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866年三月七日晚。
地点:日本,长州树林。
“嘭”“嘭”,两个枪声响彻树林。
时间在这个死寂的空间悄悄溜走,月亮升高,爬到了夜空的最高处,周围洒了一把碎银,繁星散发着自傲的光芒,照耀的雪地一片水银色,一分温柔三分悲怆。
闻声匆忙从树林另一端赶来的冲田总司,在这片事发土地上滞住脚步,心惊胆战的看到眼前的一幕。土方岁三倒在血泊中,雪地被染红大片,安倍末色麻木的站在旁边,右手臂上流血不止也浑然不觉。
“末色!你没事吧?土方先生!土方先生!!”他担心的去扶土方岁三,可对方的气息已经非常虚弱,奄奄一息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间千景从树上跃下,态度漠然的望着安倍末色手上的枪伤,“才一会没见,你竟变成了这幅模样。”
冲田总司现在没这个时间和心情去对付什么风间千景,目前的第一要务是救土方岁三和带安倍末色离开。“末色,快点离那家伙远一点!我一定会救你离开这里的!土方先生的伤需要马上处理,你也要止血。”
她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或者应该说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而使她失去了意识,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失去全部支撑力量似的整个人颓然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落下。旁边的人只能静静的守着她,冲田总司好几次都要月兑口而出诉说自己的爱意,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可终究是差那么一口气,重新被咽回肚中。
这样紧张精彩的场面少了酒吞童子怎么行?他舌忝舐着手背刚沾染上去的鲜血,这个举动使他看上去更加邪肆了。“那个开枪的阴阳师已经被我杀了。”他的目光从倒地的人身上转移至安倍末色的手臂,悠悠笑着,一双血眸盛载着无数妖媚眸光,“这个男人总算死了,我从来不相信神的存在,所以这一定是恶魔的眷顾。不过我可爱的人偶,你受伤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酒吞童子轻轻拾起她的手臂,只轻轻一扯,整个袖管被撕下来,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他毫不怜香惜玉的用手指直接探进去取出子弹,殷红的血又一次汩汩而出。
如此疼痛使她清醒过来,但是顾不上自己,什么都来不及考虑,拾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刀就往自己胸口割去,好在酒吞童子及时阻止她的自杀行为,扼住她的手不让刀刃继续前进,“你想做什么?哪怕死也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吗?”。他的声音并没有带上任何过激的语气,只是魔性的低音却产生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在生气。
手腕被抓的很疼,酒吞童子的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是心上的疼痛远远超过了手的,眼泪泉水般的涌出来,她毫无掩饰的乞求,“……白狐的心脏是……救命的灵药……我要救他……放开我……求求你……”为什么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不想他死,不想离开他,原来自己是如此这般的爱他。自己的心脏算什么?任何东西都比不上他来的重要,只要能救活他,她失去一切都在所不惜,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
心脏?原来她不是要殉情,而是想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他吗?酒吞童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忧伤,心口微痛。我可爱的人偶,为了这个男人,你不但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这样低声下气的求我,这让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救他……想是这样想,可最后他居然笑着答应下来,“可以哦,虽然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这个男人,但是我更不想看见你死掉,你的性命是我的,在我对你失去兴趣前,我没让你死你决不能擅自死去。”
他用自己的内丹施法救治土方岁三,其间脸上一直带着隐秘的笑容,让人无法看透内心的真正想法。
头上的伤口止住了血,子弹也取出了,土方岁三的脸色渐渐从死灰色恢复过来,安稳的睡脸诉说着他已月兑离生命危险。
冲田总司见他转危为安,像自己刚经历一场生死大劫般劫后余生的抬手抚住额头无声地笑了。
风间千景仍做着观众,似乎对于酒吞童子和安倍末色之间的关系有些感兴趣。酒吞童子是百鬼之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他有预感,总有一天,眼前这个鬼王会成为自己敌人。
“他已经没事了。”酒吞童子把右手贴在安倍末色的侧脸上轻轻摩挲擦拭泪痕,“可爱的人偶,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是否能为我留下一滴眼泪呢?”
她用噙着泪的双眸看他,苍白的唇微微颤动却吐不出任何话来。
鲜红的身影在夜空中化作一缕轻烟渐渐消失,只在空气中留下魔魅的男声,“你看,我是这么爱你,你想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这个男人,我也能成全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个世上我才是最爱你的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给你真正的幸福。”
清冷淡薄的月光倾洒下来,给安倍末色披上一层柔软的细纱,她跪在土方岁三的身侧,在衣阙上撕下几块布条,不顾虎口的血痕而颤抖着双手帮他包扎伤口。
风间千景意外的没有迫使她跟他回去,而是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安倍末色,我会再去找你的。”
**************************雪花飘下来*************************
时间:1866年三月十三日。
地点:日本京都。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宛如被镶上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它的光像是被谁掠去了似的,不再耀人眼目,而是十分柔和明亮,像个俏丽的少女一样温存、恬静。阳光从西山上斜射过来,一切都罩在一片模糊的玫瑰色中,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虽然快马加鞭赶回了京都,可是土方岁三仍在昏迷,这种状况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去屯所安置。万般无奈之下,三人在一间旅店投宿,客栈的房间布置简单而不失典雅。
土方岁三安静的躺在床上,已经这么多天了,还不见有醒来的迹象。安倍末色坐在床边,望着他的眼中阴霾,充斥着满满的担忧。
冲田总司的心情也很是沉重,为了打破这样难忍的气氛,他深呼吸后走到她身边,尽量用轻松温柔的声音安抚她,“末色,那个酒吞童子可是鬼王啊,你还不相信他的力量吗?土方先生不会有事的。”
她不做任何反应,视线一刻都没敢从土方岁三的脸上移开,生怕他在自己分神的时候醒过来。她有好多话想告诉他,想在他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他!
