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之存在 第三十四章 看着你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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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864年六月二十一日下午。

地点:日本京都,富士山。

富士山是一座活火山,位于江户(现东京)西南方约80公里处,主峰海拔3776米,是日本国内的最高峰。富士山山顶于冬季积雪,直至隔年六、七月才会融化。闻名全球的富士山是日本重要的象征之一,其在古代文献中亦被称为不二、不尽或是富慈,也经常被称作芙蓉峰或富岳。自古以来,这座山的名字就经常在日本的传统诗歌“和歌”中出现。在富士山山麓周围,分布着5个淡水湖,统称富士五湖,是日本著名的观光度假名胜地。

积雪开始融化,从远处看去,宛若一个浇了一层女乃油的锥形蛋糕。白色的雪在太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那样晶莹,那样美丽。那长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在云雾中似隐似现,在巍峨之中显出清秀,在峻峭之中更见超逸。

山脚下的一间旅店,房间内点着用香木的粉制成的“抹香”,香味极淡,却异常沁人心脾。

安倍末色解下腰带上小枕头,日本人把它叫做“带”。起初里面装的是放针线与剪刀的,即可以做针线活,又可以防身。因为古代日本的武士地位是最高的,排列在士农工商之上。武士经常为所欲为的抢夺妇女。我们现在看到的“小枕头”是在后腰打结处的腰带内垫有一个布料做的的芯子,然后再用三米长的漂亮布折叠起来,起到美观装饰的作用。未婚女子一般只打个花节,已婚妇女才会用这种小枕头的“带”来装扮自己。

她长长的叹口气,唉,这是在提醒自己已嫁为人妇了吧……

换上浴衣,她捧起折叠整齐的另一套白色浴衣来到门口问屋外的人,“土方先生,先去吃饭还是泡温泉?”

土方岁三站在枫树下,这个时节,枫叶还没有被秋风染红,碧绿碧绿的,很是鲜女敕。而他英俊的容貌,竟让它成了陪衬。听到身后的声音,他回过脸,睨了她一眼后不由抱怨一句,“抱歉了,近藤先生就是这样,真是的,都快到夏天了还泡什么温泉。”

她扬起嘴角习惯性地笑着,“有什么不好,反正泡温泉对身体也有好处。”

庭院里翠竹葱郁,紫罗兰、四叶草在光滑的岩石缝隙间钻出头来,竹林边是一个个天然的大温泉,冒着腾腾的热气,缭缭绕绕,让人误以为是走进了人间仙境。

土方岁三坐在温泉中,虽然只有胸膛以上部分是露在水面上的,但是光光是那性感的锁骨就足以勾引人犯罪了。

安倍末色略显尴尬的待在离他最远处的对面,视线飘忽不定,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那个……近藤先生想的还真周到……还特别安排了我们洗混合浴……”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脸从容淡定,好像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这一点,其实不光是我们的女主,连众多看官都不由发问一句:他真的是个男人吗?面对一个全果的女人,还是一个不丑的女人,为什么还能如此镇静?!关于这个问题,有必要郑重说明一下,我们的副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绝对没有任何生理问题和精神问题。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更加忽闪,为了不让自己春光外泄,她将身体往水面下沉一些,只露出脖子和头部。这样还不觉不够,她把长发拨至胸前,以阻挡别人的视线。

“你。”对方毫无预警的开口,吓得她当即僵住了身体,一动不动的看他,“有、有、有什么事吗?”。

“你的手上,那是什么?”几乎每天看到,也就没觉得它发生了什么变化。一直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纹身,可是现在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条紫黑色的线似乎没有这么长。

她抬起左手,方便他更加仔细的观看。还以为他在看什么,原来是这个,“这个啊,是诅咒。”说话时,她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诅咒?”他听后微微皱起眉头。

