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864年十二月十日早。
地点:日本京都,新选组屯所。
叶子一片片落下,带着一丝丝的遗憾。树木变得光秃,时间无情的剥下了它们昔日的美丽衣裳,老树阴郁地伫立在寒冷的风中。
“估计队士还会继续增加,果然还是早点找到新的屯所比较好。”近藤勇已经研究好一会地图了,可还是决定不了迁移的地点。
永仓新八表示同意转移屯所,“一群人挤在一起睡实在是够辛苦!”
“但是,有什么地方会接受我们新撰组?”冲田总司将问题核心说了出来,百姓都很排斥幕府和新选组,怎么会这么容易找到适合的地方。
“西本愿寺。”土方岁三一语惊人。
空气莫名的沉寂几秒钟,山南敬助觉得这个提议不怎么可行,“西本愿寺是长州那些不义浪士的藏身之地,我不认为他们会真心接受我们。”
“那种事无所谓,把和尚赶出来一直为所欲为的是长州的人吧。”万不得已的时候强行也要让他们答应。
“你不觉得用武力对付僧侣有失身份吗?”。
近藤勇模了模下巴思忖片刻,许久仍然没有结果,“阿岁的意见是对的,但山南说的也有道理。”
“西本愿寺,不是很好吗?”。伊东甲子太郎从怀中拿出一份资料,“我也调查过了,作为屯所,布局和条件都不错,如土方先生所说,我们以寺庙为据点也可以防御长州。”
斋藤一淡淡的附议,“这样长州就会失去一处藏身之地。”
原田左之助摆摆手笑道,“虽然和尚们应该很不愿意,但是若有万一,从西本愿寺行动也很方便。”
山南敬助不由的提高了分贝,“但是打着正义的旗号说的大义总有一天会露出破绽的!”
“山南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思熟虑呢。”伊东甲子太郎轻轻笑道,“但是为了达成目的也需要强硬大胆的手段,虽然我也明白你是出于保护的考虑。”
“保护?”
“听说你的一只手已经不能用了。”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神色和空气的急剧降温,只顾自己说话,“但是就算失去作为武士的资格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山南先生就凭你的才学和深思,也足够为新选组效劳了。”
土方岁三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字句中覆上了一层冰霜,“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诚如你所言,山南先生是优秀的辩论家,但作为武士也同样是新选组必不可少的人!”
“啊啦!”伊东甲子太郎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说出的话,捂嘴极其刻意的笑着说了声抱歉,“我真是失礼了,要是山南先生的手能痊愈的话就太好了!”
气氛再次凝结住,近藤勇作为局长只好率先打破僵住的场面,“大家提出了很多意见,这样看来可以试着考虑一下西本——”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山南敬助已经面色沉重的退出了会议室,既然有一位优秀的参谋加入,也就没总长什么事了……
只要喝下那个药,他的手就可以治好了……
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伊东甲子太郎微眯着那狭长狡黠的凤眼途经院子,安倍末色在他的意料中练习拔刀术,便盈盈笑着走过去,装作不经意的谈起转移屯所的事情。
她没有理会他,只顾自己练剑,当他在自说自话,甚至连头也没有回一下。这样的漠然反应自然让他感到不快,于是把话带到土方岁三身上,“土方先生提议把屯所转移到西本愿寺,只可惜山南先生不同意,本来这是个非常好的建议,真是遗憾,如果能有西本愿寺的一些资料来证明这是作为新屯所的最佳选择,想必山南先生也会点头的吧。对了!安倍君,如果你有空的话,能麻烦你去一趟西本愿寺吗?调查一下那里的布局和条件。”
她表面上虽然没有答话,心里却记下了这件事,西本愿寺吗?历史上倒的确有记载这件事情,算了,反正她也闲着没事,就当做是辅佐土方岁三吧。
料想她上钩之后,他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容。
啊嘞?八木秀刚好要去找雪村千鹤,谁知半路上恰巧看到了伊东甲子太郎对着安倍末色笑得意味深长,怎么回事?怎么看着那个人一副心怀不轨的样子?不过算了,她有土方先生保护着,没有其他人的事。
第二天晚饭后,安倍末色好心情的避开门口阴阳师的耳目来到了西本愿寺,终于可以帮上土方岁三了,反正转移屯所是顺应历史,她应该没有做错吧。
可是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不但没有看到长州浪士,连一个和尚的身影都没有瞧见。
她错了。
居然上了伊东的当。
深刻了解到自己是多么天真时,她已经被二三十个阴阳师团团围住。
冈崎闪望着她的眼眸中透出几许痛恨,只是表面上仍然是公子的潇洒风流,“自从那日被你射伤,我可是天天都惦记着你,怎么也忘不了呢。”
安倍末色自嘲的冷哼一声,“我居然会受伊东的教唆。”
“今晚请你留步了。”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家的家规是不得在外留宿。”
“可是我无论如何就不想放你回去怎么办?”
“这是我的台词,几次被你们攻击,我可不是温顺的小绵羊,只能让你们死在这里了。”
……
时至深夜,土方岁三还是等不到安倍末色回来,便起了忧心之情,才想出门去找她却凑巧碰到了八木秀,询问得知昨天末色和伊东在说西本愿寺的事。他料想到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难道……?!
