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苗雪兰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
这半年来,她每天都在关注着战争的动向。
幸好白逍寒临走之前,郑重其事的将她交给萧祁玉照顾,再加上弟弟每天都会陪她聊天解闷,就算心中有什么担忧苦闷,被乖巧懂事的弟弟一开解,情绪也会大为好转。
最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这半年来,在萧祁玉的精心教导下,小羽的医术己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小家伙不但可以辨认出各种药材的种类,还能针对一些简单的病情对症下药。
就连萧祁玉这个挑剔的男人,私底下都忍不住称赞这个小徒弟,不久的将来,他势必会超越自己的才能,成为金凌王朝的一名神医。
“姊,这碗是养胎汤,我刚刚炖好的,你快趁热喝了。”
此时正值夏日时节,可前阵子一直阴雨连绵,天公不作美,对苗雪兰这个孕妇自然也有一定的影响。
苗青羽是个懂事的小孩,知道姊姊身子骨不舒服,查过医书,仔细寻找养胎补气的方法。
这碗养胎汤,里面放足了各种营养品。
眼看着姊姊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恨不能时刻留在姊姊身边照顾着,就怕她有个什么闪失,会祸及肚子里的小生命。
苗雪兰靠在软榻上,手捧着一件缝了快一半的袍子,闻声,便微笑冲着弟弟招招手,“小羽,正好,这袍子就快做完了,你过来让我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他急忙将手中的杨药放到桌上,乖巧的走上前,让她给自己量衣裳。
她一边量,他一边小声咕嚷。“你己经是有了快八个月身孕的人了,为了肚子里那个小的着想,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别再为这些琐事操劳了。”
待她量完衣裳,苗青羽又转过身,将她手中的针线和袍子抽起,放到一边。
“姊,先把这碗杨喝了,再睡上两个时辰,我师父说,孕妇最重要的就是注意休养,尤其像你这种快要生产的孕妇,更是不能操劳过度。”
苗雪兰被弟弟体贴又叨念不停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伸手在弟弟的额头上模了一把,“你这小子,自从跟你师父学本事之后,倒变得比老头子还罗唆了。”
“谁让你不听话,总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做这又偷偷做那,就说让你好好养胎,你偏闲不住,若哪天王爷突然带兵回来,看他不仔细教训你。”
听他提起王爷,苗雪兰的心头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悸动。
说起来,她己经有整整半年的时间没看到他了。
虽然每隔月余,就会有信差将前线的情况送到她的面前,但一百八十多天的分离,却让她深刻品尝到两地相思的苦楚。
她会为他打胜一场战没而开怀,也会为他不小心受了伤而难过。
他的喜怒哀乐,同时牵引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和情绪。
她恨不能每天都去佛堂为他祈福,希望远方的他,能尽快率兵将这场战事顺利结束。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和心爱的男人,过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见她神情惶然、眼含忧郁,苗青羽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她微微纠结的眉头上轻轻舒展着。
“姊,你是不是又在想王爷了?”
被弟弟揭穿心事的苗雪兰面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在隆起的小肮上模了模。
“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突然想他爹了。”
他也没揭穿她,只将药碗递到她手里,劝道:“快别说了,先把药喝掉。”
苗雪兰接过药碗正要喝,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雪兰,大事不妙了!”
只见萧祁玉手中捏着一份密函,一向喜欢开玩笑,又时常露出玩世不恭模样的脸上,此时流露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纠结。
她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祁玉将密函递上前,她急忙接过展开,迅速看过内容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不己。
“怎么会这样?逍寒他……怎么可能会被抓?”
密函的内容虽然只有寥寥几字,却清楚明白的将白逍寒被永顺帝抓到的事情交代出来。
逍寒居然在这场夺城之战中失败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紧紧捏着密函,仔仔细细看了十几遍。
没有看错,逍寒果然败北了。
见她神色惶然、满面担忧,萧祁玉怕她的身体会受到影响,便小心劝道:“雪兰,虽然这个事实是咱们所有人都不想面对的,但逍寒在出征之前,曾经郑重其事的对我说,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希望我能带着你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没等他将话说完,苗雪兰己经冲动的从软榻上站起来,她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厉声道:“他现在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姊……”
“雪兰,你疯了?”
