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儿个同绫绣斋的掌柜约好了去看嫁衣的,夫人让容妈妈来催了,问您可好了?”外头喜鹊掀了帘子来,随即问道。文字首发
屋外已经是早春时节,万象吐绿,未褪的梅花和早开的桃李芬芳竞彩,气象万千,廊檐下鹊鸣莺啼的,一向性子活泼的喜鹊带着浑身上下的雀跃脚步轻快迈进来,圆润的脸上俱是一片喜盈盈的色彩。
近来主子同太太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连带着府上上下一应人物皆是欢喜异常,年关里因为谢琳瑶的喜事,过的忙乱,却也各自都得了宫中府上两份的年赏,如今又赶着嫡大姑娘的亲事,府上哪一个,不是精气神十足的?
便是成日板着面的老爷,这些日子也难得的和气。
鹩瑶看她一脸风风火火的,顺手将一朵赤金箔花鸟鱼纹蝴蝶簪插进谢琳琅的云鬓,持了靶镜在后头替她左右照了照:“姑娘,这样子如何?”
谢琳琅点头,她才回头嗔了声:“成日毛躁躁的,没瞧见姑娘正打扮着,回头等跟着姑娘进姑爷府,还这般不知事!”
喜鹊吐了吐舌,道:“有主子在,能出什么事,再说不还有姐姐在么?”
鹩瑶直摇头,顺手接过她在外头熨平了递过来的春衫替谢琳琅穿上:“姑娘你听听,感情她这是诚心做个没事闲,依着奴婢看,您还是呀,该好生的整整这丫头的懒骨头,都被您宠坏了。”
谢琳琅笑了下:“说我宠,你这做姐姐的,哪一日不是把她护在后头?这屋子也就你能管得了她,莫当我不知道。”
谢琳琅这屋子原先的女乃嬷嬷许氏早夭,后来几位管事的嬷嬷虽然有些本事,但论资历,都压不过两个从小就跟着谢琳琅的这俩个丫头,故而鹩瑶和喜鹊在谢琳琅的屋子里,是真正的一人之下头一份的大丫头。
鹩瑶年岁大些,比较稳重,喜鹊只十三岁,素来比较活泼,只大事上却也是粗中有细,就是平时姑娘屋子里,不大拘束。
鹩瑶说了几回,平日也就由她,只是如今姑娘要嫁人了,到了人家院子里,怕这丫头出什么错来,那可就是落姑娘脸面了。
谢琳琅是知晓她苦心的,只不过这临时才要改变人性子,却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况且谢琳琅始终念着前世同这两人相伴岁月,做了谢琳琅后思念至深,如今回来,越发纵容,只到了外头不失大义,小节处,也不太拘束着。
鹩瑶也只说说,她年岁大,打小同喜鹊一起买进来,家中苦贫,几个妹妹都已经没了下落,只把当日四岁的喜鹊当自己妹妹看待,也不舍得真骂,只警醒着自己多看顾些,也就是了。
不过口中还是要训导的:“往日是奴婢松懈了,回头让容妈妈再教导几日去,也省得这丫头闹出什么不是来。”
喜鹊立刻萎了一张圆脸:“好姐姐你这是埋淘我呢,真正是好狠心的人哪,天么么的,谁像我这般讨人嫌了去!”
外头廊下鹦鹉正学舌,一叠声学了:“讨人嫌,讨人嫌……”
主仆两个噗嗤一声笑开去,身上衣衫也便换好了。
外头荣氏正同大姑娘院子里管事的邢妈妈说话,这几日陪着姑娘学习规矩,训导下人,一应做事,都极有条理,这刑妈妈年岁四十左右,本就是谢府家养的奴才,配了府上秦氏娘家遣送过来的管事刘贵,许嬷嬷过去后,秦氏就把刘贵并她一同遣过大姑娘院子来,刘贵还挂着谢府管事的名头,管着却是秦氏替女儿置备的嫁妆里铺子庄户的事情,她就直接接手了许嬷嬷的活计,这媳妇子敦厚稳重,不及许氏老资格,自然也不敢做事托大,一切兢兢业业,知道自己一家的富贵都靠着大姑娘,自然尽心,上下管的都还妥帖。
荣氏这边同她细细询问了这些日子姑娘起居和准备事宜,心下满意,她自己一个女儿嫁得是这刘贵家的大儿子,两个人是亲家,刑妈妈在大姑娘屋子里做的好,也是她的体面。
正说家常间,便见谢琳琅同俩个丫头从里头出来,眼前一亮,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梳着倭坠髻,发髻上点缀着一圈雪白的梅花,显得黑白分明,芳香扑鼻,额间点着一朵小小的梅花,身上无领色松花色暗云纹窄袖春衫,披挂着青金色披帛,桃红色百褶六福裙裾,格外鲜亮却也并不张扬。
荣氏月兑口赞道:“咱们大姑娘见天一个好模样呢。”
一旁的刑妈妈也接口:“可不是,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姑娘竟是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谢琳琅一笑,也不去置辩两个婆子的卖好,只问道:“太太呢?”