“有能力的人讨伐威胁社会的害虫,即使他们是恶人,也不能改变杀人的事实。从我的祖先安倍晴明开始,邪恶的、无害的、无辜的,我们家族杀害了太多的妖怪,双手沾满了血腥。所以,受到了惩罚。”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透过湿漉漉的刘海,深不见底的眸子若隐若现,“我必须和每一个遇上的妖怪签订血的契约,成为他忠实的仆人。然后每帮主人完成一件事,诅咒就会生长,当它生长至指尖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说完,她居然笑了,双唇划开一道悠悠的弧度,明明是自己的生活,好像在看别人的梦一样。

看着这样的笑容,他猛地一怔,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笑得出来,换做别人,哪怕是个男人,也一定会逃避现实,可是为什么她会笑?

“我曾对土方先生说过,我快死了吧?但是能够认识你们,我很开心。”愉悦的笑容再次在她脸上绽放。

“这么说来,不帮他们做事不是可以延长生命吗?”。他抓到了重点发问。

“不可能的。”她往后靠在岩石壁上,抬起头仰望天空,夕阳西下的美景映入她的眼底,整个人呈现一种轻松舒适的状态,“如果我拒绝了,或者犹豫了,企图来拖延时间的话,诅咒就会慢慢衍生出生不如死的疼痛。没什么,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也有了死的觉悟。”

“那么。”声音落定,土方岁三已然来到了她的面前,捏住她的下巴让其正视自己,那双黑色的眸子,没有任何光彩,像失去了光芒的黑色珍珠。“为什么还会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安倍末色赶紧移开视线,拨开他的手,逃避似的拿过岸上的浴巾包裹住身子离开。

在这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时至深夜,半个月亮爬的很高,散发着幽幽的银色光芒,不同的人看来有不同的感觉,在屋内两人的眼中,月光惨淡,诉说着悲戚的过往。

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分睡两床。土方岁三依旧没有合眼,望着昏暗房间里的天花板,心里思绪万千。至于安倍末色,她侧着身体背对着他,同样无眠,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咚咚咚。”有人从外面敲打移门的声音打破了这样难忍的死寂。

安倍末色抬起左手,诅咒在发光,看来是附近的妖怪感觉到她的到来而过来找她。

土方岁三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妖怪吗?”。

“是,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土方先生不用管我,早点睡吧。”她模黑穿上衣服出门。

来到门外,果然是妖怪。是个漂亮女人,穿着青色的纱衣,长发好像被烟雾缠绕般。她是烟妇罗,烟火的妖怪,会让人视线不清,源於人类对烟火的恐惧。

按照惯例,以契约为名,烟妇罗的话就是绝对命令。

两人来到一片茂密的丛林深处,那里有一个山洞,夜晚很难从洞外看清里面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到来,一个身影渐渐从洞里的黑暗处走出来,借着月光,让人看清了她的模样。一句话说明白,那是一具穿着衣裳的骸骨。

安倍末色确认道,“就是她吗?抢了你爱人的妖怪?”从样貌来判断,她可以确定这是骨女。生时被人侮辱、欺负、蹂躏的女子,愤恨而死后,化为厉鬼向人索命,它所报复的物件多为男性,而且多是些品性不良者。虽然早已死去但却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某种执念,身体早已经腐朽,但灵魂却依附于骨骸上,凭着这股执念驱动自己的骨骸重新回到这个世界要了结自己的心愿。慢慢地这种执念被特别化了,流传着的是人世间最难以化解的感情了。对还活着的情人的眷恋和痴情支持着已逝者的骨骸带着灵魂回来相见,呈现在爱人眼前的仍是自己生前的容貌和声音,但在周围的人眼中却是拥着一副已朽的骨骸在痛哭的男子。

烟妇罗点点头,尔后有些嚣张的看着骨女,“快把七郎还给我,不然,可是要用生命来偿还的。”

“就凭你吗?”。骨女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在望向安倍末色的瞬间瓦解了,眼中透出些惧意,“你是……难道你们缔结契约了吗?你不要相信那个烟雾女的话,七郎是我生前的爱人,是他自愿跟我走的,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她说话的口气中带着无比的恳求。

