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封喉 第十九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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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病来如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谢留岩的状况不止是病那么简单,所以李慕凡直接如实地告诉了谢留崖:“你哥的病非针药所能及,我也只能尽力不让其病愈苦。”

“你师傅也不能治吗?”。

“不能。”李慕凡知道谢留岩的病如何之重,所以他不能敷衍谢留崖。

宋邑的确不能治,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如何治得了谢留岩。就算他来得江城,他也治不了谢留岩的病,不然当年的城主夫人也不会死,因为谢留岩与他母亲得的是同一种病。当年宋邑救不了谢夫人,如今他也救不了谢留岩。

谢留崖眸光一暗,撑在案角的手几乎把案角捏变了形。不能救了吗,连宋邑都救不了大哥!大哥也会像母亲一样离开他吗?

谢留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慕凡,黑眸毫不掩饰地露出哀伤:“那我哥还能活多久?”当年母亲第一次发病后,不到两个月就离开了他们,他怕大哥也会这么快就离开他。

“不知道。”李慕凡是真的不知道,这病与梁柔儿的病似乎有相似之处,但绝不一样,因为谢留岩的病很重,重到可以随时取了他的性命。见谢留崖的脸上只剩哀伤,李慕凡知道他是有多在乎他大哥,不由道:“为今只能借针药之力以缓其病势,但你要知道此法终是无力回天。”

谢留崖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李慕凡见此,叹了口气,起身欲走,行至门口时身形微顿,淡淡道:“有些事天命已定,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面对。”

谢留崖站在东园门口,想起了李慕凡的话。是啊,有些事天命既定,世人又能做何选择,他现在只想让大哥活着,可他却办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离他而去。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大哥开开心心的过余下的日子。

“二公子。”轻轻响起的女声,惊醒了静思的谢留崖,苏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苏冉住在西园,离谢留岩的东园甚远,见她手中提着食盒,谢留崖道:“苏姑娘是来看我大哥的?”

苏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虽说有些唐突,可知留岩公子这几日染了风寒,不由想来看看。”

谢留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即将成为大哥的妻子,却不知道大哥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还与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大哥是染了风寒。可是世家联姻本就是以牺牲婚姻为前提的,孤独一生与一生守着自己不爱的人都是一样的结果。如果苏冉喜欢大哥,那这段婚姻会变得更痛。痛又有什么关系呢,当苏朔延选择与江城府联姻那一刻,无论苏冉要嫁的人是谁,她都得嫁。这让谢留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爱父亲的,可父亲却不爱母亲,但他还是娶了母亲,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并将她囚禁于此段婚姻之中,直到她死。

东园是府内最静的一个园子,比谢留崖的提轩还静。提轩静是因为里面只有谢留崖与冯谨进出,东园静是因为它的主子是个喜静的人,就连话唠冯谨在东园侍奉也不能扰了这份清静。

谢留岩静静的坐在树荫下,手中握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他旁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已然入梦的人,谢留崖一脚踹在这人身上,阴森道:“冯谨!”

冯谨没醒,反是谢留岩见谢留崖来了,抬首唤了声:“留崖,你来啦。”见留崖身边还立着个苏冉,谢留岩微微一笑:“苏姑娘,你也来了。”

苏冉羞涩的垂下头‘嗯’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大哥今天的精神还好?”谢留崖坐到谢留岩身旁道。

“多亏了李慕凡,我好多了,这不都出来晒太阳了吗。”

苏冉也坐了下来,并取出一张锦帕铺在草地上,然后将食盒里一碟糕点取了出来。谢留岩从苏冉手中接过筷子道:“这是苏姑娘做的?”

苏冉点了点头道:“这糕点是我用荞面做的,可养神续气,还望留岩公子不要嫌弃。”

谢留岩微笑道:“怎会。”说着便夹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尔后赞道:“很好吃。”

被人夸总是好事,苏冉笑着道了声谢谢。

“真的?”谢留崖说着也尝了一下。

“什么很好吃?”刚醒过来的冯谨忙凑了上来,然后又被谢留崖一掌推了出去:“没你的份儿。”

冯谨委委屈屈地又凑了上来:“主子。”

