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氏便让身边的荣氏领着人去将谢琳瑶从谢文梅的院落里头搬到单独为她安排的一处院落。文字首发
荣氏回来复命说一切妥帖了,秦氏便也不再多问,只要安抚谢怀成那头就够她烦心,自然也懒得在一个小姑娘事情上多烦。
过了晌午歇了会,谢琳瑶却同个伺候她的小丫头过来问候秦氏,又是一大通的好话客套半日,这才又悠然回了自己的芝兰阁。
正巧与谢琳琅过来请安的主子丫鬟错肩而过,谢琳琅只瞧见了她朝自己极是浅淡的一笑,欠身而去。
谢琳琅瞧着那抹有些不复往日圆润的楚楚背影,只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有几分萧瑟的味道,目光有些复杂,却也只是一顿,背过身来挑了帘子,入了秦氏的屋子。
过了花梨木雕花落地的花罩,便见秦氏懒散的歪在明窗下一处矮脚罗汉方榻上闭目假寐,荣氏捧着茶盅在一旁小心服侍,只下头还有个总角丫头手持美人锤在给她捶腿。
她进来时,秦氏正不耐烦斥责:“轻些个,你要捶死我呀。”
荣氏抬头看过来,瞧见是她,便使了个眼色,谢琳琅心中了然。
悄然上去接过锤子挥手让小丫头下去,自己俯来不轻不重的捶起腿来。
秦氏觉着这会子捶得颇有些舒服,便道:“嗯,再上一些,这力道好。”
谢琳琅嘻嘻一笑道:“太太喜欢,女儿便每日过来给您捶着?”
秦氏方睁开眼,见是她,又看了眼一旁,抿嘴笑着的荣氏,笑骂道:“你就帮着她唬我!”
荣氏忙上前欠身:“太太可冤枉老奴了,姑娘这还是来尽孝的,老奴岂敢拦着,况太太今日好一通忙,姑娘也是心疼太太不是?”
说到上午那一通气,秦氏只觉得烦闷,为了昨日的事,久不管事的谢老太太得了信特意把她叫过去,好一通的数落,只说她一个主母气量如此小,容不得人,还纵容自己丫头去做这种失人伦的丑事,扣了她一头的屎盆子。
越想越觉得气闷,只捂着心口皱眉,谢琳琅道:“老爷还在生气不成?”
秦氏拉过她手在身旁坐下:“亏了你昨日去‘负荆请罪’,倒是让老爷消了些气,只那两个卖出去的重新接回来安抚,费劲使力的让人憋屈,真正是晦气。”
老太太平日不管事享清福,出了点事情就出来动动嘴皮子,这倒也罢了,两个姨娘虽然说平日不怎么受宠,这会子却是拿捏着这件事哭哭啼啼好一阵的撒娇,谢怀成有心让她这个主母在府里头做派给众位家奴看,好化解昨日那落了面子去的丑事,故而她还得做出一番好生安抚的模样来体贴这几个娇客,只把人哄平心静气了,也省的有心人出去多嘴。
好端端讹了她不少银两和宝贝去,心中便是郁闷。
谢琳琅也不再提那些琐碎之事来,只笑着将手中的朱漆鱼鸟花虫纹象牙雕的食盒拿过来打开,取了里头一碗香喷喷的碧玉粥来道:“知道太太烦闷,必然胃口不好,这天气也是恼人,女儿做了一碗清心粥,太太尝尝看?”
秦氏本是不想吃,这会子看着那粥碧绿清亮,却是有些兴致,拿过小银勺来尝了口,笑道:“你这手艺越发精致,这粥倒也清口,名也好听,就你这花样多会讨人喜欢。”
谢琳琅看她这会子开了胃,神情也不复刚才阴郁,看了眼一旁的荣氏,后者也是大舒了口气,便笑道:“刚才倒是碰上了瑶姑娘,太太可是让她搬出来了?可还满意?”
秦氏道:“她会有什么不满意的?好大一个院落,本来是安置明年你哥哥成亲了用的,要不是老太君的人,一个姑娘家住着,我还舍不得了。”
谢琳琅又看了眼荣氏:“那她来可是有事?”
荣氏知道是在问她,便道:“这瑶姑娘倒是个明白的,老奴和她一说,她就爽快搬了,刚才就是来和太太致谢的呢,说了好大一通到吉利话,可真是张巧嘴。”
谢琳琅笑看了眼荣氏:“妈妈倒是难得这么赞一个人去。”
荣氏心中一紧,这大姑娘可不比旁人,一双眼厉的很,不自在的模模袖里那锭沉甸甸的元宝,毕竟人家是卫府老太君跟前受宠的人,自己这说的话也没多少不妥当的,只一两句好话能有个金元宝,委实少有,故而也没拒绝,只这会子大姑娘那笑意,倒是让她警觉,多年老人了,不是不知道轻重,往日她这么收点小孝敬,秦氏都是睁眼闭眼的,大姑娘厉害是厉害,可也昏了多年,倒是让她多少忘记了大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来。
看起来不知为何大姑娘并不喜欢这瑶姑娘,应该说,甚至不太喜欢荣氏在太太跟前说那些不着痕迹的好话,顿时觉着这元宝,可有点沉过头了。
谢琳琅一句话敲打了下荣氏,知道她终究是个明白的人,也不多话,又陪着说了会子闲话,这才又问了何时去赴老太后的宴,方才退下。
喜鹊陪着谢琳琅过来请安的,把一切瞧在眼里,只屋子里不敢多话,出来了才小声问:“主子是不是不太喜欢那瑶姑娘?”
