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玉双眼直直地望着还在向下掉泥土的房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天啊,她是遭绑架了吗,怎么睡一觉就从宽敞的四居室变成矮小的破土屋了?心下忍不住有些慌乱,她闻着鼻端那股挥之不去的腐朽味道,小心翼翼地动动手脚,虽然有些不灵便却是自由的。
还好,她没有失去对身体控制权。
稍稍庆幸一番,毕玉想要起身看看自己究竟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可是刚坐起来就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让她一下子又倒在床上。
毕玉心中大骇,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身体这么虚弱?最重要的是她刚刚在坐起的一瞬间,一眼看到了窗外依然破旧的院落,让她尤感不安,心头纷纷扰扰,该不会是谁在和她开玩笑吧?
毕玉不敢莽撞,慢慢地坐起身忍过那阵头晕,支撑着身体轻轻地下了床。这一下床不当紧,她看到自己身上穿了一身破旧的粗布棉衣,灰灰的,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未来得及为自己娇女敕的肌肤哀叹,她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小了,原来的她非常高挑,如今像是尚未完全发育,身体单薄矮小。再看那双暴露在外的手,哦mygod!那粗糙的生了冻疮的如红萝卜一般的手怎么可能是她的?
明显是被自己的发现吓到了,毕玉努力睁大双眼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扫视一圈土屋中的摆设,居然没有一点现代的气息。屋内湖南的光线下,古老的灯台,破旧的雕花床具,单薄的棉絮被子,小矮桌,瘸腿的椅子,还有一些她看不出原貌的东西……
“阿姐,你醒了!”
震惊中,一声呼唤阻止了她即将月兑口的尖叫,猛地呛咳了起来。毕玉回头,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向他走来,刚才分明是他的声音。他的手中正端着一只大海碗,看到毕玉突然剧烈的咳嗽,立刻放在一边过去扶她。
毕玉边咳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七八岁的男孩,他刚刚叫她什么,她分明是独生女怎么会有个弟弟?虽然她也曾抱怨老妈为什么没有再给她生个弟弟,可是当梦想实现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梦想一点儿也不美好。
男孩明显被毕玉的眼神吓住了,他摇着毕玉的手臂,慌张道:“阿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是霄儿啊,你到底怎么了……”
毕玉失神地望着男孩,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尸体,木呆呆地被他使劲摇晃,直到身体又一次因为眩晕而支撑不住,她才慢慢清醒了些。缓缓地靠近床沿,她双眼含泪,又看了一圈小土屋,仍然没有找到一根电线甚至任何证明她还在现代的东西。望着她的男孩,她压下心底缓缓滋生出的绝望,问了一句自认最安全的话:“我这是怎么了?”
男孩见毕玉不咳了,扶着她坐在床沿,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却还是先去端了那个之前那只海碗,递给她后才紧张道:“阿姐,你先喝口热汤。你晕倒了,你都不记得了?”
毕玉皱眉看着海碗中那被称作“热汤”的液体,不过就是白开水,碗底还沉淀着细细的泥沙。可是,她的确是感到口渴了,顾不得那么多,她吹去上面浮着的水皮,细细地抿了两口便放下了。再度瞥到已经不是自己的身体,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袭来,泪水差点托眶而出。
这真的不是做梦!
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逼回去,毕玉打量着眼前男孩,毛茸茸的过肩长发随意散着,蜡黄的小脸,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亮,只是还噙着泪,也是一身破旧的棉衣。她继续上面的话题:“我晕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孩搬了把瘸腿的小椅子,坐在毕玉的对面眨巴着含泪的大眼,声音带着哭腔:“阿姐,你忘了,今天是阿爹的头七,我们去给阿爹上坟,回来以后你就晕了过去,你可吓坏我了!阿姐,霄儿只有阿姐了,阿姐千万不要有事啊!”
“头七?上坟?”毕玉的声音明显有些嘶哑,还有些微微的变调,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阿姐,阿爹已经去了,以后霄儿会陪着阿姐的,阿姐千万不要抛下霄儿一个人!”男孩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声音中是掩饰不去的悲戚。
毕玉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明明记得自己大学毕业不久,原本正宅在家里待业,突然感觉到房间一阵摇晃,她眼前的家具也开始剧烈震动,后来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发现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现在想想当时应该是发生地震了,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并没有天塌地陷的感觉,她应该是没死,可现在这种情况分明是魂穿的症状。想到这儿,她一把拉住霄儿,急切道:“镜子,拿镜子给我看!”
