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是徐灏。
床榻上的两人同是一愣。凉颜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向门外望去,无奈楚云墨宽大的衣衫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正欲抛开,却被抓住了手。
回头便看见楚云墨眯成月牙的眼睛,正带着一丝玩味地看着她。她挣扎的手臂便是一阵停滞,鼓着杏眼,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若儿,我知道你在。我也知道我那日做得事情有多么过分。”门外的黑影靠着门板缓缓坐了下来,朱漆的门板因托着重量而嘎吱作响。“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初见你那日,我的心便许之与你。”
楚云墨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游走,一双贝齿轻咬着的下唇,小小的唇红润的如胭脂一般,煞是好看。白皙的皮肤仿若透明一般,由里到外都透着诱人的红,如此羞涩的表情眼底却是恨意。她瞪着的他,褐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浅笑的自己,门外的深情竟是一点儿都没入她的耳。
一时间,他竟有些同情徐灏。
而这一头的徐灏丝毫不知,他鼓足勇气告白的女子正和另一个男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望着满园的白雪,目光悠长而温柔:“那时也是这样的腊月天,你穿着蓝色的棉衣躲在那个人的背后,怯生生地叫我哥哥。颜儿,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妹妹。从一开始我便视你为妻。”
情到深处,称呼在不自觉间也变了模样。他的声音略有停顿,然:“今时,你终于到了出嫁之年。可……站在你身边却不是我。”
“颜儿,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从你说喜欢我开始、或者从那个人走到我身前握住我的手叫我保护你开始。可我真的不介意。等这段时日过了,那时候若儿回来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娶你,到时候谁也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所以,不要嫁给那个傻子好吗?”。
千言万语,唯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楚云墨看着凉颜波澜不惊的眸子,唇边的笑意不禁加深。用口型道:“你真的不回答他两句?”
她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楚云墨,一点儿都没有被捉那啥在床的自觉。声音不低:“就算要回答,也要等你从我身上下来啊!”
谁都可以保证这句话绝对传进了徐灏耳朵里,但谁也不知道徐灏究竟是用怎样的表情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又是用怎样的心情回味刚才那番话。
这是楚云墨第一次被人惊得说不出话。他望着女子,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她还是那番不耐烦的模样,一双娥眉生生拧成了结,每当她想对他动粗的时候总是这样的表情,抿着唇,拧着眉,一双杏眼闪烁如火一般狂躁的光。
她是奇怪的。他见过许多人,可是没有见过如此愚笨的。难道她不怕他待她不好吗?为什么连最后的退路都要断了呢?此时,她已经推开他,整理着发丝站起了身,决绝地步伐使刚才还企图看她笑话的他反而成了一个笑话。
他凝视着在她细软腰肢游离过的指尖,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温热的体温。少顷,一抹浅笑挂在了唇角,薄唇微动,像是在自语着什么。与此同时,凉颜已经整理好仪容,拉开了紧闭的房门,谁知一个庞然大物也谁知倒了下来,吓到凉颜连退了几步,直到看清那躺下来的庞然大物是徐灏时,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整个人躺在冰凉的青石板上,黑色的裘衣如雄鹰的羽毛铺撒在他的身下,一双眼睛近乎绝望看着上空,不见生机。
只觉浑身发软,脑袋里像是有上百只苍蝇在嗡嗡乱飞。他,听到了什么?让他生生念着的女子、让他放下尊严的女子、让他失去了理智的女子,现在在别人的身下?在……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一丝苦味在从胸口蔓延到了嘴里。
直到在空旷的上空出现了一张稚女敕却初见妩媚的脸庞,那双仿佛蒙上了一层死灰的眼眸,才微微地涌现了一点光。
后来她说了八个字,硬是将他最后的希望碾磨成了灰。她说:“楚云墨,你还不快走?”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和他记忆里一般,犹如黄莺的鸣唱般。可心境却大然不同。那时是雪中的一盆火,温暖了整颗心脏。现在却是六月的雪,冻着他整个身心。
她不在意,不管他娶谁为妻、纳谁为妾,还是如今的把整颗心都说给她听,她都不会在意。一点儿都不会。
他开始大笑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也不看房里的人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而凉颜的表情始终都从容而淡定的。比起略带笑意的楚云墨,她更像是一个局外人。而事实,她真的是一个局外人,他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痴情都是交付于那个怯生生唤他哥哥的女童。而不是如今这个对他心存提防的凉颜。
她只是一个来还债的孤魂而已。
哎,真是作孽啊。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待她转身之时,楚云墨正盘膝着双腿坐在床上,棉鞋稳稳当当地套在脚上,月白色的床单已经留下了好几黑印子。一声惨叫,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
“你难道不知道上床要月兑鞋么?”
“噢?娘子的意思是,为夫现在月兑鞋就可以上床了?”他模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啪’,一巴掌落在了他那张俊世无双的脸上,打得他一腔委屈。蹲在地上,一手捂着脸,泪眼汪汪的。“不是这个意思你说就是了嘛,你干什么打人嘛!傻子就不是人啊!”
凉颜自知理亏,但还是死鸭子嘴硬。“你又不是傻子。”
“现在知道我不是傻子了,刚才一口一个楚傻子,叫得比谁都顺口。不带你欺负人的!”说着说着,竟一坐在地上,呜呜啦啦的哭了起来。“你红杏出墙我都没说什么,我光是说错了话,你就打我!呜呜呜,欺负人,欺负人……”
双拳一握,她蹲,模着他的绒帽子,耐着性子道:“别哭了,以后……我顶多不打你就是了。一个大男人坐在哭也不觉得难为情。”
他从手指间抬起那张满是泪水的俊脸,眨着大眼睛,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这是在撒娇吗?
在她出神之间,他竟然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撞得胸口直发疼。一边吸鼻子,一边嘟囔道:“以后要是进楚家你还敢这样欺负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抬头,光洁的额头和她的下巴撞了一个结实。吃痛地捂着下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而始作俑者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抱着她,万分激动的说:“我终于想起来我是来干什么的了,我是来告诉你,楚家现在是什么样个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