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凡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话,却像晴天霹雳般打在庄魅颜心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楚易凡说着话,含笑望着庄魅颜,一双眸子深邃无比,竟似能看透人心。
庄魅颜并不回避他的目光,镇定地笑了笑,掩在桌子下的那只手暗暗捏紧衣角,嘴里闲闲地说道:“什么玉?哦,你是说小白弄丢的那块玉佩,便是一块心形玉佩,样式很普通。小白一直挂在脖子上,想来这块玉佩跟他的身世来历有些关系。这孩子说来也可怜,自己失去记忆,弄得疯疯癫癫不成样子,流落至此,无依无靠,说到底,他一个少年能做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无非是殃及池鱼,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非家中遭逢大变,怎么会没有亲人来寻呢?”
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庄魅颜望了楚易凡一眼,后者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刃口锋利,寒光闪耀,刀柄上刻着繁复的花纹,还镶了一枚手指顶大小的猫眼石,在松枝火把的映照下不停变换着色彩,煞是诱人。
“庄姑娘似乎很喜欢在下手里这把匕首。”楚易凡见庄魅颜盯着自己的匕首出神,便笑道:“这是家传之物,不然的话,在下就赠给庄姑娘,留作防身之用。”
庄魅颜唬了一跳,强笑道:“楚大哥用了这等利器还能上阵杀敌,镇守边关,魅颜一个女孩子家,就算是留着也是白搭,防不了身,回头伤了自己还不成了笑话。”
她抿了抿嘴角,眉梢微弯,火光下右脸的红痣被阴影遮住不甚显眼,便觉笑容妩媚。
楚易凡瞧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庄姑娘常年在山林间行走,不得不防着那些时刻躲在暗处窥视的恶狼,今天,你遇到的不就是那样一头么?”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只是字字句句似有所指,听得人心惊肉跳,让庄魅颜不知该如何作答。小白却不知深浅,笑呵呵地望着她,连连催促道:“娘子,馒头,好吃!吃啊吃啊!”
庄魅颜受了惊吓,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又听楚易凡说了许多刺心的话,心里更增烦恼,手里捏了半块馒头,吃了几口都噎在喉咙里,怎么咽也咽不下。小白一片热心,她便笑道:“你吃,我不饿。”
小白“嗯”了一声,伸手拿馒头,手刚放在馒头上,一道寒风掠过,“啪!”一声响。
庄魅颜吓了一跳,却是楚易凡那把闪亮夺目的匕首,人口果然锋利,近半插在木桌上,距离小白的手掌不过寸许的距离,当真凶险。小白却显露出傻人的傻大胆,好奇地模了模匕首上的猫儿眼,显然对这种亮光闪闪的宝石十分喜爱。
楚易凡手臂微探,将匕首取回,刀尖上挑着一只已经断了气的蝎子。庄魅颜心里稍稍放宽,只觉背后微凉,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渗出了冷汗,又刺又痒。
“他倒是不怕!”楚易凡若无其事地将匕首插回刀鞘。
庄魅颜道:“他若是知道怕,倒还好了--便不是傻子了!”
楚易凡眉头一挑,忽然惊愕地抬头望着屋外,俊脸露出凝重的神情。庄魅颜觉得有些不安,探身向屋外看了几眼,只觉得门外似乎有些人影跑来跑去,脚步杂乱,隐约还有些呼喊声传来。
一个士兵神情慌张地闯进屋里,大口喘息着,半跪行礼,抱拳道:“统领大人,有敌来袭!”
庄魅颜不知所措地望着楚易凡,后者脸部肌肉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面色迅速恢复正常,淡然道:“部队集合,弓箭手上架台,是不是吴阳的北蛮?来了多少人马?”
一边说着话,人已经走到门口。士兵站在他背后,紧紧跟随,那士兵忽然追问了一句,道:“统领大人,天黑看不清来了多少人马,弓箭手已经射了一排箭,对方攻势很凶,恐怕……统领大人,要不要点燃烽火?”
楚易凡骤然定住脚步,身后那名士兵收势不及,险些撞到他的后背。士兵似乎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张黑红的脸膛涨成猪肝色,而统领大人凌厉的眸光像箭一样锋锐穿透他的胸膛,让他有种透明了感觉。
“曦阳岗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没到点燃烽火的时候。”
声音并不高,斩钉截铁的气势若像出了鞘的剑一样锋利无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士兵情不自禁地单膝跪下,肃容道:“属下愿随统领大人,誓死守卫岗哨。”
“誓死保卫岗哨!”门外集合了一对整齐的人马,齐声吼道。
楚易凡肃容微松,眼梢透出一点狠意,大声吼道:“好!那我的刀来!站出十个人,跟我出去杀一场!叫那些吴阳蛮子知道,论狠劲,咱们无双的汉子一点也不输与他们。等打完仗,我叫庄姑娘请大家伙儿喝席家老铺新酿的美酒,杀人最多的,赏一坛‘百花酿’。”
士兵们群情激奋,不由高声欢呼起来。
楚易凡见士气激昂,低头叮嘱了一名小队长几句话,同时回头看了庄魅颜一眼,翻身上马,领着人马杀了出去。
庄魅颜看着院子里火光冲天,不知点燃了多少火把,听着墙外喊杀连连,不禁心惊肉跳,她从未经历过这种杀人的场景,虽然未身临其境,却也知道,此时的危机只怕比在林中遭遇恶狼更凶险一万倍。
她心中不安,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想到院子里瞧瞧,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前的一名士兵拦下。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统领大人有令,为保安全,你二人不得离开这间屋子。”
庄魅颜暗皱眉头,这名为保护,实则就是囚禁,方才楚易凡便是话里有话,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魅颜不愿意说破小白的身份,就是担心如果楚易凡知道小白是吴阳国的人,会不会引起什么误会?毕竟是两个国家的人,要是误会小白是奸细,却也是有口莫辩。
她自以为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楚易凡到底是为何对他们起了这样重的防范之心呢?
庄魅颜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重新回到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