“这种事情与我无关。”她的语气冷硬,似是石头般不会被打动。

得到回答,骨女放肆的笑了出来,“原来如此,杀人机器是不需要感情的,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

“既然你明白了,就请你消失吧。”安倍末色抬起双手,摆出特定的各种动作同时发动法术攻击,状如太极,一旦发动则如万道金光射向对方,威力巨大。

骨女没有一点招架之力的灰飞烟灭了。

“希儿……”一名面色憔悴的布衣男子从山洞中走出来,望着消失的爱人流下两行眼泪。

“接下来,把他也杀了。”烟妇罗毫不留情的下令。

安倍末色淡淡的问了句,“你不是喜欢他吗?这个叫做七郎的男人,所以才让我杀了骨女。”

她不屑的嗤笑一声,给她艳丽的美貌添上了一抹瑕疵,“喜欢?我怎么会看上这样弱小卑微的人类,他不过是我的食物而已。”

“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也大致料到了,对于妖怪来说,除了骨女这些痴情的妖怪,根本就没有爱情可言。虽然被欺骗了,但是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拔出带来的刀,一步一步走向还沉浸在爱人死去的伤痛中的男人。

“啊!!”烟妇罗惨叫一声,顷刻化为烟雾飘散在空中。

安倍末色转过身,正好撞上土方岁三那冰冷的眸子。

他收起刀来到她的面前,看了眼颓然跪在地上的男人后抓起她的手腕将她带回旅店。

“我杀了那个妖怪,对你没有影响吧?”等她进屋后,土方岁三关上纸门问她。

她把刀插回刀鞘中放好,找了个自在的姿势坐下来,“不是我动手就没有关系,而且只要那个妖怪一死,之前的契约也就作废了。”但是,就算作废了,她杀了骨女这一事实不会改变,诅咒长长了也不是幻觉。还有两件事……再完成两个任务,她就会死。“你全部都看到了?我的无情。”

他应了声。

“如果你没有出手,那个男人就会被我杀死。为什么要跟来?看到这样的我,一定讨厌了吧。”

他很肯定的告诉她,“没有,没有讨厌你。”

她轻轻的笑出声来,“总司也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会讨厌我?”连她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于是沉默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突然露出孩童般的调皮笑容,两个酒窝很是可爱,“其实,我很害怕,自己的生命随时都可能结束。”

他很是震惊,她又笑了,为什么要笑?他真的不明白。

“我想过逃避,但是担子太重,还有一重重的牢笼束缚着我,无处可逃呢。每一次疼痛,每一次杀人,我都会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来承担着一些,就因为我出生在安倍家?但是,就算没有我,也照样会选出这样一个人来承担,做这最后一人,那个人一定会痛恨命运的无情吧。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来结束这一切。不是我自夸,我可是非常坚强的。”越是说到伤心处,她就笑得越开心,“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好像我就是为了死而存在的一样。但是,我很开心,在最后的生命中,能有你们陪我走过。”

那一刻,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以前总觉得看不透她,如今,他深刻地懂了,那个笑容背后的黑暗、眼泪和孤独。一直以来,原来她都是一个人。

久久,他给出这样的答案,“无论你是怎样演绎死亡和寂寞,我都不会抛弃你。倘若你的生命走到尽头,我会看着你死去。”

她的笑容顿时融化在脸上,眸中忍不住的泛起了泪光,她强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死的模样可是很难看的,你一定会做噩梦的,绝对……”她终究是说不下去,勉强挤出来的微笑潮水般褪去,垂下头,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可以……把肩膀借给我吗?”。

想哭就坦率的哭出来,居然还问他借肩膀。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边那道极浅的想要纵容和关心的弧度,走过去,把她拥住。

她立刻躲在他的怀里大声哭出来,像一个需要家人关怀的受伤的孩子。

听着她断断续续且完全不能衔接的话语,他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些。

想哭,就哭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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