谢琳琅瞥她一眼:“不是不喜欢,”话语一顿,又道:“是极其厌恶,后日我们进宫,你和鹩瑶多一份心眼,给我盯紧了她。”
喜鹊应了,却有些不解:“这瑶姑娘要说确实有些让人不舒服,只不过看着挺安静的,会有什么幺蛾子的大事么?”
谢琳琅不答,只拢了袖子往前方,喃喃道:“便是太安静了,我才更是不放心。”旁人不晓得,谢琳瑶曾经多么嚣张多麽不懂掩饰,只如今仿若一潭死水般平静,只是不知道那波澜不惊的深潭下,会是怎样的暗流涌动去。
始终,她都看不透,谢琳瑶究竟为何,要来这里,若是要撩拨谢文梅,却又是为何?自己是谢文兰,也是谢琳琅,谢琳瑶是知晓呢?还是不知晓?
无论她如何猜测,入宫陪伴老太后热闹几日,却终究是避不开的事。
禁中纳凉,往日都是去避暑夏宫里,只今年老太后不知许了什么愿望,不愿意动身去百里之遥的夏宫,便只在禁中选了熹微殿滴翠堂来纳凉。
禁中皇家园苑有三处,宫城东南隅的一处叫芳华苑,与大内只隔着一个夹城,左首便是宫墙,西首连着潇水,北依着山,依山伴水,另有二水汇于苑内,其间东广十七里,南阔二十八里,合围计有一百二十八平,苑垣高二丈一尺,东南西北各有三到四个门。
谢府的马车从西面的烟笼门进去,与几家的马车聚首一处,再由皇家来人带路往内苑驰去。
沿途长松修竹,翠阴蔽日,层峦奇草,寒瀑飞空,下首接着瀑布的池塘占地十亩,池塘中此刻红白菡萏铺陈万柄,微风拂过,碧浪绵延,庶几壮观。
马车在滴翠堂前停驻,便有嬷嬷掀了车马帘子来,喜鹊和鹩瑶早从后头的青碧小轿里头下来上前搀扶着谢琳琅从马车里出来,抬头,只瞧见碧绿青瓦红粉墙垣处雕梁画栋,院子里置了茉莉,素馨,建兰,麝香藤,朱瑾,玉桂,红蕉,婆等南花数百分列与广庭,以风轮鼓之,清芳满殿堂。
碧纱橱后皆悬挂了伽兰木,真腊龙涎等香珠百斛,更是扑鼻香浓,谢琳琅驻足而立,便见满庭芬芳的白玉石铺就的庭院中窈窕绰约纷立着各色环佩玲珑的美人,皆是珠翠满头,浓妆艳抹,峨峨高髻,簪花锦簇。
“文兰妹妹。”一旁有人打断她的扫视,款款走到她身旁,谢琳琅错眼看去,谢琳瑶今日显见得是精心打扮过一番,论年岁,今年她也该十六七,正是花好月貌的年岁,身形与花氏越发相近,玲珑有致,一抹鸳鸯眉,悬胆小鼻下樱桃红唇,惊鸿髻下一点梅花妆,两片斜红晕,雨蝶纷飞的金箔翠镂簪在发间峨峨飞动,藕荷色双燕衔花纹窄袖短襦,天蓝地牡丹锦抹胸石榴裙,外披着透明罗纱挽着青素绫披帛,见她看过来,便朝着明媚一笑,极是艳逸。
谢琳琅眨了下眼皮,恍惚觉着前日见着那抹萧瑟背影不过幻然,只淡淡一笑,并不搭理。
谢琳瑶却不以为杵,贴近了身来与她一同瞧向那群莺莺燕燕,道:“都是些以貌取人的艳俗之辈,姐姐今日倒是别出心裁,反倒是抢眼呢。”
谢琳琅今日装束与一应众人比起来,确实有些个素色,品月色蓝地加银山茶花缎窄袖低领短纱衫下湖蓝蚕纱抹胸六幅裙,腰间系了根五色线宫绦垂着流苏络子,挽了条金线勾花披帛,腻白的脖子上挂了个璎珞金项圈,碧螺髻上只插了一对蝴蝶嵌蓝宝石发簪,虽都不是凡品,却也并不喧嚣,倒是反而衬着她几分高贵,几分婉约。
谢琳琅闻言还没搭理,便见那头摇摇绰绰过来一群人,为首一个不语先笑,道:“我道谁别出心裁抢了眼了?却是如今真正儿的大红人,太妃娘娘见天挂在嘴边叨念的可人儿,可不是够抢眼的?”
见来人珠翠满头堆高髻,大红牡丹簇着黄金树步摇,八字桂叶眉,樱桃樊素口,大红鸾雀缠花宽袖大炮,鹅黄披帛,身后簇拥一群逶迤丽人,均不及她明艳富贵,谢琳琅认得,便是今上宠妃林瑞妃。
只看她香风扑面走到跟前,不由分说拉起谢琳琅的手来,与一旁同行的另一位同样华容婀娜的妇人道:“妹妹看,可不是一个伶俐的美人儿,把你我都比下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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