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验证士兵们的想法,萧轩宸继续说道:“鬼不离,拿好你的弓箭,你就守在这里,从这一刻起,你的弓箭就代表我的意志,任何违抗我命令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鬼不离挺起胸脯,拉紧弓弦,“嗖”向那群士兵射出了威慑性的一箭,士兵们发出一声惊呼,纷纷转身逃离地宫。
那个周身散发出罗刹煞气的男子狠烈地说道:“人来杀人,神来杀神!”
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掠过地宫,鬼不离瞳孔紧缩,乌黑的箭尖对准来者的身形,很快他就放松了警惕,因为那个身影是鬼格斯。
“国主!”鬼格斯匆忙行礼,面色凝重,道:“扎满部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萧轩宸的面孔上重新恢复他惯有的王者威严,微微颌首道:“我知道了。”
他最后转身看了一眼石门之内,那道娇小的身影仍旧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偏头对鬼格斯说道:“格斯,你去把瑞祥摄政王的那封信拿给王后。”
鬼格斯微微一愣,皱眉道:“可那是--”
很快他注意到国主不容抗拒的神情,心中微凛,昂然道:“是!”
初冬来临,沃兹拉大草原终于露出枯败的气象,茫茫无尽的原野里,枯草低俯,万籁俱寂,万物敛去生机,再也听不到牧羊人高亢好听的歌声,牛羊群收进圈里,等待来年的春天,草原泛青才会重新回来。
此时在草原上行走的只有成群成群的野狼,甚至连白天都能够听到狼群嗥叫的声音,冬天的大草原就是它们的天下了。
忙碌的温阔尔显得有些悠闲,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终于有点闲暇空间可以在帐篷里呼朋唤友,升起暖暖的炉火,把沃兹拉大草原上冰冷的寒风挡在门外,喝着滚热的马女乃酒,纵情欢歌,感谢狼神大人的庇护,平安的一年就要过去了。
太后的帐篷里,太后从卓玛手里接过烧热的马女乃酒,向角落里的身影举杯道:“来一杯马女乃酒驱驱寒气吧?沃兹拉的冬天不是你们这些客人能够抵御的。”
那个身影微微欠身,答道:“非常感谢太后的恩赐,我从不饮酒。”
“真是一个奇怪的南人。”太后露出难得的微笑。
“太后您的心情似乎很好?”
“外面的天气这么好,狼神大人只有在暴风雪来临的时候,心情才会变坏。”前言不搭后语,两人竟像是自说自话,然而角落里的那道身影竟然笑了起来。
“呵呵!让我来猜猜看太后的心情为什么这样好?”那人说道:“今天是王后的审判日,太后您一点也不关心审判的结果,这说明审判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想国主陛下是不会同意在这个时候审判王后的,尽管他已经失去了王后的心,可是男人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越容易内疚,渴望补偿的心理让他失去理智以及判断力--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他如果动了这个念头,那么就意味着他将失去所有的主动权,人民对他的行径本来就有诸多微词,这下子只会更加不满。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爱惹麻烦的扎满部又出了事情。两个好不容易调停的兄弟又打了起来,萧轩宸最大的缺点就是仁慈,他为什么不直接处死那位寡居的妇人和她的儿子,这样岂不是一了百了,也不会有今日的这场乱子。”
太后静静聆听着,那道身影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扎满部的那位新夫人似乎是来自完颜家族,那么这场变故一定在太后您的预料之中。”
太后仍旧沉默不语。
“那么,我就静候太后的佳音了。”那道身影缓缓起身,看样子是要离开,“这一次,恐怕是萧轩宸最后一次离开温阔尔,这一次的离开之后,他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
“不错,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太后终于远远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萧轩宸不是永远没有机会回到温阔尔,我们需要的是他永远没有机会看到沃兹拉大草原上温暖的太阳。今天他就会离开温阔尔,按照他一贯我行我素的性格,一定会轻装上阵,最多跟随三十几个人的小卫队,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我相信你们完全可以利用一下。”
“可是,我们并不想跟吴阳结怨。”
“谁会知道的呢?人们只知道扎满部跟唐明国走得很近,唐明国因为扎满部已经跟国主打了一仗,铩羽而归,自然心怀怨恨。这种事情不是很容易就会发生么?”太后身体微微前倾,眸中流露出肃杀之气。
那个身影微微颌首,又道:“太后要如何处置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不需要我来对付。”太后自信地说道:“你们男人都太低估女人的嫉妒心了,我们吴阳有一句谚语:女人嫉妒的火可以把沃兹拉大草原烧得连最后一根草也不留下。”
