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第二日晚,马车即将驶入一片人烟稀少的竹林,该来的终于来了。
“少爷,前面有情况。”前面赶车地萧雨回头低声道。“大概二十七八个人。”
“继续走。”南风竟时睁开了微眯的双眼。这群歹人倒也非鲁莽之人,不仅召集了人手还耐心的挑了好地方下手,看来这战还不好应付了,南风竟时不禁瞪了熟睡中的罪魁祸首两眼。
“停车!”伴随着一声大吼,一个彪形大汉跳到了马车前面。萧雨早有准备,一勒缰绳,马车稳稳停住。
“兄弟们,上!”彪形大汉一声令下,林中迅速窜出数十条身影,把马车团圆围住。
“小雨啊,何事停车?”车内传出南风竟时慵懒的声音。
“少爷,有人挡路。”
“何人?何故?”不急不慢的声音徐徐传出。
“在下狄彪!我等兄弟无心耽误公子行程,只是近来家里收成不好,手头拮据。听闻公子乐善好施,近日又颇有入帐,想来也不吝助我兄弟一场,所以特来向公子借点钱花花。”故作斯文的说完,自称狄彪的大汉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一旁的歹徒们也纷纷应和起哄。
“哦?那壮士觉得多少合适呢?”依然是不急不慢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这……”本想装模作样一番,待对方拒绝便可开杀,不料对方竟如此好说话。难道今日天公作美,竟遇上了不劳而获的好事?狄彪琢磨着下面如何开口。
“就,就要你那一袋金叶子!”一旁的歹徒见狄彪不语,忍不住插嘴。
“这么……”车内一时没了声响。
“怎么?公子不愿意?”狄彪乘机发难。
“壮士请慢,咱们再商量商量嘛……”车内的声音有点惊慌起来。
“不用商量,就那袋金叶子。”狄彪有些不耐。
“这金叶子嘛,可是在下帮人办事的酬金,事还没成,尚不为我所有啊……”车内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决。
“那就是说没的谈喽!”狄彪语气一转,提高音量。
“有的谈,有的谈!”车内的人似乎已经开始慌乱。
“一句话,给不给?”狄彪已然失去了耐心,转过头向喽啰们使了个眼色,准备开杀。
“壮士,要不,换银叶子吧,每人二百银叶子?”车内传出了战战兢兢的声音。
“不成!”金叶子变成了银叶子,一心开杀的狄彪尚未把话听全便断然拒绝。待到一旁小弟提醒,却是话已出口。一片金叶折三十银叶子,那一袋子也就五六十金叶子,最多合一千八银叶子。自己二十八兄弟,每人两百银叶子,那可多的去了。
犹豫着要不要反口,狄彪一时红了脸,呆在了原地。
“哈哈哈,这可是壮士你自己不要的哦!”车内传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那,就相杀吧!”话音刚落,一道紫色人影飞出马车,折扇挥舞,杀向对方。萧雨也跃下马车,冲向四周的歹徒们。狄彪这才回过神来,惊觉对方把自己耍了。一时怒不可遏,更是凶狠的帅众杀向两人。
对方虽有十来人,但南风竟时两人仗着出色的身手,应付起来却是滴水不漏,渐渐占了上风。彪形大汉眼见不好,一声长啸,尚藏在林中的十余人也加入了战团。南风竟时二人因为不下杀手,顿时压力大增,陷入险境。狄彪一行人更是把握时机,杀得凶狠。不一会儿,南风竟时两人已是多处受创。
这批歹徒的武功竟然个个不弱,能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还真是有备而来。看来是自己太托大了呀,生死关头,要不要下杀手?南风竟时有些犹豫。
“少爷,属下护您和云少先走。”眼见形势危急,萧雨决心护主月兑险。
“嗯?庆云!”南风竟时心头一亮,怎么把他给忘了?放眼瞧去,马车还是静静地停在原地,远离战局。只是帘子后面似乎有个影子在向外偷偷张望。
“庆云兄弟,你快带着钱袋逃命去吧!”伴随着南风竟时焦急地喊声,一物重重地砸进了马车。
“糟糕!”马车内,正透过帘子隔山观虎斗的庆云暗道一声不好。
“老大,是钱袋!马车,马车里还有人!”歹徒们终于也注意到了马车。大部分都扑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冲在前面的几名歹徒被撞了开来,庆云窜出了马车,飞身而逃。那一群歹徒也一路喊杀而去。
“公子,你……他……”对手人数骤减,混战中的两人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看着夺路而逃的庆云,萧雨觉得自家少爷是故意的。
“他早就醒啦,躲在车里观虎斗。咱们可是为了他拼命,怎么也得把他拖下水啊。哈哈哈。”南风竟时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很快,南风竟时二人便解决了身边的歹徒们。因为不下杀手,所以只是卸了胳膊卸了腿,阻了他们的行动。
