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冬日的天,夜幕总是降临得很早。
温柔很是畏寒,那是因为十岁那年接受组织的训练,在雪地里和野狼搏斗,在冰湖中潜游,那样一个漫长的冬天,她以为她就要捱不住了,看着一同成长的同伴一个个倒下,她将整个下唇都咬出血来,她发誓,她要活下来,连着同伴的份一起活下来。
终于,她成功了,她活下来了,也自那时开始,她开始**地去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可是她从没有想过,她掏心挖肺对待的组织,竟是手刃她的人,她怎么也想不到!
那时开始,她就落下了病根,一到冬日,就十分畏寒。
“啵——”燎炉里的炭火燃烧着,突然一声火花迸溅的声音,站在门廊昂头望着苍穹的温柔,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转身回屋。
好在白王爷对待每一个入府的女人都不差,一应物什都有,可是又不宠幸任何一个夫人,却是为何?温柔又开始忖度这个素未谋面的丈夫。
“王妃,”温柔才进屋,尹儿就从院外小跑而来,“禀王妃,瑜夫人在院外求见。”
瑜夫人?温柔思忖片刻,朝尹儿轻轻摆手,“让她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名丫鬟着装的女子施施然而来,没有了腰间的环佩叮当,却也依然有别样风情。
“妾身见过王妃姐姐。”瑜夫人朝温柔微微福身,“妾身这一身打扮而来,实是不想引人注目,还望姐姐见谅。”
“哪里话,妹妹请到屋里坐罢。”温柔微微点头,不管来者何意,且探了再说,“尹儿,上茶。”
“不知妹妹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要说?”温柔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瑜夫人,她手中茶水的雾气氤氲在她姣好的容貌上,仿佛一朵出水芙蓉,迷蒙而迷人。
“王妃今日可见过温颜姑娘么?”瑜夫人抬头望着温柔,不忌讳不闪躲,眸子妩媚而明亮。
“妹妹这是何意?”
“妾身只是想和姐姐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并非是妾身想要挑拨离间。”
“妹妹可是看到了什么?”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这些。
“昨夜我未眠,在府里走走,瞧见温颜姑娘手里端着热汤从烟水阁急急跑出,神色慌张,却又……嘴角含笑。”瑜夫人说完,低下头呷了一口茶。
昨夜严无离在房中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察觉门外有人在偷听,她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却不知,竟是温颜,没想到,她的动作倒挺快,她就知道,温心不会是真正出于关心她而把温颜送到她身边。
“多谢谢妹妹提醒,”温柔盯着瑜夫人,“妹妹是否真的想要挑拨离间,姐姐还是看得出的,只不过,妹妹和我这些,目的何在?”
她不觉得无缘无故,瑜夫人会特意在夜里跑来和她说这些。
“姐姐,许我帮你。”瑜夫人站起身,走到温柔面前,竟直直跪了下去,神情坚决。
温柔蹙眉,也并不急于让她起身,从今日她看得出,瑜夫人对她并无敌意,但也并不代表可以为她所用。
“说罢,你想要我许诺你什么?”无非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她想要得到的。
瑜夫人抬头,目光如炬,“许我离开白王府!”
“我不过是初来乍到白王府,其他的三位夫人,任何一个都能帮到你,为何你要找上我?我不过是个背负了骂名无处可去的女人而已。”所以,她要离开,也要洗掉这一身的骂名,光明正大的离开。
“可是妾身看得出,姐姐和她们不一样。”
瑜夫人字字有味,让温柔扬了扬嘴角,伸手扶起了跪在面前的瑜夫人,瑜夫人也不推拒,站了起来。
“那瑜妹妹倒是说说,我和其他三位妹妹有何不一样?”
“因为,妾身看得出,姐姐的心不在白王府。”
真可谓是字字珠玑,令温柔微微一怔,不禁心下佩服。
“瑜妹妹倒是会看相了?”温柔盯着瑜夫人的眼睛,“不过,妹妹要离开,舍得吗?”
瑜夫人震惊,不可置信地迎上温柔的目光,却又迅速低下头,苦笑,“我本一介歌姬,自知身份低下,本就不奢望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两年前入了白王府也非我本意,可我又能奈何?不过求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皆知宫闱高墙中的日子深似海,本以为安分守己就能求得安宁日子,却不知不论自己是否去争去抢,还是不争不抢,皆无安宁日子可过,而我无心于这王府生活,只求能离开这里,寻一方真正属于自己的去处。”
“可是,妹妹认为,即使得到了我的帮助,你就真的能离开吗?”从今日夙夜的眼神,她觉察到,夙夜的眼神总是时不时落在瑜夫人身上,由此可猜想,两人究竟是何关系?而面前这个瑜夫人,真值得她去帮吗?
“两年前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两年后我依然得不到我想要的,再留下又有何意,无非多添伤悲。”瑜夫人低着头,左手一直摩挲着套在右手手腕上的翠玉镯子。
“想要我帮你也不无不可,只是——”
“姐姐但说,只要是妹妹能做得到的,定会去做。”
“好,那么你先告诉我,你和夙夜是何关系,我不想日后惹些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温柔说得冷淡,与瑜夫人脸上急剧刷白且震惊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一时间紧紧抓着右手腕上的玉镯子,贝齿将红润的唇紧咬得失了血色。
“啪——”窗外一声轻微的响声,房檐上的雪积得太厚,承接不住重力,一团雪掉落到雪地里。
室内,馨香缭绕,炭火冒出淡淡的暖意,瑜夫人颤抖着双手捧起微凉的茶盅,呷了一口,放下茶盅后,左手依然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玉镯子,动作之轻柔,看得出,那是她极为重要的饰物。
“在西域,身份低下的女子皆无名姓,我亦是如此,两年前,我进入白王府,事事陌生,是夙夜处处照顾我,一日,他说奉王爷之命,为我取名。”
“千瑜,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不知对于一个从未拥有过自己名姓的人来说,是多大的恩赐。”
温柔低头看着手中茶杯之中倒映的自己的模样,细细听着千瑜的述说。
“王妃,前厅有人来传话,道是大管事请您到正厅去一趟!”突然,尹儿的声音在屋外突兀传来。
“已是入夜,来人可说大管事有何事?”
“奴婢不知,来人也未说,但从来人神色看,似乎是急事。”
“明白了,我这便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