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马小雨拿出两千多两银票和碎银的时候,傅合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司马小雨存了一千两到自己名下,然后拉着他出了天字钱庄。傅合说天字钱庄是皇家开的,是皇城最大的一家。所以司马小雨坚持走了很远的路存到那里,存钱当然要存最能信赖的地方了。毕竟是把自己的钱放到了别人那里呀。好在天字钱庄的利息挺高的,司马小雨觉得多走的那段路挺值的。
怀里还有一千多两银票和现银,司马小雨站在钱庄门口,抬头看着白雪再次飘扬的天空,心里盘算着今天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她一向不喜欢凡事亲力亲为,司马府这么大,雇几个丫鬟小厮是很必要的,最好还是会武的那种,可以差使,还可以看家护院。跟傅合一说,傅合说女子金贵,贩卖女子是要犯法的,不过,可以去奴、才市场买几个小厮。司马小雨一听这样也好,当即让傅合带路去了。
“小雨,合儿还是想不明白,你进赌场前怎么会有钱的?”
司马小雨看了傅合一眼,只见他蹙着英挺的眉,看来这个问题确实困扰到他了。司马小雨指了指左手腕:“你说呢?”
“唔?”傅合看了两眼,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吸了口冷气:“小雨把镯子当了?”
“怎么?不能当么?”如果不能当,他们不是还要辛苦很长时间才有钱?
“那镯子是宇文弟弟送给你的,你一向视若珍宝,你还告诉我们,就是饿死也不可以打这镯子的主意。现在怎么舍得了……”傅合的声音越说越低,心里似是被蛇咬了一下那么痛。但是,他早已经学会了隐忍,因为小雨不是他一个人的小雨。他小心地为她撑着油纸伞,片片飞雪在他的周边飘舞,他纯净的面容看上去有些忧郁,有些脆弱。但,不失英气。
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抱怨和吃味,司马小雨轻笑着拧了一下他的脸:“别吃醋了,以后不会了。哪有死物重于活人的道理呀?从今天起,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司马小雨还想去赎回手镯,但一听傅合的话,心里更恼那个什么姓宇文的没良心的家伙了,当下决定不去赎什么镯子了。再看,傅合满脸绯色,原来是去拧傅合的时候发现他的皮肤细滑,她下意识地模了几把。“不是故意的。”司马小雨尴尬地收回手。傅合微垂着头,粉唇悄悄扬起。以前小雨心里只有宇文煋一个人,对自己尤其讨厌得很,现在好像不会了呢。
奴、才市场竟然就设在“云海楼”附近。傅合虽然没说,但司马小雨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云海楼”是一座青楼,不过呆在青楼里面的全是小倌。司马小雨禁不住莞尔,以前总以为是男人出入风月场所,没想到自己穿到的这个时代却是女人光明正大地进出。想来这个时代的男女都挺可怜的,男的孔武有力,却偏没有身份地位需要对女子言听计从,女的柔弱纤细,却硬要掌管一家巨细劳心伤神。总言之,都弄了个男不男女不女。
所谓的奴、才市场只是一个靠着云海楼高高的围墙所建的一个三十多米长五米宽的高台。虽是风雪肆虐的天气,却并没有什么遮掩物。卖剩的十几个男奴靠着墙正在风雪中瑟瑟发抖。这些男奴大多数衣裳褴褛戴着手镣脚镣,说明身份低微,也被原主人不喜,所以才来转卖。有的没有戴桎梏,却衣衫单薄,还小声的和旁边的同伴说会儿话,一副要哭的神情,这些应该是被家境所迫而不得不被卖掉贴补家用的可怜少年。
司马小雨远远地看着,心里也有些感触。好在自己没有重生在他们身上。好在自己在一个温暖的家庭生活了二十五年。“什么时辰了?”她不禁问出口,因是下雪的天气,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她估计不出时间。
“什么?”旁边的傅合侧过脸,那双漆黑的眸柔柔地看着她。司马小雨微微一笑:“阿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伶俐些的怕是早让人挑走了,要不,明日再来?”
司马小雨没有搭腔,傅合说得有理,但她也并不想白来这一趟。她走近高台。只见台上将卖的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风雪中他们缺吃少穿,估计也挺不了多久了。其中一个少年被反绑着放在一个角落,看不清容貌,似是感觉到有人打量,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闭上了。
有三个奴隶贩子都呆在台下左侧的一个木棚里,烤着火,磕着瓜子,还不时闲聊几句。
司马小雨觉得有一把火在心里腾腾升起。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太心软,但看到这样的甜苦两头,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同样是人,同样拥有一次生命,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差距?可是,她能管多少?她今天可以买下所有被冻得快要死的人,明天呢?后天呢?
可是,她又没法不管这些可怜人。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弱点——她有一颗比别人更柔软的心。所以她的父母曾说,她不踏足赌坛未必不是好事。“阿槑,一个男奴值多少银子?”
“五两到二十两不等,要看卖家的叫价。”
“你去问一下全部买下要多少钱。”
“小雨……”傅合的黑眸朦了又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宅子大,人多热闹点。”
傅合点了点头,他把油纸伞递给她,正要举步。只见木棚那边已经有一个披着黑色风衣戴着毡帽的男子站了起来。“两位公子是要买奴吧?请到这里商谈!”
司马小雨的目光朝那边看了一眼,冷然开口:“还商谈,等下台上怕是全成死尸了。你过来便罢,我是自然不会过去的。”
“不知两位公子看中了哪个?”毡帽男子说着朝司马小雨走来。他的鞋踩在雪面上,发出“乌吃乌吃”的脆响。
“如果全买下要多少银子?在阁下报价之前我也说清楚,我不喜欢讨价还价,价钱太高了的话我也会对买卖没兴趣。”高台上面如死灰的少年听见有人要买自己,一双双无望的眼眸马上亮堂了起来。他们都下意识地看向司马小雨,满是期望。司马小雨没有看向台上,但她感觉到了那些目光。
毡帽男子脸露难色,他下意识地往木棚那边看了一下,只见火盆边一个着褐色衣袍的男子朝他比出了两个手指。
“公子,你还真是幸运,今天生意清淡,只卖出了三个奴,这里还有十七个。你只要出两百两银子,就可以全部领回去了。”
如果能用两百两银子救下这些生命,在司马小雨的眼里一点也不贵。她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听见身后有人扬声:“慢——”
司马小雨回头,只见四个穿着艳丽华袍的男子抬着一顶湖水蓝色的轿舆正飞速而来。他们踩在雪地上,却并没有发出脆脆的声响,看样子,都是武功非凡的人。
“原来是云海楼楼主!”毡帽男子满脸堆笑,连忙迎了上去,“不知哪个好命的被楼主看中了?”
寒风吹动轿舆的帘子却无法完全掀起,所以根本看不清轿内人的模样。立在轿前右端的华丽男子微笑着开了口:“楼主说,要那个被反绑着的孩子。”
“哦,楼主真有眼光,那孩子虽脾气拗点,但生得那个水灵啊……”
“掌柜的,这是两百两银子,这些孩子少一个我都不买。”司马小雨冷冷开口。不是她非要和别人过不去,而是她不想让这些本就低卑的孩子中的任何一个过上更卑贱的生活。
“这——”面对着递在眼前的银票,毡帽男子迟疑起来。一边是所有男奴,卖掉了就可以收工,一边是云海楼。云海楼时常从他手中挑些外貌出众的孩子,付的价钱也高,他不想得罪云海楼。想到这里,他一时左右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