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苍狗如流火,再一次在卫国公府前,谢琳琅有一种两世为人,三生过的苍茫来。文字首发
“姐姐。”一声轻唤,却将她从怅然中唤回了神,凝眸看去,一双大手递到面前,温厚,干燥,少年已老成。
她与他,一世死别,一世生离,终得团圆,再无甚袭扰,能将彼此分离。
但在男儿眼中,窥得见顽强柔情蜜意,仿佛一汪深潭,纵有千重恩情,万种缱绻,皆在不言之中。
更有一种深深的疼爱和心痛,在那琥珀瞳眸。
她知道,那是一种迫不得已后的疼,和不得不令她委屈的不甘。
她笑了笑,比起前世的离别锥心之痛,这一世,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又还有何求?
伸出手,将自己软软白白的柔荑轻轻放在那厚实的大掌中,被一下子握住,然后,用力将自己揽在怀里,两条胳膊贲突有力,仿佛要揉碎怀中的人儿,气息不稳,却强制镇静:“姐姐,玉成接你回家了,我们到家了。”
她乖顺的依偎在怀里,同样有些贪婪吸吮发丝味道,那好闻的少年独一无二的倔强,坚忍,甚至有些汗渍的味道,令她好生的怀念。
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怀抱。
魂牵梦萦中,多少日子的记挂,似真似幻,只这一刻,终成事实。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纵有千言万语,在这时,却是哽咽成一凝眸,一拥怀的沉默,无声中的漠然,彼此却是心心相依,两心相知。
“姐姐受委屈了。”卫霜终究还是闷闷的低声说了一句,带着一种懊恼的烦闷和自悔,还有些赌气的味道。
谢琳琅心中不由笑了下,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推开那怀抱,打眼上下瞧了瞧,伸出青葱的手指头来一戳他脑门芯:“妾身倒是有些委屈,夫君可该如何补偿妾身?”
卫霜凝神仔细看着谢琳琅,浓稠化不开的情谊在眸间流转,最终化成一线长叹:“姐姐要如何,霜但不敢不从。”
“真个想从?”
“真的。”
“绝对?”
“绝对。”
“果然?”
“果然!”
“嗯,好吧,那妾身日后出门,夫君都要跟从。”
“莫不遵命。”
“妾身的话,夫君都要听从。”
“自然遵从。”
“妾身说什么,夫君都不许反对。”
“敢不领命。”
谢琳琅眉梢儿微微一吊,略显几分风情的瞧着卫霜,后者一脸诚挚,却是瞧不出什么敷衍。
谢琳琅但笑道:“那妾身不许你那屋子里有旁的女人,不许纳妾,不许瞧别的女人,不许出去喝花酒,不许听别的女人唱曲,便是有旁的女子来,也不许你去搭话。”
卫霜眉峰一抖,谢琳琅道:“如何,做不到么?”
卫霜一龇牙一挺胸:“夫人放心,为夫院子里但凡是只鼠辈,都一定是公的。管教夫人不必挂心。”
嗤,谢琳琅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头顶珠花乱颤,眉眼俱是笑意。
伸出手指头来就要戳他胸口,却被卫霜一把捉住了,另一只手过来抚上她的脸颊,声音发颤:“夫人好美,日后便是为了这笑,为夫必然舍不得夫人再受委屈,你放心,你要什么,便是我这副心肝,也都是夫人的,一身肝胆皮肉,但由夫人予取予求。”
谢琳琅微微一愣,心中潮涌一般,喉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时目光氤氲雾水,却又道:“好端端说什么不吉利的,不许说,妾身还指着同夫君天长地久呢。”
卫霜将身子靠过来,揽住了她的腰肢,低语:“天长地久总有尽时,我却要同夫人绵绵不绝,苍天黄泉,不负相思。”
谢琳琅心中甜蜜,却瞪了眼:“好没羞的脸皮子,哪又学了这些个没羞没躁的话来,大庭广众的,也不怕闪了你舌,回头让人听着了,你堂堂郡侯,不怕人笑话。”
卫霜却是不管不顾道:“不过是下野的白身,娘子若是觉得这光天化日不好说,咱去屋子里关起门来只说给娘子听便是!”
谢琳琅啐了口,却是拿这厚脸皮的家伙没辙,看他益发歪缠过来,外头的马车早停了多时,只怕里头人等得久了起疑,推开他凑近来的脸皮道:“休闹,到地了呢,得去给老祖宗请安不是?都是我这个孙媳妇闹得,累得你平白那么大功劳都没了,只怕她老人家不高兴。”
卫霜哪肯罢休,不依不饶霸着她益发上下其手:“老祖宗这些日子记挂着你呢,若不是你,卫家还不定什么光景,她老人家这些日子都在府里头念叨你的好,只怕如今府里头上下都记挂你的好,哪个敢嚼你舌根,她老人家第一个不饶,你放一百个心思,来,为夫念你的紧,好姐姐,让玉成香个嘴儿再下去,可憋死玉成了。”
谢琳琅看他没了正行,不管不顾压过来要同她闹腾,不由止不住笑,却是尽力拦着他,不让他压住自己,左右躲闪,道:“好弟弟,好玉成,你莫闹,刚还答应了我的,只听我的吩咐,这会子你说话不算数了不成?”