霄儿被这个样子的阿姐吓住了,八岁的他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只有阿姐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连忙“蹬蹬”地跑出去,又捧着一面小铜镜跑回来递到毕玉手中。
毕玉怔怔地看着镜子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完全陌生的面孔,与面前的小男孩有六七分像,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穿越呢?她到底该怎么回去,回去的话她的身体还在吗,还是已经被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占据了?一个个问题窜出脑海,毕玉的眼泪如何都忍不住,越哭越凶。
叫做霄儿的男孩看到毕玉大哭,也和她哭做了一团:“阿姐,阿爹也走了,你可不能再有事啊,霄儿不想一个人!”
小小的土屋里,两个人震天的哭声,终于引来了外人的关注。
“霄儿啊,你在哭啥呢,你阿姐醒了没?”一个妇人的大嗓门穿过整个小院,传入两人耳中。
毕玉下意识地想,这是他们的娘吗?
霄儿却已经抹抹眼泪,站起来迎了出去。与小土屋相连的房间是客厅,霄儿站在客厅通向小院的门口,对来人道:“杜大娘,阿姐已经醒了,可一直在哭,你快来看看啊!”
来人随着霄儿走了进来,霄儿对头也不抬的毕玉道:“阿姐,之前你晕倒就是杜大娘把你扶到床上的,要不然我一个人……”说着又开始掉泪。
毕玉终于勉强止住眼泪,抬头看向眼前妇人,她一身及膝的灰色粗布棉衣,平淡的五官,皮肤黑黄,眼神尚带几分精明,脸上布满了纹络,脑后盘着简单的发髻,鬓发花白,四五十岁的样子。
那杜大娘模模霄儿的头,叹着气对毕玉道:“唉,可怜的孩子,再哭也没用了啊,你阿爹走得也会不安心。”妇人给霄儿擦擦眼泪又去劝毕玉,握着她的手带着几分语重心长道:“玉丫头,你阿爹虽然走了,可这日子还是得过啊。霄儿也要吃饭,你不顾及自己也要想着霄儿啊,你万一再病倒可让这才八岁的孩子怎么办啊?”妇人说着也开始抹泪。
毕玉感受着她粗粝的手掌,听她话的意思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的名字也有一个“玉”字,而且这姐弟俩也早已没了娘,日后这男孩还需要她来养!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毕玉已经没有力气再做出过激反应了,呆呆地坐着。想她21世纪的娇娇女,虽然不说待遇如公主,可从小也是要什么有什么,被人顺着捧着衣食无忧长大的。她究竟对老天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让她遇到穿越这种狗血剧情?
眼下的情况让她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可是用得着让她这么悲催吗?虽然有时她也会异想天开做做穿越梦,即使她不想做什么才女公主,但也不用直接让她没爹没娘一贫如洗还要养个小萝卜头吧?还有这里分明是穷乡僻壤,根本看不出什么时代特征,她究竟穿到了哪个朝代?
毕玉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悲愤情绪之中,完全没有心思理会旁边两人。
被称作杜大娘的妇人瞧着她只是两眼大睁,对她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又看了看站在旁边哭得直打嗝的霄儿,怜悯地对毕玉道:“唉,玉丫头,再伤心也没用了,好好照顾你弟弟。这都快到晌午了,大娘也该回去做饭了。好歹咱们也做了几十年的邻居,有啥需要的就跟大娘说,大娘家虽然不富裕,能帮的也会帮,老毕头平日就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啊,这一病就再也起不来了?”杜大娘说着转身走了出去,顺便又抹了两把眼泪,挥一挥衣袖回家了。
还在与现实作斗争的毕玉听到妇人离开后,房间里就没有了动静。一抬头,她就对上了霄儿乌溜溜的大眼睛。二人对视了半晌,干巴巴地坐着,谁也没说话,直到霄儿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可怜兮兮地看着毕玉,毕玉才抬头望向外面的青天,得出唯一的结论,老天爷一定是个睁眼瞎!
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玉狠心不理霄儿可怜兮兮的目光,一心想着自己现在要怎么办,同时在心里把老天骂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