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年,Z国西南边区还处于旱季,今年的旱季来势汹汹,本来就很贫瘠的土地上,一条接一条的裂缝像是渴的张大了嘴在等待雨水的浇灌。微风一过,卷起沙尘无边无际,似乎要淹没这个已经存在了几世纪的小镇。
一望无垠的杂草破里,一条锈迹斑斑的铁轨擦着镇子延伸到飘渺的远方。几间风一吹就掉渣的破木房子之中,还夹杂着一小间由红砖砌起的相对教完整的小房子,小房子窗口挂了个牌子,上书“售票丁”。
一个满脸沙尘的小女孩捡起地上的“厂”字,吹了吹,灰尘飘进了眼睛里,小女孩只是眨了眨眼睛,没去管它,又用早已看不见本色的衣角擦了擦。踮起脚把字举到窗口:“姐姐,姐姐,字又掉啦……”
离小房子不远处的铁道旁,一身高不超过一米六的中年男子趴在地上,耳朵贴着铁轨。几分钟过后,该男子先是眼睛一亮,然后猛地站起来,手舞足蹈的扯着嗓子喊道:“火车来了,火车来了……”耳朵上沾的铁锈纷纷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的小坑。
两位满头银丝的老人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一个劲儿的摇着,老汉说道:“狗娃啊,出去要好好干活,好好做人,但是遇事不要逞强,要改改你的倔脾气。”
老大娘也说道:“狗娃,你从没有出过远门,出去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惹事,在外面,家里就照看不了你了……”说着说着,老大娘就哭了起来。
年轻人眼睛里也闪着泪花,反过来拉着二老的手说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混出个人样儿的!你们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鸡蛋都不要再给我留着了,我短时间内回不来,会放坏的……”年轻人好像说不下去了,一把拉过二老抱在了怀里,这应该是年轻人懂事以来第一次主动抱二老。
“嘀~”火车已经进站了。虽然这里是火车站,经过的火车也有五六列,但是会在这个站停的仅此一列。年轻人接过二老手里的行李,向铁道走去,二老紧随其后。
车停了,门开了,没有人在这里下车。年轻人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了车,透过玻璃,年轻人注视着外面眼泪汪汪的二老,哽咽了,鼻子一酸,泪水滴到了跟前一个人的手上,那人刚转过来想发飙,但是看了看年轻人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说啥。
二老一直目送着火车消失在远方,才转身往回走。刚才捡到“厂”字的那个小女孩跑过来问道:“刘女乃女乃,狗娃哥哥去哪里了?”
“去S省了。”老大娘擦了一把眼泪说道。
“啊?出省了?咱镇子可好多年没人出过省了,你儿子真有出息!”旁边路过的人搭话道。
火车上,年轻人擦干了眼泪,在厕所外面找了个地方把行李点在了下边。刚坐下,他看到旁边有个人和他是一个镇子的,刚才一起上的车,就是趴在地上听声音的那位。但是那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年轻人把下的行李扯出来一件,递给了那个人:“我们是一个镇子啊,以前还不认识,呵呵。”
那人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年轻人的行李,说道:“谢谢啊,我叫狗剩,你呢?”
“我叫狗……我叫呼延海。”本来年轻人准备说狗娃的,但是他不喜欢这个小名。当他开始上学的时候,他觉得“小明”这个名字可拉风了,从此每当有人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就说自己叫“小明”,可是他当时都六岁了,别人叫他“狗娃”已经习惯了,所以没多久,他也就屈服了。但是他觉得这次自己出远门了,一定要甩掉这个名字,只告诉别人大名!
