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剩下两人,昏暗的灯光照在一身军装的男人身上,由刚刚的压抑氛围,随着男人表情的变化转为浓烈的悲伤之感。
一身军装的男人轻轻蹲在少年身前,低声道:“很难受么?”声音很轻,轻到害怕惊到眼前人。
少年将男人的手紧紧攥在手心,缓缓摇了摇头,眼眶温润,明眸暗红,那样强大而又绝望的气息让一身军装的男人心头一紧,丝丝痛楚在心头涣散开来,七年,这个孩子忍受着怎样的痛苦与挣扎,他无法想像。
“我去杀了那个老东西!”男人突然起身,转身大踏步的往门外走去。
“建明!”少年突然低吼一声,瞳眸微动,满是恐惧,攥着高建明的手,不愿松开,好像一不小心,他就永远消失了。
高建明僵硬的站在原地,拳头缓缓握起,连喝三年的毒药,就算是正常人,怕是早也承受不住了,何况还是身有痨病的孩子,撑到今天需要熬过多少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夜晚,看到中君痛苦的样子,高建明恨不得拿枪崩了自己。
中君微微缓了缓气,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意,安慰般轻声道:“我没事。”那样温和而又轻柔的气息,像一只温顺的猫儿,全然没有刚刚半分的戾气。
高建明身子轻轻颤抖,胳膊上的青筋乍现,七年了,他们相依为命,生死相依已经七年了,他还要将他拒之门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一个人承受!
高建明突然转身,扳过中君的身子,一脸痛惜的低吼道:“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云家,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云中君微微有些错愕,这样的话,曾几何时,他最深爱最信赖的女人,也对他说过,可是结果呢?背叛,利用,抛弃,阴谋,一切丑陋肮脏的东西残忍的,毫不留情的撕裂了他为之生存的信仰,撕裂了那个女人美好的一切!
云中君看着高建明的眼睛,缓缓的,一根一根的,掰开高建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里有种刻骨铭心的东西,坚定而倔强。
高建明不理会中君的反抗,依然死死扳着中君的肩膀,双目通红,低吼道:“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那批古董是云家倾了家产从英国运回来的国家文物,全程都有军队护送,杀手特工不计其数,就算你劫了那批古董,云龙跃查不出来,你能保证云天祈查不出来吗?他现在是东北地区的军部最高统帅,已经不是七年前护你保你的云天祈了,你还不懂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死敌啊,你知不知道!”
高建明情绪失控的用力摇着中君的肩膀,嘶吼道。他宁愿看着他痛苦,宁愿他如丧家之犬般苟且偷生,也不愿他死啊。
包厢外灯红酒绿,喧嚣疯狂,包厢内灯光昏暗,死一样的寂静。
中君愣怔在原地,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人的眉眼,美好,干净。七年前,若不是云天祈百般护他周全,他又如何在祖母一系列暗杀毒害下活到今日,想到这里,中君痛苦的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深刻而又矛盾。
“君儿,让我带你走吧,我们在一起七年了,早已亲如手足,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看到你出事!跟我相比,云家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当真这么恨云家吗!”高建明的表情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依他对中君病情的了解,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最近老太太又给他换了副药剂,他不能再喝了,他在云府多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我当真这么恨云家?”云中君微微一怔,半晌,突然低低笑了起来,重复着高建明的话,微微摇着头,好像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他从进入云家的那一刻,就开始被毒药喂养着,他患的,哪里是痨病呢,是多年来毒药的功效!拜云家所赐,轻而易举的操纵了一个孩子的命运,左右了一个人的生死性命,身杀大权,哪有什么幸福可言呢,他的命,从来一文不值。
看着邪魅而又阴郁的少年,高建明全身冰冷,心痛如刀绞,沉默片刻,颓然的垂下双手,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
高建明欲言又止,一时间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心口说不出来,中君对云家的恨意,任何语言的描述都过于苍白,他怎么能奢望中君为了自己放弃多年来为之生存下去的支撑力量,他太自私了。
中君收起神经质的笑容,站起身,眼神恢复最初的阴郁,好似不曾脆弱过,低声道:“照计划行事。”
街道上忽然起风,赶路的人们下意识拥紧衣服,初夏的风却带着沁人心底的寒意,这一年,注定不是寻常的一年。
也是从这一晚,四爷的名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上海的上流社会流传开来,人人都知道,四爷是东南地区大统帅的背后靠山,人人都知道四爷权倾半个上海,其身份的神秘程度俨然与上海乃至国内的第一大黑帮头目并驾齐驱。
然而,自这一晚之后,四爷却在人间神秘消失了,再出现,却以震惊国内外的势力在东方崛起,让世人谈虎色变,咂舌生畏。
树大招风,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