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尚羽 第二十八章 满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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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睡得很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阳光直晒在我们身上,一缕缕细细的发丝偶尔随风轻颤,落位在她红润的脸上的丝影因为飘摇得有点顽皮。我不忍任由太阳的热量渗入她的眼皮,便用手掌去替她遮挡,却是这个举动将她惊醒了。

“怎么不早叫醒我?”玲珑睁眼后扔趴在我怀里不愿动,懒散的样子带着几分可爱。

“身体好点了么?”

“好多了。”

起来后,玲珑用水洗了把脸,然后就把脚泡到了潭水里,玩着水,轻哼着歌。见我看着她出神,不但毫不在意,还笑着弹开手指将水珠射向我。

我也懒得去躲,反而上前去将水珠挡下来,抹去脸上水珠,作势要把她抱起来。

“干嘛!”

“把你扔回去。”

一阵嘻笑中,玲珑踢起的水花又弹了我一身,我没把她抱起来,却已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扶住了她的头,两人的目光一相接便都停住了动作。

玲珑的脸上黏了水珠,其中一颗恰恰轻薄地落在了她的唇尖上。

“不行,我们得走了。”玲珑在我怀里剧烈一颤,爬起来说完,迅速捡回靴子腰带,穿戴之余往我这边望了一眼,“路上再跟你解释,没时间了。”

瀑布上的彩虹又出来了,潭上弥漫的水气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你这是邀我与你同行?”

“你不想跟我走?”玲珑定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这里的美景我还没看够。”我指着身后的水潭对玲珑说,“须知道故人未必可重聚,旧地未必会重游。即使重聚重游,再见时,人已非往日的人,景亦非当日的景。”

玲珑一阵笑,穿好了鞋子,提着皮带的一头走了过来。

“世间美景多不胜数,此地美则美矣,过分留恋岂非无异于坐井观天?不如流连忘反世界大千,纵便路途崎岖,终亦无怨不悔。”

“行了行了,别再把话说得文皱皱的。”我不耐烦地扇着手说,就像是为了赶走围着自己转的苍蝇,“走吧。”

玲珑一愣,一笑,系上皮带,扎起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装,与我启程了。路上玲珑一说才知道,其实她并不熟悉这附近,她也不过是一直向南行去寻找城镇。

路上,玲珑跟我谈起南方。

我好奇为什么偏偏是向南走,玲珑不假思索说,是因为南方气候怡人。

我又问,为什么偏偏向南跑,玲珑不紧不漫说,是因为南方山水秀色。

我再问,为什么偏偏向南逃,玲珑略一沉思说,是因为南方民风朴素。

我综合理解,觉得不走是确实有点傻。

至于急急离去的原因,玲珑只说,她虽忘不了过去,但也不想要过去了

森林里的丁达尔效应将阳光画成了一条条绿线,湿土和花草的味道变得普遍,走在这样路途上我并不觉得疲累,玲珑也挺满意我十分配合地走得这么快。黄昏时分我们找到了一个小镇,小镇似在庆祝什么节日,牵在道上的一条条彩绳上除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外还挂着形形色色的装饰,路的两旁摆开了各种各样的摊位,虽现在路上的人比较稀落,但我相信入夜后街上便会热闹起来。虽然我对其中很多东西都觉得新鲜,但为了不被玲珑笑话,我还是忍了,决定晚上再好好走一走。

“老板,给我一间干净的房间。”

听玲珑这么说,我瞥了她一眼,趁她没转过头来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钱不多了。”玲珑扯过我耳朵,小声跟我说完,又挽着我的手跟我进房了。

“尚羽。”玲珑背着身地关了门,眨了眨眼,“我知道有些事你很想知道。”

我点了点头,坐下来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了她的跟前。

“我不会说的。”

“哦。”

玲珑看我不在意,诧异之余也坐了下来。

“你不用装作漠不关心,你可以问我其它东西。”

“其它具体指什么?”我淡然地说着,又给两只空杯斟上。

“不问就算了。”玲珑又喝完一杯,站起身掏了个金币扔桌子上便转身坐在床上月兑靴子。

“看你挺想凑那个热闹你便去吧,我觉得累便不赔你去了。”

我握着金币,笑吟吟地在她身旁坐下,作状要月兑鞋,“无功不受禄。”

玲珑会意一笑,光着脚丫地给我肩上一脚,“滚,你把自己当风尘女子可以,别把我当风流客。”