卫霜身子一僵,不动弹了,却是一脸愤懑,鼓着个腮帮子幽幽道:“姐姐好生的狠心,玉成数月不进荤腥,也不许我沾沾肉星么?”
谢琳琅瞧他一副欲求不满样子,噗嗤一笑,终道:“好弟弟,你莫恼,回头我定依了你,可这回,为了你家小霜儿,好歹悠着些可好?”
卫霜茫然:“小霜儿?是谁?”
谢琳琅拉过他手来附上自己月复部,笑吟吟道:“也不知是个小子还是个丫头,妾身却想能让你日后香火不断,希望是个麟儿。”
卫霜怔然,半晌不知反应,定定瞧着那平坦月复部,长满硬茧的手下,却是极其细柔软糯的一片,却不知那一处,已经孕育一方生命。
好半天,他才醒悟过来,顿时被狂喜覆盖了瞳眸,俊美无俦的脸甚至有几分扭曲,突然咚一下跳起来,却是忘记了在马车里头,脑袋瓜子咣当撞在了马车顶,吓得里外都是一跳。
“三爷,三女乃女乃,没事吧!”外头赶车的忐忑不安得问道,里头谢琳琅忙拗起身来想去揉他脑袋:“好端端你跳什么,可有撞疼了,快过来我瞧瞧……”
话犹未了,那卫霜突然嗖一下窜出去:“我要当爹了,哇,我当爹了,你下来,我来赶车,粗手粗脚莫颠着着你们女乃女乃。”
不由分说要抢过缰绳,突然又觉得不妥当,嗖一声窜进来,一把搂住了谢琳琅将她抱起:“这马车铬着人,一会颠着了可不好,来,还是玉成抱着你走吧。”
谢琳琅被他风风火火抱出来,一眼瞧见马车上的家人愕然瞧着卫霜,一脸不知所措,不由得羞红了脸:“你,你闹什么,快把我放下来,成什么样子呀,这都已经到门口了,你抱我做什么,回头让人瞧见了成什么体统。放我下来!”
“不放,这会子进去还要换马车坐轿子,都是没准备的,可不仔细,我不放心,还是我抱着你稳妥些,你,快进去通禀,就说女乃女乃有身子了,赶紧让人过来伺候着,屋子里热水烧了,床褥都换新的,女乃女乃平日要吃什么都赶紧准备上,办不好爷扒了你皮!”
那家人一惊,又是一喜,忙滚下来马鞍子打千恭喜,又是屁滚尿流的进去通禀,里头只听得一阵慌张。
谢琳琅嗔怪道:“这一回来就闹人,做什么,我又不是瓷器,摔不着,别折腾人了,我自个走。”
卫霜哪里肯放,抱着她径直往里头走。
二人正闹腾,就听得不远处一阵尖叫:“谢文兰!”
谢琳琅听得耳熟,不由回头,却见一女孩子披头散发正冲这头跑过来,脸上惊惶枯燥,极是狼狈。
谢琳琅还没来得及看清,国公府已经迎出来一群婆子媳妇老妈子的,还有不少仆从,巷子口这一片都是国公府的府宅,眼见那女子扑将过来,卫霜抱住了谢琳琅也不搭理,却对着下人道:“拦着,别让这不相干的冲撞女乃女乃。”
早有人过去阻拦,却见那女子又是喊又是哭:“姐姐,姐姐,你帮帮我,我不要去漠北,我不要嫁胡人!”
却是久不见的谢文梅。
谢琳琅看清楚了,一皱眉,正要说话,卫霜先道:“姐姐身子不适,我们先进去歇着吧。”
说罢再不理睬那又哭又叫的谢文梅拔脚就转入了门里。
耳边还是不绝于耳谢文梅的哭叫,谢琳琅略有些沉思,只听卫霜道:“她当初不念姐妹情谊,今日活该有此,这会子却来认亲,岂有这等子便宜的,只让她嫁人算是客气了的,姐姐可不要心软,不值当。”
谢琳琅看了眼卫霜:“我知道。”她也知道,谢文梅出嫁塞外,更有政治考量,皇帝不会做亏本买卖,这事,想必也是不可能有什么婉转的,可惜了一个大好年华的女孩子,却不过是成了一场交易的货物罢了。
“人总是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不是心软,只不过觉得,做错事,总要有个能悔改的机会,边塞苦寒,她此去,只怕难以生还,也许是妾身有了身孕,你就当妾身妇人之仁吧,我想替我儿积个善德,日后造福,你好歹让我准备些物件给她带去吧,算是我这个姐姐最后的心意。”
卫霜低头瞧她,淡笑道:“这有何难,无需你操心,如今好好儿养着身子才是,那些个糟心的事,不想也罢。”一味抱着怀里的宝贝千小心万小心的往院子里走,仿佛一生挚宝,只在眼前。
就像她说的,人总要为做过的事负责,谢文梅远嫁,那是钉钉之事,他不介意卖个好去,只那苦寒之地,胡人个个如狼似虎,只怕这小妮子长久不了。
但凡欺辱过姐姐的,他都不会轻易饶过,总要慢慢讨还,只是眼前最要紧的,却都不是这些,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负相思,不负韶华,那才是最最要紧。
他卫霜,此生别无他求,当只面前这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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