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霄殿中,燕无尘与上官瑞麟各自收起同盟书。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卫丞相?”协议已定,上官瑞麟也不再遮遮掩掩。
“公子保持立场便可,静观其变吧。”一改先前咄咄之态,此时的燕无尘又是一派淡然之色。
恩?话中之意,并不需要自己出手相助。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上官瑞麟了然的点点头。
此时看来这司马跃早已有了决断,同盟一事真正的目的在于试探,若自己回绝了,恐怕也将落入其接下来的算计之中。
只是这背后出谋划策的是燕无尘还是另有其人?这司马跃当真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庸?上官瑞麟心头产生了一丝疑虑。
“时候也差不多了。”燕无尘望了眼窗外,“燕某此行任务既成,便不再叨扰。”边说边起身,欲告辞离去。
尚在思索之中的上官瑞麟闻声点点头,“国师请便。”
一旁南风竟时却道,“国师,请留步。”
燕无尘停下脚步,抬头。“恩?南风少主可还有事?”
名义上为爱子获救一事致谢而来,但燕无尘从头至尾只字未提此事,连个形式都未走,不合常理。这让南风竟时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不免生了几分担忧。
“……庆云他”一时情急,话已出口。
燕无尘面上闪过一丝若不可察的异样,冷冷的打断了南风竟时,“我乌其国师府中只有燕云,南风少主莫要搞错了。”言毕,掉头离去,再不回头。
想要再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南风竟时握着墨玉扇的手伸在空中,半晌才缓缓放回。
“小雨,今夜你再入国师府打探一趟,务必确认庆云现状。”南风竟时神色一敛,语气肃然。
“是,少爷。”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见南风竟时变了脸色,上官瑞麟也回味起刚才的情景,却并未察觉到不寻常之处。
南风竟时摇摇头,“也许是我多心了。”
刚才直呼庆云确实是自己失言,燕无尘的否认与强硬态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一瞬间,燕无尘身上陡然而起的敌意直接袭向自己,虽然短暂,但让南风竟时惴惴不安。
燕无尘早应知道自己与庆云的关系非同一般,几次接触,都坦然相对。然而,这次却表现出了强烈的负面情绪,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这日,燕无尘又在外忙碌了许久,深夜时分才重又回到府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腿向心园而去。
撤去四周守护之人,燕无尘独自站在房外,静静的注视着。房内灯光全无,静无声息,燕无尘有了一种错觉,放佛回到了庆云刚到府中,自己头一次入夜相探之时。只是此时入内,恐怕已看不到那张恬谧纯真的睡脸。
“吱嘎”一声,燕无尘推门而入,房中的灯光同时点起。少年安坐在桌旁,正注视着进门之人,全身上下已经收拾过,不再是酗酒数日的邋遢样。
“你回来了。”庆云笑的灿烂。
“嗯。”燕无尘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上茶,等着庆云自己开口。不得不承认,见到重新振作的庆云,比自己原想的要欣慰,若他决意离开,那便随他去吧。只是不知道,如今放手,是否会如多年前那般结局。
“龙四,我若出手夺玉,你做何打算?”
“嗯?……”燕无尘倒是没想到庆云对龙血玉也起了念头,此时不免有些意外。带着疑惑的神色盯着庆云仔细观察,却并未看出些什么。半晌,才道,“各凭本事,能者得之。”
燕无尘乃自信之人,如此做答,倒是在庆云意料之中。
“互不干涉?”
“对,互不干涉!”燕无尘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是……”
“只是什么?”
“若龙四有幸得齐四玉,请少主以皇族身份出面,开启宝藏。”
“好!”庆云一口应承。“那国师大人可还愿意认我这国师之子?”