等他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安倍末色满身是血的从西本愿寺内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无力的扶靠着门框,抬眼看着夜色中那抹笔直修长的影子。她的衣衫褴褛不是关键,重要的是手臂,右肩的切口处鲜血止不住似的汩汩而出,左手手上拿着的正是自己的断臂。
“你没事吧?!”土方岁三的心猛地抽动一下,紧张的跑过去扶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他望到寺内那血淋淋的一幕后恍然大悟,他们是阴阳师,看来是被埋伏了。
“抱歉,我又受伤了……”她虚弱的倒在他的怀里,“不过没关系……我会去找酒吞童子帮我把手臂接上去的……而且非常抱歉,这下……我是彻底和千叶家结下仇了……”
他心痛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声音因携着痛苦而有些低沉,“不要再说话了……”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明明说过要保护她的,可是结果还是让她受伤了!
**************************雪花飘下来*************************
时间:1865年一月十九日。
地点:日本京都,新选组屯所。
黄昏将近,窗外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无声无息的将天地笼罩在沉沉的暮霭下。
雪村千鹤深有感触的看着这场雪,时间过得真快,来这里都一年过去了。糊里糊涂的被人追杀还看见了两个怪物,毫不知情的被带到了新选组的屯所,遇上了漂亮能干的安倍君,不情不愿的被卷入战斗,甚至还把一大堆杂务强迫给自己做……
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
之前一年中经历的种种景象亦真亦假的浮现在白茫茫的雪中。
冷风扑面而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哆嗦着打算关好窗户。
另一边,同样欣赏着这场雪的还有安倍末色,她的右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吊在脖子上,坐在走廊上听着落雪的声音,感受着雪的芬芳。
旁边,原田左之助同情的叹口气,“山南先生也真可怜,最近队士都避着他。”
永仓新八也不是不能理解山南敬助的心情,“他对谁都是那种语气,队士们都很怕他,都不敢接近他了。”
“他过去可不是这样的啊。”原田左之助的语气中有一丝怀念,“待人亲切也很照顾别人,平静温柔,表面上是这样。”
“其实是很月复黑的呢!”
“对对,黑透了!”
两人不由笑作一团。
听了他们的话,她也不禁同情起山南敬助来,的确,他最近的脾气是不怎么友善,还老是看不见人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以继夜的做研究。手臂受伤不能再拿刀,真的对他打击很大啊……而且现在还冒出了一个伊东甲子太郎,真是前途多难。
之后,大家的谈话就变成了数落伊东甲子太郎如何如何,安倍末色轻笑一声,探过半个脑袋调笑道,“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冲田总司半开玩笑道,“那偷听别人讲话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哦。”
“谁偷听你们说话了,是你们在我耳边说的这么大声。”她生气的嘟囔一句,尔后问道,“不过,你们都这么不喜欢那个伊东吗?”。
原田左之理重重的一拳捶在身边的柱子上,“伊东那家伙!想起他说的话我就一肚子火!”
永仓新八将手肘搭在栏杆上附议,“说他这是傲慢无礼,还是目中无人呢?!”
“我也不喜欢这个人。”冲田总司闲散地坐在台阶上,脸上同样展露着厌恶,“虽然认同他能使一手好剑。”
“合不来!”土方岁三斜靠在柱子上冷冰冰的说,这语气,简直都能把人活活冰冻住。
“那土方先生把他拿去退货如何?就说新选组不需要他这样的人!”
“近藤先生不会同意的吧!”一副很中意伊东的样子!
冲田总司一副“你真没用”的神情望向土方岁三,“胡来不就是鬼副长你的工作吗?”。
“那你来当副长好了。”
他浅浅的笑了出来,“我才不要呢,那么麻烦。”笑过之后,不由惆怅地轻叹一口气。
安倍末色看了眼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斋藤一,“阿一也不会应付他吗?”。
“队里有各种各样想法的人,组织才会有新的发展。”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但是勉强追求多样化的话,也可能会从内部开始崩溃。”
听到这里,她收起笑容,忠告一句,“坦白说我也不喜欢他,他和千叶家有过来往,还曾经设计过我,一心想要把我杀死,所以你们可以说这是我的主观看法,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见人就咬的疯狗比拴上项圈的恶犬要危险的多,哪怕给它再多的骨头,也保不准它哪天不会反咬你一口。”
“什么意思?”土方岁三淡淡的追问道。
“这就要看你们理解了。”
冲田总司含笑一把勾过她的肩膀,眼中带着难以抵挡的魅力,“小末色说话就是有道理啊,我可以认为这是在为我担心吗?”。
土方岁三轻阖眼三秒钟,再睁开时那抹瞳色少了一丝雾气,能够清楚的看到前方的道路,嘴里小声的重复她刚才说的话,“见人就咬的疯狗比拴上项圈的恶犬要危险的多,哪怕给它再多的骨头,也保不准它哪天不会反咬你一口……吗?”。
“要我帮忙作弄作弄他吗?”。一直当着听众管自己喝酒的酒吞童子开了金口,美丽的脸上划过一抹恶作剧的笑意。
冲田总司意外的看着他,“嗳?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吗?”。
他自信的笑着,“你们忘记我是谁了吗?”。
“这件事不劳酒吞童子大人您费心,您还是顾好自己的女人和酒就行了。”安倍末色郁闷的看着他,“倒是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他都已经在这里白吃白喝住了大半月了,一点都没有要回去的迹象。
他被过河拆桥似的满脸受伤,“如果不是我,你的手臂还会长回自己的身上吗?更何况,外面的那些阴阳师可是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的性命,如果我不留在这里,他们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冲进来了。”
她无话可说,确实百鬼之王的名号罩着她能够暂时保住性命,可是就因为这样要多养一个吃白食的人还真是有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