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曲折中,青影已然消失在视线里,谢留崖摇头而笑,便寻李绍梵而去。未有婢仆领路,衣衫拂动间,谢留崖熟门熟路,已停在一阁楼小院前。
阁楼上,李绍梵悠闲倚着貂绒软垫,两条翘在书案上的腿很是不安分地左摇右晃,就如他手中扇来左偏右倒的扇子。虽说已不是冬日,可这大凉的天怎么也犯不着扇扇子,若是为了风度吧,可他手中那扇却是把女子所用的香扇。一青衣婢女坐于桌案左侧,身子微向前倾正伏案疾书,一婢子能识字执笔已不寻常,细看下悬腕提笔间功夫不浅。此女是李绍梵的贴身侍婢,名为松月,所谓‘蕙兰琼芳积烟露,碧窗松月无冬春’,松月虽不如韦应物诗中神女般绝色倾国,却也是个美人儿,再说李绍梵这公子哥儿身边什么时候不是美人儿相伴。李绍梵似阖又似未闭的细眼懒懒地于宣纸上飘过,口中缓缓吐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亲爹不仁,以儿子为刍狗啊!”
“公子!”松月听得李绍梵胡言乱语抬头嗔怪,自己写的明明是‘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哪是公子口中什么‘亲爹不仁’的不敬之辞!
松月停笔嗔怪间女儿家的娇态显露无疑,这让李绍梵一晃的失神,只是这一瞬被李绍梵轻掩即过,略带三分轻浮言道:“好好好,是我胡言了!”任谁都听得出他话中哪有认错之意,此般言语不过是安抚松月罢了。松月也明白,却也不好多言,毕竟主子都言己过了,自己一个奴婢那得再多话,便执笔挽袖继续抄那本该是李绍梵抄的《道德经》。
谢留崖径直入院,一上阁楼便听到这两主仆简短的对话,冷不防一句“令尊怎的不仁了?”直把李绍梵惊得从貂绒软垫上倒了下来,李绍梵只得顺势立身而起,见来人是谢留崖跳脚怒道:“你走路能不能有声儿啊!冷不防地出现,冷不丁地出言吓人一跳,要是我摔着了,今儿个你可不光得好好赔偿了!”言语间已全无半分慵懒散漫之风度。早已搁笔侍立一旁的松月见自家主子如此失态,只得掩嘴偷笑。
“谁说我走路无声,只怕是你神游物外没听见才是,对吧,松月?”谢留崖望向松月道。李绍梵依着谢留崖的目光向松月看去,见松月只是掩嘴轻笑不答,佯怒道:“笑什么,在看自家主子的笑话么。”说话间顺势将手上团扇轻敲在松月额上。一脸笑意的松月忙道:“奴婢哪敢笑话公子!”
谢留崖打趣地看着这对一直以来都无什主仆样的主仆,总觉哪里不对,当注意到李绍梵手上的香扇时,才觉原来是此物甚不称景,平添了几分滑稽,“你这扇子是从谁家女子得来,持于手中流连,也不怕减了你的风流?”
李绍梵看了看手中团扇自顾风流道:“此言差矣,这扇虽是女子物什,不及玉骨柄扇增风流,可我倒觉着于我平添了几分情趣。”
“哦?不想我们李家公子还喜这般情趣,依你这风华容貌丝毫不输女子,若哪日着上罗裙广袖,做那女儿家的姿态,轻舞一曲,不是更有情趣了。”
素来脸皮甚厚的李绍梵,在谢留崖三言两语的调侃下颜面微红。松月立于一旁不敢笑出声,只得紧紧地咬着唇,头也垂得更低了。公子的确长得很美,女子见了他的样貌也会心生惭愧,可是公子毕竟是男儿郎,哪喜别人说他如女子般,还好是谢公子的调侃,若换了他人,不知公子会怎样发火。谢留崖也知道这个家伙有怎样的禁忌,不过他俩儿开玩笑素来是讲到哪就到哪儿,你不避我,我不避你。
李绍梵红着个脸,眸光转动间,见松月弯着身子整个头低低的垂着,都快要掉到地上了,便想岔开谢留崖的调侃对松月道:“松月,你怎的了?”
谢留崖看松月那样就知道,这丫头定是笑来稳不住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想像着自家公子做女儿家打扮,还罗裙轻舞,松月就乐不可支起来,却又不敢让李绍梵发现,只得折腰垂首。可李绍梵被谢留崖的话弄来血气冲头,一片嗡嗡,整个脑袋想的便是如何避开这难堪的话题。
松月不敢抬头回话,李绍梵一边庆幸把谢留崖的调侃暂时甩开,一边继续道:“是身体不舒服么,你倒是说句话啊!”说话间向松月走了过去。松月忙往后退去,不想被身后的门槛绊住,直直地往后跌去,顿时花容失色,脸上哪还有笑意。李绍梵快步向前却还是没能将其揽住,松月扎扎实实地摔在阁楼外的走廊上,后脑勺重重的撞在扶栏上,扶栏微微一晃,其上的一花盆向楼下栽去。李绍梵看清那盆花为他最爱的墨兰时,失声大呼:“小墨!”