“在前厅等着姑娘一起用了早膳,再一起去看成衣,听那掌柜吹嘘,这可是近三个月来满京城最华贵的礼服了,姑娘和太太去看,一定喜欢。”
原本这嫁衣同各色用料都只需掌柜将早早选定的送来的,只不过也不知什么原因,谢琳琅同秦氏说了会,秦氏只当她这几个月憋屈在家里大门不迈的,也就通融了一回许她出门去店里头看货,到底是嫁了人以后,便是没那么自由了。
谢琳琅闻言也不多话,同荣氏一道过来,陪着秦氏用了早膳,歇息了会,便让外头备马车,一路摇摇往京城集市中心所在的绫绣斋而来。
掌柜的早得了信,亲自出来迎接,陪着母女俩个迎进了单独的雅间,这才将一应嫁衣,四季新衣等摆放了出来。
别的衣料不说,只最要紧便是那嫁衣,抖落开来满眼通红闪耀,是上好的大红刻丝五彩金丝绣了鸾凤祥云的团,又用烟霞罗在领口袖面处,一层层坠了绢花金线环绕,镶了细细的小珍珠,一抖开来金光耀眼,流红溢彩,煞是漂亮。
掌柜瞧二位女客目露欣喜,便知道客人是满意的,忙不迭堆笑道:“小店年节后又进了一批新缎子,色泽和花纹都是最新的,太太姑娘有没有兴趣看看再定些新货?”
这等子大事,商家最知道,但凡疼惜姑娘的,都少不得要尽着多准备些布匹缎子被面衣裳,只不穿也是好的,故而少不得趁机费力宣传,秦氏今日本就是出来有这意思,便有些心动,谢琳琅一旁瞧着,只道:“太太只管去瞧,我这在坐会子。”
秦氏只当她外头人前害羞,也不说破,起身随掌柜过去另一间雅间瞧新上的布料。
谢琳琅这边喝着茶水,慢慢抚模新嫁衣上的美丽衣纹,倒有几分感慨,这回可是真的又要嫁了。
正感慨,却听隔壁传来几声笑意,本并不在意,却听有人道:“卫妹妹,这回有新嫂子要进门了,只怕下回你再出来就没那么自由了呢。”
“可不是,卫少郎君有了正妻,这回你头顶上可又有一个压着你的人了呢,我听说,那谢家的大姑娘可是得了太妃娘娘赞赏的,厉害着呢。”
谢琳琅抿了一口茶,就听有个熟悉的声音哼了声,很是骄纵道:“不过是个会些狐媚子手段哄骗了我家哥哥去的妖精,她也敢管我不成?”
谢琳琅自然认得这声音,便是她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前世今生都会成为她小姑子的卫尔雅。
她这倒也不怎么样,陪着她的俩丫头面色一变,这当着外人面数落自家小姐,委实很是让人不忿,虽然她们不太认得卫尔雅,可听意思也知道必然是卫家的娇客,这般背后数落的难听,姑娘的面子搁哪里去?
喜鹊身子一动,谢琳琅眼风扫过来,她身旁的鹩瑶伸手将她压下,给了个严厉的眼神,这会子出去闹,彼此都没有颜面,传出去更是不妥,便是听着了,也只能听着。
喜鹊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厉害,只嘟了嘴忿忿然,倒是谢琳琅悠哉端起茶盏继续抿,这小姑子前世今生哪一回和她客气过,再难听都听到过,不过是个嘴皮子功夫,何须在意。
那头还在八卦,只听另一个又道:“话不能这么说,那可是圣上赐婚的,便是你家那位国公夫人,都该客气礼让,说起来,你那大伯母,怕是这会子该多不舒服呢,自家儿子不成器,往日子听她把那宝贝儿子挂嘴上,哪一回当少郎君放眼里,如今陛下都亲自给他赐婚了,这回他那个儿子该是没希望了吧?”
“对啊,我听说她还指望把自家内侄女给少郎君娶来呢,国公倒是愿意,只太夫人不乐意,这回更是没戏了,她不跳脚才怪!”
“哼,都是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三哥哥这般人物,那些个俗人哪配得上!”
“哎哟哟,我说尔雅,你这是听着怎么那么酸哪,再好人也是你哥哥,你也肖想不着呢!”
“呸呸呸,坏蹄子,让你碎嘴乱说,我是敬重我哥哥是个人物,我们老太君最得意的便是,那是随便什么人能比的?我敢说,就是圣旨,我们太君老祖宗也不喜欢的,那女人嫁进来可不见得能舒服,便是我那个大伯母,也不会待他客气。”
“这倒也是,新媳妇那可不就是受人欺的?唉,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休,真正是没意思,好妹妹,你们家那些个糟心事,说起来也让人烦,只他们大房就嫡的庶的一堆人就够烦了,一个个都是厉害的,你那新嫂子日子未必好过,想起来,咱们日后也少不得这样日子呢,唉,不说了不说了,快些挑了料子定下,咱们趁着还自在,赶紧出去逛逛吧,日子过一日少一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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