“嗯,好名字,你去哪儿啊?”狗剩问道。
“S省,你呢?”呼延海问道。
“出远门啊?了不得!”狗剩竖起了大拇指,“我就去省城,给娃送点儿学费。”
在呼延海和狗剩聊天的时候,他们旁边有个黄毛也渐渐对他们的谈话感兴趣了,特别是在听到“学费”两个字以后。
“哦,你娃真是好命啊,还可以到省城上学!”呼延海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不禁伤感起来。
“啥办法啊,他都考上了不让他上也不行啊,哎!”虽然在叹气,但是呼延海可以听出来他的话语里有几成自豪的成分。
这时黄毛探出了脑袋四下张望,似乎看到了什么。对着车厢里不知道谁使了个颜色,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站着。不一会儿三个同样穿着打扮怪异的年轻人聚到了一起,黄毛给三人发了烟,点上惬意的抽起来。
呼延海和狗剩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正聊着呢,黄毛的烟头突然掉了,而且正往狗剩的身上飞去,当呼延海看见烟头的时候,烟头离狗剩已经只有不足十公分了。呼延海想也没想,右手“唰”的一声,等黄毛看清的时候,烟头已经不见了,只见呼延海拍了拍手继续和狗剩聊着天。
黄毛狠狠地看了呼延海一眼,对跟前的人又挤了挤眼睛。这时车厢里传来“方便面了,矿泉水了,火腿肠了啊……”的声音,在呼延海转过头看的时候,又是一截很大的烟灰飘了过来,这次呼延海没看见,所以烟灰直接掉在了狗剩的衣服上。
烟灰刚碰到狗剩的衣服,黄毛几个人也不管狗剩同不用意,七手八脚的在狗剩身上乱模起来,还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啊,我给你拍掉……”
狗剩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狗剩自己也拍起来。
但是黄毛他们没听见一样,继续在狗剩身上乱模。终于,本来可以吹掉的烟灰,这会儿已经变成碎屑钻进了狗剩的衣服里。黄毛停止了模索,站起身,还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已经给你拍掉了。”
狗剩也看得清清楚楚,烟灰都落进衣服里了,但是他没说啥。这时,推小车卖东西的乘务员已经到了跟前,呼延海和狗剩站起来,给人家腾地方。
黄毛他们几个也在过道里,都靠边趴着,但是对面一个人都没有,黄毛他们却硬是要趴在狗剩这一边,几个人还把狗剩包住了。本来宽度已经够了,几个人还在挤,黄毛的手慢慢的伸向了狗剩的腰间,因为经过刚才的“模索”,黄毛已经知道目标所在地了。
就在黄毛刚碰到狗剩腰间塑料袋子的时候,他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他,不对,不是抓着,而是夹着,或者说是捏着。而且夹的力量越来越大,黄毛知道已经暴漏想缩回手,可是他的手动也动不了。卖东西的车子过去了,黄毛一看,是呼延海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了他的手腕。狗剩还不知道咋回事,奇怪的看着呼延海和黄毛。
黄毛这会儿对呼延海怒目而视,其他几个人也是睁大了眼睛。这时,呼延秋手腕上青筋隐现,紧接着就是黄毛“啊”的一声尖叫。呼延海松开了手。
黄毛抱着手倒在了地上,黄毛一伙儿的几个人骂了声:“草!”就要冲上去,但是黄毛用脚勾住了他们,摇了摇头。
呼延海带着狗剩离开了这里。听到有人尖叫,乘警赶到检查了情况,查看了黄毛的伤势,焦急的站起来对着车厢喊道:“车上有没有医生?这里有人手骨碎裂,急需治疗……”
黄毛痛得快晕过去了,但是他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呼延海刚才坐的地方。扶他的几个人也看向了那个位置,几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们发现了刚才不见了地那个烟头,而现在,烟头只是一堆碎末了!是的,烟头过滤嘴的海绵被呼延海捏成了碎末……要是没猜错的话,呼延海捏烟头之前还没有弄灭的时间!
呼延海带着狗剩走了好几节车厢才停下来,狗剩不解的问:“小伙子,我们干嘛要走啊?”
“嗯……”呼延海不知道咋说了,想了想,“我不喜欢烟味儿……”
“呵呵,看来你是好人啊,居然不抽烟!”狗剩笑着说道。
“呵呵,对了,”呼延秋靠近狗剩的耳朵说道,“保管好身上的钱!”
狗剩吓得往腰间一模,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笑着说道:“我知道,嘿嘿。”
呼延海继续把行李放下,两人坐着说着话,也算是打发无聊的旅途无聊时间了。说着说着,狗剩看了下时间说道:“小伙子啊,我马上就到了,你还早着呢,还是睡一觉吧。”
“哦,这么快就到了啊。”呼延海有点不舍得说道,狗剩要是走了,就没人陪自己说话了,多无聊啊。
“嗯,反正咱们就一个镇子的,以后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嘿嘿。”狗剩紧了紧腰间的袋子,准备下车了。
呼延海把狗剩送到了门口,对着已经下了车的狗剩说了句:“一个人出来多注意点啊!”也不知道狗剩有没有听到。
呼延海一个人了,还真睡了一觉。等他睡醒,问了问乘务员,说A市马上就到。呼延海去洗了把脸,回来提着自己的两个行李袋子,走到了门口。
几分钟过后,车停了,呼延海跳下了车,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呼延海愣住了,心想: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而在离呼延海几十米外的另一节车厢门口,黄毛在几个人的搀扶下,也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