不远处那个身无防身之术的云少,因主子的一句话,正被追杀,萧雨急欲上前救人,不料南风竟时出手拦了下来。“小雨,不急,你看仔细了。”
“恩?”萧雨不解地望向林中四处乱窜,哭爹喊娘的白色身影。看似被凶神恶煞般得歹徒们追的慌不择路,甚至险象环生,实际上身形轻盈,飘逸灵动,杀机总能坎坎躲过。看久了倒似他在逗那群歹徒玩耍。
“光是他的轻功,便远在你我之上,自保有余。”说完,南风竟不再多语,转而调息起来。
不远处,庆云也发现了这边战事已了,身形一折,在空中转了向,竟大呼小叫的带着那群歹徒向二人直冲而来。
“又来了。”萧雨直觉大事不妙。
果然,又是新一轮的厮杀。
待到所有歹徒倒地,已是月上半空,夜色深沉。
那边,一堆折胳膊折腿的歹徒嗷嗷直叫;这边,南风竟时两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而庆云竟是分毫未损,悠然的在那拍拍袖子掸掸衣裳,神态自若。
“公子,他……”亏得自己之前还想去救他,看着若无其事的庆云,直性子的萧雨顿时来气。
“小雨啊,你检查一下马车,无事的话,咱们便上路。”
“是。”话被打断,萧雨瞪了庆云一眼,转身向马车走去。
“歹人已除,可还要同行?”待萧雨走远,南风竟时开了口。
“原来你知道。”庆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今天,多谢你们了。那个,如果你们不嫌我麻烦,我就不走。”
是夜,南风竟时三人匆匆用了点干粮便马不停蹄地赶路,借着月色向虹州而去。一路上似是默契,谁也没有再提遇劫的事,只是萧雨闷闷不乐的架着车,似乎颇有心事。车内,之前睡了一路,精神正佳的庆云与南风竟时倒是聊得欢喜,从虹州的特产玉簪子聊到簪子的制作工艺,最后竟是聊到了庆云的姓氏。
“沐,可是罕见的姓氏啊。不知庆云家住何处?祖籍哪里?”
“我住在云梯山,祖籍嘛……”庆云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嗯?没有人向你提起过?”
“嗯!老头从来没有提过。”
“老头?是……”
“我师傅啊,是他把我养大的。”
“那你父母呢?”
“老头说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父亲嘛,不知道是谁。”
“这,真是抱歉。”
“没事,不用介意。”
“嗯……那你这姓氏是?”
闻言,庆云脸一红,无奈开口:“哎,老头总嫌我笨,所以给我取名木庆云,意思是庆云是木头……”说道此处,庆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两声。
“……”南风竟时一时语塞。
“后来我下山,想着我以后可是要闯荡天下干一番大事业的,这个木字太有损我的光辉形象了,于是便自己给自己改成了沐,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改的挺好?”庆云边说边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南风竟时正想答话,却见庆云脸上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
“少爷,虹州到了。”不觉马车已经停下,萧雨的声音打断了马车里的对话。
“哦,好。小雨,先去喜鹊客栈。路上慢点,城中来往人多,小心些。”
“是,少爷。”萧雨领命继续驾车而行。
奔波了一路,现在终于进城了,众人心中踏实了许多。安置好马车,定下三间上好的客房,吃了点早膳,三人便各自休息去了。
这边,庆云让伙计送来了汤水,关上房门,美滋滋的泡起澡来。
自从被老头骗下山,别说是洗澡了,脸都没好好洗过,庆云不禁感慨,真是想念云梯山的温泉啊。再看一眼那堆破烂的衣衫,还真是乞丐的行头,倒是南风竟时和萧雨两人,是以怎样的心情与自己同行的呢?想到这,庆云开始佩服起那对主从了,够淡定啊。
“小雨,有事?”看着身旁欲言又止的萧雨,加之一路上他的表现,南风竟时其实很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少爷,云少他明明有所隐瞒,甚至利用咱们为其月兑困,为何你还如此待他?”萧雨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是指他的轻功?”南风竟时整理着刚换上的衣裳,缓缓问道。
“小小年纪轻功卓绝,自保有余。但自始至终,未见他使出任何武功招数,说是有意隐瞒为时太早。”见萧雨若有所思,南风竟时既而说道。
“路上的对话,你可是都听见了?”