苗青羽和萧祁玉都被她的要求吓了一跳。
萧祁玉连忙解释着,“军队里混进了皇帝的眼线,将我方的粮草全部烧光的同时,还夺得我方的战略,逍寒因此中了对方的奸计,不但损兵折将,还在动乱之中身负重伤,如今……”咬了咬牙,最后狠心道:“他己经成了永顺帝的阶下囚,即将被皇城军押送着赶往京
城等待裁决。”
他每说一句,苗雪兰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坦白会给她带来伤害,可长痛不如短痛,如果逍寒真的被送到京城,将必死无疑。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他想瞒,恐怕也是瞒不住的。
与其由别人将这些残忍的事情告诉她,还不如由他快刀斩乱麻,尽早让她知道结果。
苗雪兰被这个事实彻底打击到了。
一坐到软榻上,她白着脸,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
平日里投个正经样子的萧祁玉,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事实上对于白逍寒此刻的遭遇,身为朋友,他的心情并不比苗雪兰好上多少,可好友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苗雪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果好友真的无法逃过此劫,那么自己只能尽一切能力,将他最后一滴骨血保护下来。
苗青羽被姊姊的样子吓了个够呛,忍不住上前劝道:“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况且王爷福大命大,又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我相信老天长眼,一定会不让王爷死在坏皇帝手中的。”
“没错!”本处在惊怔中的苗雪兰,听到弟弟的劝慰之后,猛地起身,一把揪住萧祁玉的手臂,郑重其事道:“我也相信老天长眼,一定不会偏心帮那个昏君。祁玉,带我入京,我要去见他。”
苗青羽大惊。他刚刚之所以会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姊姊继续难过下去,但如果这个时候去京城,恐怕连命都会赔上。
孩子尚且懂得这个道理,萧祁玉又怎么可能会不懂。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惨然一笑,轻轻模着小肮,一字一句对他说:“如果你不肯带我进京去见逍寒,那么明年的今天,便是我苗雪兰的忌日。”
萧祁玉的脸色终于变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
纵有千言万语,也全都被萧祁玉硬生生的压在胸口,无法说出半个字。
他懂她此时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当心爱之人身处险境时,他同样无法苟且偷生。
见他面露犹豫,苗雪兰又下了一剂猛药,“祁玉,就当我求你。”
这次两军交战,为了避免京城百姓遭受牵连,身为主帅的白逍寒,不得不率领主力部队,将大军挪到距京城七十里开外的燕归山落脚。
此番举动,获得了不少民间老百姓的称赞。
只有真正为民着想的上位者,才最值得拥护。
然而没想到的是,军中出现了叛徒,不但出卖了作战计划,还在主帅的饮食之中投毒。
永顺帝趁机派人烧了他们所有的粮草,军心动乱之时,又将身负重伤的白逍寒关进囚车,一路从燕归山送往京城等候判决。
连赶了两天路、化妆成民妇模样的苗雪兰,在萧祁玉的护送下,来到了京城的时候,恰好看到朝廷的大批兵马,围着一长溜囚车直奔皇宫。
令她心痛的是,被关在最前面那个披头散发、模样狼狈的男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白逍寒。
手铐脚镜将他紧紧束缚在那窄小的囚车之中,真有道不尽的凄惨与苍凉。
想当初,两人在凤阳初见之时,白逍寒是怎样潇洒狂肆又唯我独尊。
事过境迁,他竟然在这场夺城战中,成了昏君的阶下囚。
如果当初不是她一意孤行,误中永顺帝设下的圈套,今时今日,逍寒也不会为了替她创造出一片和乐宁静的家园,而惨遭如此下场。
躲在人群之中的苗雪兰,几次都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试图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可萧祁玉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臂,坚绝不肯让她做出半点冲动之举。
皇城军押着大批叛党凯旋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回永顺帝的耳中。
在囚车即将抵达皇宫的时侯,就见身穿龙袍的永顺帝,坐在龙辇内,耀武扬威的在上千名侍卫的护送下,早早来到宫外,等着看败军的笑话。
虽然很多老百姓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惋惜,但身为官宦贵人眼中的蝼蚁一族,就算心底再怎么不平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
不少老百姓都在私底下偷偷议论,举兵造反的凤阳王,当初如果不是怕带领大军进闯京城,会伤到无辜的民众,也许早己顺利登上帝位。
苗雪兰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快步跟着囚车,双眼紧紧追随着白逍寒。
就在这时,囚车中的白逍寒,那双呆滞无神的目光,不经意瞄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即逝的震惊和不相信。
她刚要张嘴呼唤他的名字,就见他用力摇着头。
负责看守他的护兵见车内的犯人神色有异,毫不客气的举起长鞭,狠狠挥了下去。
那一鞭抽得极狠,鞭尾划过的地方,几乎将白逍寒的半边脸抽破了相。
苗雪兰被这狠决的一幕深深刺激到了,再也顾不得萧祁玉的阻拦,疯了一般冲出人群,大声叫喊着白逍寒的名字。
现场顿时一阵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