李绍梵惨叫未已,接着楼下又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李绍梵和谢留崖跨步向前扶栏下看,正好对上楼下那双向上望着、满是痛楚和怒意的双眼,还有那眼角缓缓流过的鲜血。谢留崖忙往楼下奔去,李绍梵扶起松月,两人亦往快步跟了去。
傍水而建的阁楼下是微漾的湖水,清透的水中,一群游来游去的锦鲤,像在水中摆动的红丝绦般,搅动着平静的湖面。
阁楼正下方,向湖面凸出的石头上,梁柔儿正蹲着,美滋滋地把木盆中的鱼儿一条一条地放入水中。这些鱼是梁柔儿早上从鱼市买来的,在厨子挑拣了那三条鲜鱼后剩下的。因是梁柔儿自作主张买了一大堆鱼,没被列入府内每日采购和烹煮的单子上,所以这些被挑剩的鱼也由她来处置了。梁柔儿捧着一条鱼儿,轻轻地放入水中,嘴里嘟囔着:“鱼儿们乖乖哦,以后你们就在这里过日子了,这儿可好了,你们看,有那么多锦鲤陪你们玩儿,而且再过几月这湖就满是绿油油的荷叶,荷花开了就更美了!”说着微微抬头看到刚还殷勤朝她游来的那群锦鲤,在她把鱼放入水中后,就如避瘟神般远远地游开了。梁柔儿嘴角不由一抽,连鱼都会趋炎附势贱视弱小啊!这群没良心的家伙,亏得自己每日都会给它们喂食。
梁柔儿念叨了几句,却也不会这般无聊与这鱼儿计较,刚起身,还没来得及端起石头上的木盆,突然头顶上方传来惊呼,接着一不知名的重物便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哐的一声,脑袋嗡嗡作响,紧接着剧痛袭来。梁柔儿抬起头,入眼的是谢留崖和李绍梵的脸,还有从额角往下滑动着的稍暖的湿意,抬手一抹,满手鲜红,砰地一声,整个人直栽地上。
因阁楼下便是湖,谢留崖不能从扶栏直接飞身而下,只得快步从楼梯往下奔去。奔至湖边时,梁柔儿已倒在石头上,不省人事,一半的身子浸在水中。谢留崖忙将梁柔儿抱起,往阁楼上奔去,脚下却很是稳当,怕把怀中人给晃到了。李绍梵见梁柔儿似伤得不轻,忙吩咐松月去请大夫,来不及惋惜地上那株墨兰,自己尾追着谢留崖上了楼去。
谢留崖将梁柔儿轻放在榻上,忙查看她的伤势。那花盆儿砸在梁柔儿左额之上的头顶部,正流着的血混着些花泥把青丝搅得一团糊涂。跪在榻旁的谢留崖接过李绍梵递来的白色绢帕,压在梁柔儿头上的伤口之上以止血,另一只手轻轻拂去梁柔儿头上的花泥,小心翼翼理着那被血浸湿了的发丝。
从谢留崖紧张地把梁柔儿抱起,不顾自己衣衫被血污浸脏,直奔上楼时,李绍梵就觉哪里不对了,一个小丫头竟让这小子如此紧张!虽然自己有洁癖,当谢留崖把梁柔儿那个又是血又是泥的脏丫头放在榻上时,李绍梵还是稳住没有吼出:“不准把她放在上面!”
在李绍梵眼中梁柔儿不过是个丫头,可他看得出谢留崖很是在意这个丫头。谢留崖细心轻柔的动作,生怕把梁柔儿弄伤般,让立在一旁的李绍梵直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不会看上这个疯丫头了吧!李绍梵忙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甩了出去,可是为了确认,他故意向前走了几步,假意递给谢留崖一张绢帕,实则是为了走近些好观察。然后他看到,谢留崖那家伙眼里竟毫不掩饰的流露出疼惜、心痛!李绍梵看着一躺一跪的两人,心里满是疑惑和窃喜。疑惑是因自己竟不知这平日视同陌路的两人是啥时候勾搭上的,窃喜是因为自己终于抓到谢留崖的小辫子了。
夹杂着疼痛的昏昏沉沉中,梁柔儿幽幽转醒。她下意识地模了模自己的头,也不管自己头还晕着,直接从床上跳起奔至镜前。镜中,自己整个头都给严实的包住,像顶着个白色的陶罐,手不自觉抚上左额,它被包在了白布之下!
谁给自己包扎的?
