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飘零 第一章 云泥之别

作者 :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儿轻,声儿动听,摇篮轻摆动,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在了那个梦中唉~”

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歌声却有着独有的温暖的力量,我仿佛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轻轻晃动着,还伴随着模糊却轻柔的絮语声和轻缓的拍抚这应该是娘亲的味道吧。

但我却深深的明白这里不过是一场梦境,即使我愿意就此沉沦于这场梦境之中,但梦毕竟是梦,到了时候还是要醒的。

只是这类似的梦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出现在每个晚上,从懵懂到如今,甚至连内容都没有一个重复的,还很有规律的从抱着我认字到教我诗词歌赋和很多我到现在也不是太明白的东西。

但相同的是,在梦中的娘亲总是十分的温柔,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身影和她对我温柔的表情。

这几乎可以乱真的梦境就像真的是娘亲在陪伴着我成长一样,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它就是真实的,即使是在现实中看到娘亲对我厌恶的表情时,我也总是用这些梦境中发生的事情来安慰自己。

直到娘亲的鞭子第一次响亮的落在我和锦儿的身上,伴随着那火辣辣的疼痛和娘亲咒骂的语气,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能做出任何辩解时,我终于明白梦境果然和现实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不论在夜晚的梦中情景是如何的,一到天亮,所有的事又是另一番模样!

尽管我仍是不甘心、不死心的怀着执着于梦中那曾有的温暖的希冀,我还是真的很想问娘亲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娘亲要如此的对待我?

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但在梦中却又是如此的温柔?

为什么对姐姐是千般宠爱、万般呵护,对我却厌弃至极?

为什么为什么?

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得到这些我每次想起都会让我忍不住哭泣的问题的答案,但娘亲却从不给我提问的机会。

于是我仿佛是在等待又或许在期待般的,一直到了我十岁这年的冬天。

这个冬天刚刚下了一场小雪,地面上笼着一层浅白。

当我在朦胧的星光中“吱呀”一声推开老旧的木门,透过毡帽下长长的纱幕,看到这僻静小院中无瑕的雪时,仿佛在雪的映盖下,昨日的鞭打和以往那些伴随着疼痛的遭遇都是一场梦幻,而我的世界和所有都是这般纯然素净。

只是我是没有多少时间来欣赏这雪的,即使自己总是怀抱着些微小的希冀,但自己身上的疼痛还有女乃娘和锦儿身上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伤痕总在不断提醒我要回到现实。

就在昨天锦儿就替我挨了不少的鞭子,女乃娘也过来替我们挡了不少。我是十分不愿连累她们的,却总让她们为我吃苦头,这不仅是一个做主子的无能,也是作为一个人却不能保护自己亲近的人的失败!

我怀着愧疚的心情打扫完院子,又从院中的井里打水上来再倒入大水缸中注满。那几乎有我半人高的木桶让我提的很是费力,连井边到大水缸这几步的距离也走得异常艰难,溅出的水几乎浸透了我的衣裳。

可一想到锦儿替我挨了鞭子,昨晚又光顾着偷偷把被子往我这儿挪而着了凉,这会儿正发着烧。女乃娘又为了我们的生活能好些,又去给别的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帮忙。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是绝对不能吵醒了锦儿让她帮着干活的,只得咬着牙再加把劲,把伤口裂开的疼痛忍过去。

在天光大亮之时我终于算是赶到时间把事儿忙完了。当我坐在井台边休息时我觉得自己双臂都快抬不起来了,身上的疼痛仿佛都麻木了。

我估模着女乃娘回来做饭的时间,因为累的不想动弹,就这么坐在井台边等着。看着井边的一棵老树,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片叶子在风中抖着就是不落下来。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在耳边响起:“喂!”