没有得到回应的人黯黯叹息,想退出房间让她单独和土方岁三待着,但没走几步就听到她在唤自己的名字。
“总司……对不起……我……”她中间沉默了好久好久,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因为她不敢回头看他,害怕在他的眼中看到会令自己心痛的东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提起一口气想要出声,结果被对方打断。
不用她说什么,他能听到她灵魂的声音,既然明了她的决定,他便不会让自己苟延残喘余下不多的生命给她带来任何困扰,“末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是朋友吧?”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她心中的迷雾尽散,感到从未有过的安详舒服,轻松愉悦的心情诚实的在脸上反映出来,涂抹在双瞳上的,不是平常的黑色,而是滈夜的亮蓝。“谢谢你,总司……你不止是我的朋友,你是我这辈子除了岁最重要的人。”
“有你这句话,足够了。”只做朋友,这样的结局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这样也能如此……满足。或许自己的心意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一开始自己的愿望就只是这样简单而已,想她的时候能找得到她,只要看着她微笑就是最大的幸福。
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害怕失去,所以宁愿只当朋友,永远守候在身边。
深夜,床上之人猛地睁开眼睛,脑中没有多余的容量思考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在昏暗中第一眼便找到她,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哪怕听她呼痛也不减轻力道,只要稍微放松力气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似的,最后终究是没忍住一把拉她入怀,恨不得把她箍到自己的肋骨中去,“里树的话自己去照顾,我不准你再随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岁……”安倍末色依靠在他怀里,眼泪濡湿他胸前的衣襟,嘴里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出走……原谅我让你受了伤……对不起……原谅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对不起……原谅我身为你的妻子还这样滥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滥情,是我不好,明知道总司喜欢你却不敢去面对,是我放纵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身为一个男人,我不懂如何照顾你呵护你,温柔两个字从来不适合用在我的身上,但是以后我会努力多考虑你,所以……所以不要离开了。”
从她认识他开始,他的面部神情几乎没怎么变过,难得出现冰冷以外的表情也只是生气而已。现如今,这样的他,被称为魔鬼副长的他,在她面前露出了脆弱。一旦爱了,就会沦为弱者的诅咒,爱上她之后,他学会了害怕,怪不得现世人都说美人窝往往是英雄冢。
泪中含笑的阖上双眼,她眷恋的反抱住他,很紧,很紧。
岁,需要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别人,难道这不是温柔吗?
土方岁三醒过来了,三人的关系也总算得到完美的解决,所以次日一大早三个人没有任何芥蒂的回到西本愿寺,背景是一片温暖的明黄色。
“末色!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原田左之助刚放心的松口气下一秒又紧张起来,“你的手受伤了!土方先生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斋藤一神情淡淡的把土方里树从自己的脖子上抱下来还给安倍末色,不知道为什么,总司一走,这孩子就开始黏着自己,总喜欢待在自己的背和脖子上,从来他都应该没有什么孩子缘才对。
这孩子,仍然无忧无虑的笑着,天真的认为母亲离开只是去办要紧事了,这段时间不吵不闹,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懂事才行,这样等母亲回来才会表扬自己。他已经学会咿呀说话,口齿不清的呼唤着“妈妈”二字,婴儿肥的小手努力想要抱住她的脖子,动作笨拙却无不体现出对母亲的母亲。
关于她、岁和总司之间的事情,安倍末色觉得必须要解释清楚才行,还有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长洲,但大家根本不在乎这些,“什么都不用说,末色你回来就好,你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土方先生的脸有多恐怖,简直能把真正的恶鬼给吓跑!天天看着,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藤堂平助有声有色的描述着土方岁三可怕的表情,逗得她差点笑场,前几秒还严肃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终于又可以吃到末色做的饭菜了。”永仓新八怀念的抹抹嘴,险些流出哈喇子。
“新八,末色刚回来你就让她干粗活,在你眼中她就只是个厨娘吗?”。
“你说什么平助!我可是把末色当成妹妹来看待的!亲妹妹都没这么亲!”
“你有亲妹妹吗?没有对象可做不来比较。”
“混蛋平助!想打架吗?!”
“打就打,好久没练拳头了!”
……
看着他们久违的打闹,雪村千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新选组不能没有安倍君啊。”她又把目光往下移到安倍末色和土方岁三牵在一起的手,由衷表示祝福。自己的这份单恋终于同落花一起随着流水飘逝了,因为目睹了土方先生因为失去安倍君而痛苦,现在的她居然一点不觉得失落,伤心是有的,但没有在心上留下多深的伤口,那样浅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时间治愈的吧。
土方岁三深爱着安倍末色,她一直看在眼里,现在想来,也许她爱上的并不是土方岁三这个人,而是爱上了这份爱情。
迎春花开了,只有指甲盖大的女敕绿叶子密密麻麻挤出草堆,隐约可见许多未开的花苞,不多久后,花苞就会张开吧,展现一片春色,第一个向人们报告春天的来临。季节的变化总是带着些惆怅,冬天结束,人们将看不到那白雪,但是来年还能再度欣赏,这不是件憾事。
察觉雪村千鹤和大家的视线全部灼热的聚集在自己手上,安倍末色随即羞红了脸,嗔怪的看了土方岁三一眼,从昨晚开始,他的手就没有放开过,“不要这样,在大家面前多不好意思……快放手啦,我发誓我不会再离开了。”
“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好了。”
偏偏让她羞于见人的罪魁祸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留下这句话就拉她回房让大家自由发挥想象之后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