太后的帐篷里忽然安静下来,卓玛端着热好的马女乃酒再次走进帐篷,她意外地发现那位神秘饿的客人已经不在了,只有太后一个人端坐在矮榻上,静默沉思。
王庭的地宫里,一切和以前一样安静,不,是比以前更安静。
春菊和雪鸢连走路都是蹑手蹑脚,唯恐惊动了庄魅颜。后者坐在床榻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的一张宣纸,翻来覆去地看着。
自从刚才鬼格斯把这封信送过来之后,庄魅颜就一直在看这封信,神情专注。
她们都不晓得王后为什么会对这封信这样执着,信里有什么特别的内容让人爱不释手呢?这些她们不敢妄自揣度,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庄魅颜已经把这封信看了不下十遍,这是一封很平常的问候信,字字句句都没有逾矩的地方,只是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妥。
“江大哥,那天你说王爷他让你带了一句什么话给我?”
庄魅颜冷不丁地发问让众人都吃了一惊,这一整天她很少言语,一开口问的却是这突兀的一个问题。
江玉堂不禁踌躇起来,那天他受了严刑拷打始终坚持不肯吐露半句对庄魅颜不利的话,后来耶律燕对他使用秘术摄魂**,令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把来意和盘托出。这些情况他也是后来在春菊等人的描述中隐约知道,正是自己的失言才把庄魅颜带入万劫不复之地,心中大悔。
此时,庄魅颜又追问此事,他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王爷说,请您好好照顾自己。”江玉堂吞吞吐吐地说道。
“还有呢?”庄魅颜追问道。
江玉堂尴尬地小声说道:“……他说让您好好照顾孩子,王爷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只是希望您在异国他乡要好好保护自己。都是我不好,不然事情不会变成这个……”
江玉堂再次内疚起来。
庄魅颜并没有在意他的解释,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提到了孩子?在信里他也提到了孩子。”
庄魅颜指着信末的最后一句话,那里果然写着:愿汝母子太平。
这也是一句很平常的问候,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有些扯不断理还乱的敏感,如今又反复提到孩子,难免让人生出许多误会的。
庄魅颜忽而一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呢?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呢?”
苏娜江玉堂等人大惊,面面相觑。
“对了,江大哥,除了这封信,王爷还托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江玉堂迟疑道:“礼物倒是很多,但都没什么特别。”
“有没有给孩子的礼物?”
江玉堂越听越心惊,他思忖片刻,道:“这个,好像专门打制了一套银制饰物,跟首饰放在一个盒子里。”
庄魅颜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你们谁能帮我把那套饰物拿过来,我想看看--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庄魅颜诚恳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这个事情可不太容易办到。江玉堂带来的所有物品都已经被查封,除了那个男人的许可,没有人可以擅自取出来。
大家忽然把目光落在雪鸢身上,这样雪鸢有些局促不安,她面色微红,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也不一定能够说服他的,况且这种事情万一被国主知道,恐,恐怕不太好吧……苏娜姑姑,不如你去说啦。”
苏娜微微一笑,道:“格斯这孩子现在对你的话才是言听计从,我的话他可听不进去。这事情也不难办,他会有办法的,而且他也有办法不让其他人知道。王后您还需要别的什么?”
庄魅颜有些疲倦地摇了摇头。
苏娜又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道:“王后累了,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苏娜,你留下吧。”庄魅颜忽然开口道。
已经随着大家走到石室门口的苏娜不禁一愣,她回过头看了看庄魅颜,后者目光炯炯,疲倦的神情中有种决绝之意,她不禁有些担心起来。结合王后刚才奇怪的问题以及要求,她有理由相信王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们。
狼神大人,您对这个可怜女人的考验仍然没有停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