我马上低着头,怕又是娘亲派来挑刺的丫鬟。

好像我这个举动取悦了来人一般,她“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十分动听又带着些稚女敕。

我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这个声音,这种带着嘲讽、不屑和一种恶意的快乐的声音我曾听过了无数遍,甚至有时在我感到伤心难过时还会不时的回荡在耳边。

她,就是这偌大的花府里最受宠爱的四小姐,是只比我大一岁却让娘亲宝贝的捧在手心里的亲姐姐。

我们虽然是亲姐妹,但却是完全不同的。这是我在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的事了,而这种感觉在我三岁那年因为她的一句“讨厌!你离我远点!”而被娘亲赶到飞红阁外围的僻静小院来住的时候就十分明显起来。在之后的日子里,因为她的挑衅和变本加厉的欺辱,而爹娘对自己又完全的不闻不问的态度使自己这变得越来越糟的处境已经让我深深的意识到了这件事。

不论是在爹娘那里,还是在府上人的眼里,她花云惜与我一个是备受宠爱的花府堂堂四小姐,而另一个不过是从出生时便被老爷勒令必须掩面,不能见人的到现在连名字都没有的丫头。

这就是云泥之别。

“哼,没规矩的丫头,没见着本小姐来了吗?不行礼就算了,也别跟个哑巴似的惹人晦气!”花云惜一开口就毫不留情。

我掩在纱幕中的手捏得紧紧的,但还是要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时候绝不能再惹花云惜了,锦儿还病着呢,不能再让花云惜的辣脾气折腾了!忍一忍就好了,忍一忍就好了!

于是我只是抬头透过纱幕看了看那娇俏的站在自己面前,双手环抱于胸前,高仰着小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的女孩。也没说话,静静的站了起来。

但她那身如火似血的红裳还是透过了纱幕,晃花了我的眼睛。

我知道花云惜身上的红裳总是爹娘亲自请的一线值千金的绣手名家做的,她和娘亲也总是一样的爱穿红色的衣裳,每次和娘亲站在一起时总是十分登对的,她的性子也像极了娘亲

总之,花云惜与娘亲站在一起时的气氛那是十分融洽的,也是极相像的母女。而自己是怎么也和她们不搭调的吧,若是自己真的站在了花云惜和娘亲中间,那就破坏气氛了吧,一定很怪异。

“爹不疼娘不爱的东西!”花云惜见我不语,恶意的哼道,“让你叫我一声小姐,一声主子,那还是委屈了我呢!”

这些侮辱的话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可每当我听到时还是忍不住的将拳头捏得死紧。花云惜,果然很会戳我的痛处!

而花云惜这才像解了气一般,开口说出了她的目的。

“喂,柳大娘呢?今儿可是娘的生辰,得让她赶紧到阁里的小厨房准备去!我可是准备了很多的菜谱要她做呢!”

我感到自己的身子忍不住的颤了一下。娘的生辰,我一直都记得十分清楚,可那却从来都是与我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因为娘亲从不让我迈进飞红阁的主院一步,我从来都只能远远的望着,望着那一片精致的墙瓦上偶有几枝伸出墻院的红艳艳的梅花。

花云惜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得意的笑了一阵,然后眼珠子一转儿,又用一副怜悯的表情和透着得意与不屑的语气对我说道:

“喂,你难道就没有想要进主院瞧瞧去?况且今天还是娘的生辰,做女儿的若是没个什么表示,也没个祝词儿,那还像话吗?哎,难怪有人总是让娘一见着了就骂着往外赶呢!”

对于花云惜的挖苦,我能做的只有漠视,因为我不想让她窥得我一丝的情绪。而据我对她的了解,我若是表现得越痛苦,只怕花云惜会更得意。

可这次花云惜居然没有继续挖苦下去,反而不甚在意的说:“你若是还想和娘和好,本小姐也会给你个机会。”花云惜说到这儿又停了一会儿,瞟了我几眼,像是想看看我什么反应,然后又继续说,“本小姐可以领你进去,不过你得在各院来人之前出来!”

我完全没想到花云惜会这么说,虽然觉得有点不妥,可我却实在是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

如果我这次真的进去了,趁着娘生辰高兴的时候说不定能和娘好好的谈谈!就算不能让娘喜欢自己,也得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让娘讨厌了。

不解开这个结就总是让我心中不甘起来,特别是在娘对待花云惜和自己这明显的差别上!

至于那什么“在各院来人之前出来”的话,我也明白是“不想让其他院子里的人瞧见我而丢了飞红阁的脸”这个意思,我虽然不认为自己到底有什么丢人的地方,但这次只要能进去,其他的什么我也顾不得了!

于是我很快就点了点头,跟着一脸笑意的花云惜走进了我一直都想接近的地方,走进了那个住着在我梦中十分温柔而在现实中却对我十分苛刻的娘亲的主院,走进了那一院开得正艳的梅花林也走进了我人生中必须要面对的第一个急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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