梁柔儿只记得自己是被李绍梵砸晕了,还有帮凶谢留崖!事实上李绍梵却也冤枉,这花盆儿可不是他砸下去的,谢留崖更是冤枉。但也怪不得梁柔儿认定李绍梵就是罪魁祸首,谁叫他整日不学无术沉浸声色,在梁柔儿眼中简直就是个超典型纨绔子弟形象。
“柔儿”刚进门的孟细舞见已然醒来的梁柔儿正立于镜前,忙上前把她拉回床上,盖上被子,“你可醒了,上香回来就听松月说你出事了正昏迷着,真把我给吓着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病……”孟细舞顿了顿,眼里满是心疼地伸手轻抚着梁柔儿的头,又接着道“还好不是,现在可好些了么,头还疼么?”
“不疼了,姐姐。”梁柔儿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在这个世上孟细舞是她最亲最暖的人,头还是又疼又晕,可是她不想让细舞担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松月只告诉我,你是被花盆砸着头了。”孟细舞给柔儿捻了捻被角,坐于床沿上问道。梁柔儿便把今晨买鱼到放鱼湖中的事从头到尾给说了遍,虽没提李绍梵,但孟细舞也想到,这掉下来的花盆定与李绍梵月兑不了关系。细舞想到前几日,因为李绍梵对自己的几句轻薄言辞,柔儿差点与自家主子动起手来,难道是李绍梵故意报复柔儿?想到这儿,孟细舞道:“这花盆可是二少爷砸的?”
“不知道,我当时直接晕了过去,这不才刚醒过来嘛。”梁柔儿半真半假的说,猛地想起前几日李绍梵调戏孟细舞的事,“姐姐,你不会认为他在报复我吧?他堂堂一主子,惩治我这个奴婢的方法多的是,不会搞得这个复杂,直接把我扔出府,我就可以饿死了!”虽然心里已认定是李绍梵在报复自己,但梁柔儿不想孟细舞为此自责,只得违心的说着为李绍梵开月兑的话,心里却已把李绍梵从头到脚从皮至骨骂了个遍。
梁柔儿忙岔开话道:“姐姐今天随老夫人去庙里,自己可也许了愿?”
“嗯。”
“许了什么愿?”
“这可不能告诉你,不然就不灵验了。”
“我猜呀,这愿定是与大少爷有关。”梁柔儿一语中的,孟细舞笑而不语。
“我从来没见过大少爷,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大少爷是个大好人,可惜了是与二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想到李绍梵的那张脸,梁柔儿就没有半分好感,可是细舞姐姐却喜欢上了有着这样一张脸的大少爷,虽有着同一张脸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只要细舞姐姐喜欢就好,姐姐长得这么美,人又这么好,大少爷也定会喜欢姐姐的。
“大少爷是大少爷,他与二少爷是不同的。”孟细舞淡淡说着。
“都是府里的主子少爷,而且还长来一模一样,怎样不同了?”梁柔儿明知故问地嬉笑道。
孟细舞对梁柔儿稍带调侃的话未予理会,只低着头轻摩着手中的红玉,好一会儿才吐出一言:“快三年了。”
梁柔儿受了伤,且伤了头,老夫人心疼,特意免了她的差事,让她好好休息。老夫人不要她做事,孟细舞不让她下床,梁柔儿无事可做,也没个说话的人,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模着被厚厚包扎起来的脑袋,梁柔儿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镜前,研究半天后,果断地把头上的陶瓷罐给拆掉,然后用白布仅在头顶受伤处缠了几圈,头顿时轻了不少。梁柔儿看着镜中的自己顶着个白圈子,很是别扭,却也比白罐子好,便很是满意地夸着自己:“我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嘛!”