“我叫你来侍奉人的,你却来睡大觉,怎么回事儿啊?”大哥身边除了照看饮食起居的奴婢外,身边没个随身侍奉的人。以前是大哥不喜欢,可现在大哥身体不适须得有个人,于是谢留崖让冯谨来侍奉着。一开始他想着冯谨是与他们两兄弟一起长大的,并且人也聪明细致,可没想到每次他来东园,这家伙要么没影儿要么就在打瞌睡。

冯谨听得自家主子责怪,更是委屈了,幽幽的双眼转向谢留岩,一副求救的模样。谢留岩见此不由开口道:“是我点了他的睡穴,他太吵了。”

冯谨拼命点头,犹如捣蒜一般,然后毫无防备地接过谢留崖手中的筷子。只咬了一口,冯谨便发现自己上当了,可这糕点是苏冉做的,连大公子都说好吃了,他能说不好吃吗?

当谢留崖问他:“好吃吗?”。他只能强笑道:“好吃。”

“好吃你就全吃了吧。”然后一碟的糕点都尽数入了他的肚子。

待苏冉拾碟收盒,施礼欲走时,谢留岩开口道:“苏姑娘,对不起,你这次来江城,我未能尽好地主之谊,反是受你款待了。”

苏冉忙道:“留岩公子可别这么说,能来江城苏冉已是很高兴了,再说,昨日在鞠月楼得二公子款待,我可尝尽了江城美食。”

谢留崖心道:你这是托了柔儿的福。冯谨心道:你倒是尝尽了美食,却害得我尝尽了苦楚。

两兄弟看着苏冉施施然离开的背影,一起开口问对方:“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难得此般默契,两人相视一笑,谢留岩道:“你怎么想的?”

谢留崖没有回答,反是问一旁的冯谨:“你觉得苏冉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刚才的那一碟糕点,提到苏冉,冯谨就有一股想吐的冲动,所以他很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让人想吐的人。”

两兄弟没有说话,只看着冯谨,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那碟糕点她都没尝过吗,那么难吃还送来,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苦的糕点。”冯谨抱怨道。

“她说了那是荞面做的,应是苦荞。看来她对大哥还是挺用心的,我这个未来的大嫂还是不错的,大哥你认为呢?”至少现在谢留崖认为苏冉是个不错的人。

谢留岩没有任何情绪道:“是挺用心的。”用心到来试探他。虽然这几日他的精神变得好起来,但谢留岩知道,他的病是愈来愈重了。他已经失去了味觉,接下来会怎样,与母亲一样失去视觉,然后是听觉,再然后整个人麻木地死去吗?不是他多想,可为什么苏冉会做那么一碟苦糕点,苦到冯谨都想吐了。他难免会将这与他的病联想在一起,况且他从来就不认为苏家的人会有多单纯。

苏冉的确不是单纯的人,她不仅不单纯,而且极富心机。西园内,这个自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女子,已见不到半分温婉,冷冷呢喃:“他竟不觉得苦。”那可是她特制的糕点,苦荞再苦也苦不到那种地步。

吃糕点的时候,谢留崖与冯谨虽都没露出怪异的表情,但苏冉看得出他们是在压抑,而谢留岩却是真的没有感觉,他连味觉都失去了吗?竟病得如此之重了,如此之快就要步他母亲的后尘了吗?

苏冉知道,除非是谢留岩死,要么就算谢留岩半个身子都入土了,她也得嫁给他,因为她是苏家的女儿。但正因为谢留岩半个身子已入土,她才有机会,有机会嫁给她喜欢的人而不违背家族利益。

“倚翠。”苏冉轻轻唤了一声。

屋外的倚翠走了进来,垂首道:“小姐有何吩咐。”

“想办法把这个放在他的药里,要不留痕迹!”

“小姐一定要这样做?”倚翠接过苏冉手中的白色瓷瓶,虽是不敬她还是问了。

“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幸福争取。”苏冉冷冷道。谢留岩迟早都要死,何不早死以成全她。

倚翠不敢再多话,只得垂首退下。瓷瓶里装的是附子粉,是之前她交给小姐的。这药可起死回生,亦可致人于死地,它可以让谢留岩立马去见阎王,并且去得理所当然,因为它的毒性反应与当年江城城主夫人因疾致命的反应是那么的相同。既然倚翠能查到当年之事,当然也能查到今日之事,谢留岩的病她全知道。她会不留痕迹地让谢留岩死去,因为她得听从主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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