“嗯。”萧雨点头。自己的耳力是出了名的,隔一层帘子,想听自然听得明白。
“依我之见,他不似说谎之人。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去查一下云梯山是何种所在,朝熙国内从未听过有此山。”
“是!”萧雨答道,却未有动作。
“嗯?小雨,还有什么事吗?”。看萧雨并未离去,南风竟时问道。
“少爷对云少似乎格外关心,不似以往的作风。”犹豫了一下,萧雨直言道。“难道是和咱们出来的目的有关?”
“这其中的原因,你很快便会明白了。先回房休息吧。”
萧雨走后,南风竟时陷入了沉思。庆云他会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呢?从马车上的对话来看,直接问他似乎得不到答案,希望云梯山能给他答案。
“竟时,竟时大哥!”南风竟时正想的出神,忽闻庆云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这么想着,南风竟时很快来到了庆云房门口,正遇上同来的萧雨。南风竟时点了下头,正想推门进去,依稀听到了哗哗的水流声,脚步及时停住。想必是在泡澡,就这么冲进去,同为男人也会尴尬的不是?
“先别进来!”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庆云急忙出声。自己可是在泡澡啊,虽说有屏风挡着,可这总是不雅啊。“呃,那个,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向你借身衣裳,我忘了准备了,下了水才想起。”这种笨蛋事情,估计只有自己才做得出来吧,说完庆云便觉得自己脸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自己还被唬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南风竟时松了口气。“哦,好,一会儿便让小雨送来。”
“好的,多谢。对了,要白的。”庆云补充到。“穿惯了。”
“白衣……”南风竟时有些头疼了,自己素来偏爱紫色,因此只穿紫衣。而小雨,职业所致,喜欢黑衣,因而似乎也没有白衣。
“看来又要麻烦你了,小雨。”南风竟时拍拍萧雨的肩头,嘀咕着离开了。
“竟时,你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衣裳的?我穿着正合适,而且,料子还这么新。”午饭时间,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庆云(呃,除了那顶白布帽子)准时出现在了南风竟时和萧雨面前。
“哈哈哈,这就要问小雨啦。”南风竟时折扇掩面,笑得得意又不怀好意。
“小雨?”
“这可是小雨专门去瑞福号布庄现做的,加急件,花了不少钱……呢。”南风竟时在钱字上狠狠地加重了语气。
“不过,这尺寸能把握的这么好……”话到一半,南风竟时故意顿了顿,转头瞅着萧雨,“还真是意外啊……”
“没什么,我只是奉命行事。”萧雨本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似乎没有听出话中的揶揄。
“话说回来……”南风竟时转向庆云,不再说话,只是一遍遍的打量着庆云,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不时还发出啧啧的声音。
看到南风竟时异样的表现,萧雨也跟着盯着庆云直瞧。
这是在干什么?自己的这身打扮哪里有问题了吗?庆云被盯的心里直打鼓。出门的时候已经反复检查过了呀,那他们是在看什么?
“啪啪!”没有预兆,庆云的脑袋被南风竟时狠狠地以扇敲了两下。真是可恶,被偷袭的庆云正想打回去,却被南风竟时下面的话给止住了动作。
“还真是人靠衣装啊!”南风竟时大声感叹。自己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小子早前脸上的划痕也已消失,收拾过后再看,不仅张的俊秀灵气,而且竟真的与那人如此相像。
“你!”看来他还是介意自己之前的乞丐打扮的啊。庆云本能的想顶嘴,却又因下面的话生生忍住,不禁竖直了耳朵。
“小雨,你可看出了什么?”发现萧雨只是傻傻地盯着庆云瞅,南风竟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
“公子,他,他,他……”想到南风竟时让自己去查的事情,萧雨只是以眼神传递了自己的了然,随后一转话头,“唉,人不可貌相……”
这主从俩,什么跟什么嘛,把自己的好奇心勾了起来,却都不说清楚,故作神秘是吧?哼哼,庆云顿觉没趣,招呼了店小二上菜,随后便自己埋头吃起午饭来。南风竟时二人见此也不再多言,顾自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