“真的不要?机会难逢,过时不候,可别后悔。”我晃两下脑袋说。

玲珑很生气,但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滚远远的!看了你那色迷迷的眼神心里便不舒服。”玲珑说着,脚上使力,做出要把我踹开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却成了揉的动作。

“你哪里不舒服了?让我看看!”我想故作惊恐,却不禁笑出声来。

“滚!!”玲珑也笑着,脚上又在使力。

“哟~客官害羞了。”又是一阵笑,身子顶着脚丫挨上去,不知怎的玲珑脚上往边上一滑,我反应不过来便一下倒了上去。

四目相对,心上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这么扑上来……是觉得钱不够用?”玲珑眨两下眼,幽幽说完,往下扫了一眼。

我随着她目光也往下一扫,发觉我俩的身子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叠在床上。收回目光,玲珑也恰好抬头,四目相对。我深呼吸一口气,头往右一侧……

“突然想到,我们须到裁缝铺一趟,你身上的衣服太显眼了。”玲珑突然推我一把,往床里头一缩,迅速屈叠着脚地坐了起来,“再穿着随处走动似乎不大妥当。”

“衣服?我身上的衣服代表着什么?”我挠了一下脑袋,盘着腿地坐好。

“不代表什么。”玲珑轻摇两下头,轻声说,“只是造工和用料太讲究了,容易招来蛇鼠之辈。”

“哦。”就是说我穿得像富二代,惹人犯罪。

“那你身上的不换?”

玲珑皱起眉。“我的又有什么问题?”

我哈的一笑。

“你确认你这身艳红色的衣服不会惹人注目?”

本来只是想笑话一下玲珑,哪料玲珑马上点头认同。

“确实,我居然到现在还没想过这个的问题。”

从客栈出来,天色已晚。

街上果真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街上挂起许多造型各异的灯笼,火光盈盈地晒落在大街的石砖上,被一群拿着各种玩具追逐的孩童踏了个碎零,窜入人群的孩童一阵穿插,刚在一吆喝着天下第一臭的小食摊子前转了一圈,人群里突然冒出一个妇人叫骂着追了上去,一班顽童便呼的一声散了。一个顽童慌不择路,眼看就要迎面撞上一对牵手走在街上的情侣,男女紧张地左右左右的相互一阵拉,顽童左右闪不及,最终竟是歪打正着地从中间穿了过去。男女同时松了一口气,女的却是一时忘了站稳,一下撞进了男的怀里,两人拥抱着对视片刻,举起仍牵着的双手同时笑了起来。附近的结伴而行的三个少女似乎是那女的的姐妹,凑着头上去一阵嘻笑,害得那男的脸上唰的一下红了个通透。也是结伴而行的几个少公子远远的见了,也赶紧凑上去跟那三个少女谈笑起来,把那女的也笑脸红了。姐妹们不依,兄弟们也不示弱,相互一顿笑侃后却不知那对男女早就混入笑看热闹的人群,偷偷遛了。

“走吧。”我急不及待想往人堆里走。玲珑却不知为什么愣在原地。“怎了?”

“没事。走吧。”玲珑抹了一下眼角,轻摇着头说完,不容我说话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本以为,裁缝铺是只做衣服的,没想到这里的裁缝铺也卖预先做好的衣服,看上哪件的让店家再作小修改就好了。

我选的素黑的一件衣服,店家说是做的时候没考虑美观度而无人问津,不过我恰恰喜欢素黑。何况衣服穿着正合身,宽松又不至于拖沓,虽不如之前的方便活动,但也算是差强人意。

另一边,本来要求颇高而迟迟没有决定的玲珑,看到我一身素黑地去找她后,爽快地买下了素黑的一件衣服,原来也不过是担心不美观罢了。

趁着闲暇跟店家聊了一下,原来这外面街上这么热闹是庆祝满月节。我初时还以为这满月节就是中秋节,细听之下才知道这跟七夕节更接近些。这天,适婚男女会各自结伴上街游戏,情侣则牵手而行以表明关系。为什么是牵手我也问了一番,传说是能够牵着手一起度过今晚的男女便会白头偕老。等到出门时,玲珑似乎还在担心那个问题。

“混蛋!我上你的当了”玲珑在沉思中突然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样子,“这衣服穿着不像女飞贼么?”

我拍了一下额头,“有我陪你,怕什么。实际说一句,以后为世所逼,要当什么雌雄大盗的也不必再另外费钱买衣服了,颇有未雨绸缪之长远。”

“滚!”玲珑迅速环视四周说,“别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个人。”

我耸耸肩叹一口气,收回表情换了个话题。

“玲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节日?”

