱男人、争风吃醋的小女人罢了。“我乃堂堂太守的女儿，怎样的公孙嫁不到？可是我偏偏选了你，那时你不过是一个小小贾人！我一直我以为你是我的良人，可是如今……“
说着，两行清泪从王氏的眼眶流了下来。她本是极其聪明的人，可时至今日，她的聪明和名门风范早已被女人的嫉妒心磨得一丝不剩！她只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的位置会不保。无论是徐知府的妻、还是太守的千金。
一个被夫家休了的女人是没有任何颜面存活于世的。这就是这样一个迂腐的时代。
不得不承认，徐若儿给她带来了威胁足以摧毁了她的理智。如果徐灏真的要休她，这一闹更似成全，却不会成为她要的挽留！
所幸他没有回答，而是侧过脸，避开了王氏那张满是凄哀的脸。
凉颜在寒风中不断颤抖，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加上王氏那双悲凉的眼，更是不舒服到了极致。仿佛她真的像是一个第三者。
她推开徐灏，离开温暖的裘衣，一身单衣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没有阻拦。
“大嫂……”她的牙齿在打架。“我无心介入你们之间，告辞。”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向四周。不知何时，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王氏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徐灏，仿佛要把他的俊世容颜记进骨子里。
凉颜抱着双臂，颤巍巍地走回了自己的寝居。回房时，一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推开门，一床棉被立即裹上了她的身。一张满是刀疤的脸站在门的后面，一张嘴撅得老高。“宁愿被冻死，也不愿嫁我吗？”。
凉颜并没有多言。只是裹着棉被、腿一软的坐到炭火盆边，牙齿发麻的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你没有关门。”他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一脸不爽。
半响后，身体回暖，她也稍稍有了精神。瞪着他：“被你嫁祸的人可是我，你在不高兴什么？”
“你宁愿冻死也不嫁我。”他双手环胸，斜睨道。
“我呸！是谁先嫁祸我的？”
“我呸！是谁先不嫁我的？”
凉颜将棉被裹得更紧了。“我不嫁你，你就嫁祸给我？哪有你这么坏的傻子？”
他吹胡子瞪眼，如果他有胡子。“谁说我傻谁最傻！”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这句话无比恰当的提醒了凉颜。对面这个人不仅不傻，甚至是懂得披着猪皮袭击猪群的大灰狼！隐约间，她觉得这个比喻不恰当，但是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词，只好咬着牙，继续沉思。
“楚云墨，我不管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也不管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是你不能因为咱俩有过节，就把我当节过！我不应该在二姑娘面前诋毁你，害你到手的娘子飞了。但是同样你也不应该用娶我为借口趁机报复我！”表面控诉，实质却是企图和解。
他不说话，一双茶色眼眸里倒影着她无比猥琐、蜷缩成一团的影子。半刻，他站起身，把一杯热茶放进她的手里后，又蹲了下来，和她瞪大眼小眼。
“我向你道歉。你也打消报复我的念头，至于之前你嫁祸我、毁我清白那些事我们以后决口不提，如何？”无论如何，和这样一个人为敌都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你怎么就知道你没有毁我清白？”他又撅起了嘴。“你可知道寺庙里是有规定的，如果我和你吃饭这件事传到了方丈耳朵里，我可是会受罚的！”
她放下茶杯，将双手举到胸前，做投降状，棉被从肩膀上微微滑落。“如果方丈知道了，我一定去帮你解释清楚。解释不清，我就帮你受罚？如何？”
就算明知他是装傻，可是恍惚间又会觉得他的聪明是自己的错觉，忍不住当做小孩哄宠？究竟是这个人道行太高，还是我这火眼金睛修炼的还不够？
他撅着嘴，一副思考的样子。目光向她身后紧闭的纸窗望了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们恩怨情仇就此一笔勾销吗？”。
她摇摇头，纠正道：“我们之间只有怨。你不要随便意和谐婬那么多纠缠出来。”
他的眼睛眨了几下，然后又一副心有不甘的耷拉下脑袋。“好像只有这样了。”
凉颜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见状，他仰突然头灿烂一笑，两颗‘缺了’的大门牙又长了出来。明晃晃的：“你也觉得我们还是继续纠缠下去好吗？”。
不带任何前兆，他将她拥入怀中。笑得好不欢乐：“对不起，这账消不了了。”
与此同时，门从外面推开，徐灏的声音传来。“若儿，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