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湾之变举国震惊,就连英租界内都受到波及,英领事约翰纳姆为防止事变,慌忙从英国调派大量军队前往上海镇压。
与此同时,云家一夜被灭,消息传至东北,和预想中狂轰乱炸,战事触发的反应不一样,身为云家大少爷的东北军大督统竟然毫无动静,军部按兵不动,只单单调动几名特派员前往上海英租界交涉,云天祈此举,世人百思不得其解。
闷雷滚滚,遮天的乌云笼罩在东三省上空,狂风怒吼,连带着厚重的黑云向南方倾轧,马蹄踏踏,震慑的大地都轻微颤抖,军车呼啸,火车疾驰一路南下,上面载运的不是百姓,而是立枪而坐的便装军人!
与东北诡异紧张的气氛不同,上海正直薄雾初晨,淅沥沥的小雨轻轻洒洒,灰色的方块泥板长满了深青色的苔藓,空气里透着一股恼人的湿,惬意袭人。
街头巷尾的孩子们带着鸭舌帽嘻嘻哈哈在雨中疯闹,你追我赶,几日前的那场血腥屠杀对他们天真纯洁的小脸没有半点影响,笑容依旧。
突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厚重的传来,惊的孩子们哄的一下四下跑开,大人们一把抓住孩子往屋里躲去,紧闭房门,这年头,乱世纷争,军队如豺。
军队使进被官方全面封锁的北华大街,青一色的装甲车浩浩荡荡的延续至街尾,几日来的日夜兼程,让所有的军人面部都覆盖了一层风霜。
此行竟然没有军队拦截,英租界那边也没有给予阻挠,实在是匪夷所思,难道云天祈不动声色的背后,和英领事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协议?不然英国当局怎会容许别系军队进入上海?一时间众说纷纭,国内政界,军界,商界的名流们都屏声敛气的观察着局势的变化,暗中分析着该倾斜的方向。
被大火席卷的破败豪宅前,一身藏蓝正统军装的男子看着眼前的焦黑,微微蹙起略染风霜的好看眉心,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惊愕,白皙的面容在阳光下闪动着干净的光泽,气息沉稳自若,隐隐带着疏离。
身后是列队而站的几百号高级将领,气势凝重森然。
“督统,尚未发现有活口。”副将沉步上前,恭敬的行礼报道。
“查。”云天祈看着满目疮痍的断壁残垣,眉目间光华流转,冷意连连,看不出半分的情绪波动。
副将恭敬的站在一侧,心里微微一颤,他跟他沙场征战多年,始终模不透这男子的心性,对人清冷而疏离,语淡言轻,不怒自威,一个查字其中暗含了多少血腥与肮脏的交易,外人难测。
谁都想不到这样恬静如深潭的男子就是让整个东北军部高层都惧敬三尺的大督统,本家被一夜血洗,如此深仇大恨,这男子却淡定的好似无关痛痒,完美的权衡日本与英国双方的利益,达成协议之后,在国内外纷乱复杂的局势之下,名正言顺的率兵回上海,这样不动声色的男子比任何趋于表面的人更为可怕。
副将刚走,一名小官一路小跑而来,敬礼干练道:“督统,抓到一个当晚参与龙湾之变的东南军小将。”
“带来。”
雨意轻洒,点点坠入他浅绵的眉心,瞬间凝固成冰。
“督统,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听上面的命令保护国家文物……”东南军小将一见传说中的北方霸主,双腿一软,一坐在地上,他只不过趁着上面这几天没有任务的时候出去逛了个窑子,喝了个小酒,没想到就遇到这么个天之煞神,吓得两眼发直,软的站不起身体。
“你可知云家的人一夜间去哪儿了?”云天祈看着汪洋废墟,略带倦意的眉心微蹙,眸如亘古不变的寒潭,暗流汹涌,似是没有听到身后小将的辩词,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
小将全身一僵,下意识舌忝了下滑到嘴边的冷汗,眼珠滴溜溜的直转,既然不是问文物,那就证明他还有活命的机会,谁不知道云家是东北大督统的本家,却被人一夜端了老窝,最近道上有些传言……当下小将把心一横,爬起身体,颤声道:“文物被劫的那一晚,有支乡野军进入云家抢劫,封住了所有出口,一把火烧……烧光了一切,无……无……无一幸免……”小将声音越说越小,边说边小心翼翼的偷偷翻着眼睛,观察男子变化。
“云家的人去哪儿了?”男子淡淡的声音带着清冷,眸底冷意划过,上百号人命不可能一夜间尸骨无存,雨丝风扬,给他干净的面容笼罩了一层温润的湿意,背对着身后众将,身姿挺拔,绝世芳华。
语气中加重的力度让众人心头一凌。
小将猛然一滞,不明白这男子为什么重复同样的问题,当下心里直打颤,扑通一下再一次坐下去,哆嗦道:“烧……烧光……光光……”这句话小将怎么也说不完整,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一亮,急道:“是四爷干的,道上都说除了薄爷,就只有四爷有这个势力,而薄爷当晚也在云家,不可能干出这……这么大动静。”
四爷?云天祈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心,右手修长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抚弄着腰间枪支的扳机,扳机拨动,清脆的啪嗒声,在这静谧的环境下诡异的犹如死神的警告,让众人的心跳随着它的律动而颤抖,诡异的静谧在空气中无限蔓延。
百名将领看着男子修长挺拔的背影,暗暗捏着一把汗,不知这心性难侧,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男子此刻的心绪所想。
“督统,找到活口了。”西北方有士兵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一丝惊喜,打破了压抑的氛围,让心理备受煎熬的将领们暗自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