“不答!”玲珑别过脸说,“哪个哪个谁说过什么,我不说他便不问,我现在就问了也不答。不过分。”

我摇头叹一口气,要去牵她的手,她不让,我再叹一口气,身子一绕从后将她抱住。“走咯,逛街去。”

玲珑身子一颤,却没挣扎,“这是街上,笨蛋。”

“那……拉手?”

“凭什么……”

“哟,羡杀旁人哟~可以过来一下吗?”。环视四周,插话的是个道士模样的瘦老头,坐在墙角下醉熏熏的样子,手上摆晃着个酒葫芦,脚上还光了一只脚。

跟玲珑对视一眼,“骗钱的?”

“不像。由我来。”

“一起。”

“这位前辈,有何指教?”玲珑站着说话,我却是一坐了下去。

“老头,怎么坐这儿喝闷酒呢?地不冷么。”

“酒不闷,闷的是人。地不冷,冷的是。哈哈……”

疯道士狂笑着,又往嘴里灌酒,嘴没合稳漏了个不少,他也不在意,手背一抹嘴角便开口说话,“大醉一回梦千年。哈哈……”

疯道士又在狂笑之际,玲珑俯来,跟我耳语道,“这道士会不会是疯的?”

“高度赞成。”我笑着说完,又回过头,“怎么不是大梦一回醉千年。”

疯道士听了是一阵笑,突然一面严肃,与方才判若两人。

“贪狼星,那你现在是醒是醉呢?”

玲珑一愣,扯我衣服示意我离开。

我觉得这臭道士没有恶意,便也只是回过头轻拍玲珑手背让她放松。

“疯道士,你说的贪狼是什么?”

疯道士一笑,又露出醉态,手指一晃,“天机不可泄漏。”

叉你!你装什么洋葱大蒜!你丫以为天机是核辐射啊?

我呵的笑了一声,“天机,那你可以泄漏些什么呢?”

“小子,你着实有趣得紧。”疯道士呃地吐出一口酒气,又沉起脸,

“可知道杀破狼三星一旦汇合,则天下易主?”

“易主?天下从来只有一个主,百姓。”

疯道士仰头大笑一阵。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我得走了。”我也一笑,站起身。玲珑都第三次拉我衣领了。

“后会有期。”走时,疯道士还在那疯疯癫癫地嚷嚷。

“你怎么了?”

玲珑的脸色不大好看。

“没事。”玲珑加快了脚步,已走到我面边了。

“我不是这么认为。”我追了上去,“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玲珑摇摇头。“我不是很舒服,回去吧。”

“好。”我将手递了过去。

“干嘛?”

“牵手。”我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感觉脸上烧得厉害,突然有点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

“不要。”玲珑笑着别过脸,一时看不清她眼里。

“其实呢……”我看着天挠两下头说完,一下绕身又跑到她身后将她抱住,“你想抱可以直说的。”

“笨蛋!你就不能分一下场合……”玲珑越说越小声,说到后边,那声音简直就是蚊子在叫。

事实是,我两现在就走在大街中央,人群之间,我刚才一伸手便惹来许多注目。

“抗拒从严。”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我……”玲珑回头看着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之前玲珑穿得一身艳红还不觉她脸上会红,此刻看着她的脸由透白渐变成透红,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一把。

“笨蛋,拿开你的猪蹄……”玲珑一把将我的手捉下来,然后瞪大眼睛地看着两只卷在一起的右手愣住,“我又上你当了。”

看着玲珑没好气的样子,我忍不住大笑,“反正现在我们也只好保持这个姿势回去了吧?”

玲珑又一愣,左手给我肚子上一手肘。“不行!你混蛋给我倒着走回去!”

“姑娘,那可不妥当。”

旁边的一个大妈一发话后,周围的人也附和一阵。玲珑无奈,只好由得我就这么从后抱着地一起走回去,又惹来一路的注目。

走出人流,走入转角,走到无人的大街上,强烈的对比之下此处异常冷清,却是另一翻动人景致。天空还是那个天空,这里的火光不比那里的灯光,光幕掩不住星色,亦掩不住如水般泻下的月光。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正沉吟着,玲珑一下从我怀里月兑出,踏着轻盈步伐地往后退,前后荡着我们的右手笑起来,“初时还怕你会摔坏了脑袋,现在看来更像是多长了脑袋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我也笑着,加紧脚步,唯恐她会踢到什么往后摔。

“傻人有傻福。”玲珑说完,没等我反应便又闪身躲进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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