屋外,午后的天地一派春光,阳光懒懒的,让人直想醉卧花阴草垫,赏那初绽百花,享受暖阳。屋内,一缕过隙之光从外投入,直挺如剑光般,将屋子一分为二,只是与剑光比,它是暖的。从昨日受伤到今日,除了饮食排泄,梁柔儿一直都躺在床上。昨日,因头又晕又痛,梁柔儿整天都在昏昏欲睡中。可今日,看着那屋外投入的阳光,已好了大半的梁柔儿早耐不住性子了。窗户从内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左顾右盼着,在发现周围没有人之后,窗户被关上了,门却从内被轻轻地推了开。
老夫人住的院子叫得园,得园与府内别的院子不同,不是一入院门便见阔道直通堂前主屋,而是入园壁迎。这壁是一块巨红石,上雕画着的瀑布从绿意山间泻下,激起白雾茫茫,白雾中,一不识面目却飘逸如仙的身影似真似幻,慢慢沉入水深墨绿的潭脚。壁上之境如真实的一般,将人深深吸引。石壁左右各一长廊,向院内通去,长廊覆于青藤蔓蔓下,夏可乘凉,冬可避风。梁柔儿与孟细舞的屋子便在入院左拐长廊的尽头,再向前走便是堂前主屋——老夫人的房间。
轻轻带上门后,梁柔儿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沿着墙角向右边长廊走去。踏入长廊,蔽身于藤蔓之下后,梁柔儿回过头见园内无人发现自己,吐了一口气的,但却是顾后未顾前,没发现廊下一身青衣的谢留崖正朝她走来。梁柔儿转过头,脚下未停,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彭”的闷闷一声,一冲一迎,梁柔儿的头便撞在了谢留崖的月复上。
“啊!”梁柔儿被这一撞,头一晕跌坐地上,觉着自己发出声来,竟忙将自己的嘴捂住,一片片碎花在眼前绽放。
谢留崖本是受兄长之托特来拜望李老夫人,顺便看看昨日那个被花盆砸晕的凶丫头。却不想,未出长廊便瞧见这丫头正做贼般左顾右盼,然后就与自己撞了个正着。
赶走了眼前的碎花,定下神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的梁柔儿心虚的抬起头,在看清眼前人是谢留崖后,脸一青,起身便是一句:“走路没长眼啊!”
谢留崖不喜与人计较,可却偏爱与梁柔儿计较:“偷偷模模,却不知是谁没长眼?”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满是戏谑。
梁柔儿涨红了脸,想回顶一句,又不想吵嚷起来让自己被人发现,被逮回屋里,忙要走的时候,也不忘扔给谢留崖一个白眼。看梁柔儿的样子,谢留崖已猜出,这丫头定是被憋慌了,想偷溜出去,便伸手一拦道:“你伤还未愈,怎可到处乱跑。”梁柔儿本以为谢留崖最多将自己溜出去的事告诉老夫人,待老夫人知道的时候她也早溜出去了,却不想他竟将自己栏住。
因头顶也差点才及谢留崖的肩膀,梁柔儿只得抬起下巴,斜睨着谢留崖:“要你管!我被砸定是少不了你一份。”说完便要去推开挡道的谢留崖,却不想力道过猛,直接栽倒在谢留崖怀中,头实实地撞在谢留崖胸口,只听谢留崖一声闷哼。梁柔儿还没溜出园子,头就连撞两次,碎花又开了,还围着自己飘了起来,推开谢留崖,直觉天旋地转,欲扑倒地。见梁柔儿如此,谢留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或是因为受了一下罪,梁柔儿没有挣月兑,安安静静地倚在谢留崖怀中。第一次靠男子那么近,梁柔儿闻着从谢留崖身上传来的淡淡伽兰香,渐渐好了些。难得平日里的凶丫头这么温顺,谢留崖很是享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
风过,廊上廊下青藤绿叶沙沙。廊下,佳人倚怀,公子衣觖轻飘。谢留崖还沉浸其中时,已缓过来的梁柔儿一把把他推开,甩出一巴掌:“流氓!”
“我本好意扶你,怎倒成了流氓?”谢留崖紧紧握住梁柔儿的手腕,挑眉笑问。心里却想:“这丫头真是凶,若是别家女子早已醉倒在我怀中,她倒好,还想赏我个巴掌!”
“哼!”梁柔儿冷哼,月复诽不已:“狡辩!无耻!下流!流氓!跟李绍梵交好的真没个好东西!”
谢留崖一直以来就觉着梁柔儿待他不同——从不给好脸色,除了向他借钱那短暂的一瞬。却不知梁柔儿这般待他,全是因为他有李绍梵这个一点也不洁身自好的朋友。
被谢留崖紧紧握住的手怎么都抽不出来,梁柔儿一急吼道:“流氓!放开我!”
“你可以再吼大声一点,最好让园子里所有人都可以听到。”谢留崖拿准了梁柔儿是多么渴望溜出去,也不放手,反与她谈起条件来,“我完全可以把你拎到老夫人面前,不过,我对这不大感兴趣。今日我也无事,若你愿做我半日的跟班丫头,我不止让你出了这园子,还可以带你出府。”谢留崖魅惑的附上最后一句,“而且万事我帮你担下。”
面对谢留崖的威逼利诱,梁柔儿第一反应便是,坚决不妥协,可再一想,她犹豫了——若不答应,他把我拎回去,怕是这几日都得待在屋子里了。想着外面春光灿烂,屋里却是一片黯淡,梁柔儿心里就一阵发颤。答应做他的跟班也没什么,顶多不理他的吩咐就是,再说了,答应了还可以反悔的,出了府,还可以再溜呢。
谢留崖仿佛猜到梁柔儿会打什么主意般,不紧不慢道:“你可别想一出府,就从我这儿又溜走,我带你出去的条件,可是让你做我几个时辰的奴婢。”话毕又在心里补了句“落到我手上,你可溜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