“自然!”庆云的意思,并不就此离去,燕无尘心头莫名的一阵轻松。
心园内一处漆黑的角落里,确定了庆云安然无恙的萧雨悄声离去,心头却因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而不再平静。
“宣龚必武将军,方衡将军入殿。”临近年关,常年领兵在外的乌其左右两大将军奉旨回朝,今日方到国都,便匆匆入宫面君。
“臣,龚必武见过陛下,丞相。”
“臣,方衡见过陛下,丞相。”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司马跃身为一国之君,但对于这两位保家卫国的武将一向恭敬有嘉,匆匆唤起。
“谢陛下。”
“谢陛下。”
两人同声谢过,却并未立刻起身。见一旁的卫平山点了点头,才各自站了起来。
原来这龚方二将,早些年都出自卫平山军帐下。虽然卫相已经不再领兵,二人也各居高位,但威摄力尤在,往昔的习惯亦一直保留至今。
“两位将军这一年来,为我乌其练兵二十万,严守边防,平乱有方,保得国土安宁。听说回都途中还一路将所遇流寇盗匪清剿,为百姓所称颂。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臣职责所在。”
“臣分内之事。”
“哈哈哈,好好好。来人,赏两位将军……”司马跃心情大好,招呼着就要赏赐。可话到嘴边,似乎又犯起愁来,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去年赏了金叶两千,田地百亩,这回赏点什么好呢?”
一脸纠结的思考了一番,仿佛灵光一闪,司马跃乐滋滋的转向卫平山,问道:“卫丞相,那个,那个左右将军之上是何官位来着?”
闻言,卫平山心中一动,龚方二将心头也是一动,殿下众臣更是心头一震。
“回陛下,靖国大将军和靖卫大将军。”卫平山缓缓作答,语气如常。
“靖国,靖卫将军……那就封……”司马跃重复了一遍,仿佛才意识到这是先前丞相卫平山拜相之前所就职的最高武官官位,面色顿时有了几分难色。侧眼忘去,卫平山不动如山,只是殿下的众臣已经乱了阵脚,司马跃顿时无措起来,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眼神在众人身上几个来回之后,司马跃犹如犯错的小孩般试探的开口道,“卫丞相,你看这……”
卫平山尚未作答,殿下臣子中却已有人按捺不住。
“陛下三思啊,这靖国,靖卫二将之位历来只授得高望重之老臣……”
一名臣子匆匆进言,却立刻引来了反对的声音。
“陛下,龚将军与方将军自任左右将军以来,功绩显著,治军严明,甚得军心。臣以为,理应晋升。“
“陛下,两位将军身为我乌其臣子,为军分忧,保家为国理所应当。封赏之事,重在心意。”
“陛下……”
“陛下……”
一时之间,太合殿中众臣各疏己见,支持晋升与反对晋升的两股声音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很快便互相抨击,终于争执了起来。若在以往,卫平山早已出声阻止,然而今日,却始终不发一言,静静的旁观。
司马跃听得头昏脑涨,无奈的靠在座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敲着扶手。
龚必武与方衡对视一眼,齐齐跪下,殿下嘻嘻嚷嚷的众人顿时静了下来。
“陛下,臣资历尚浅,晋升一事,受之有愧,望陛下三思。”
司马跃闻言,侧眼瞅了下一旁的丞相卫平山,后者轻轻点头,“恩!”了一声。殿下还想再开口的众人见状,也各自沉默不语,唯独视线交织时,依旧火花四射。
“这……快快请起!”龚方二将和卫平山都表了态,司马跃再笨,也会顺坡而下。“两位将军高义,实乃我乌其大幸!”
“来人,赏两位将军金叶各五千,美女各双十名。”一声令下,司马跃笑着结束了对左右二将的封赏。然而这太合殿上的一场纷乱,却已在众人心头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朝事处理完毕,众臣散去,卫平山却依旧留了下来。“陛下。”
“哦,好。”封赏一事在前,司马跃似乎是觉得冒犯了卫相,故而有些不自在。此时见卫平山留下,更是沮丧了脸,轻咳几声道,“卫丞相请讲。”
卫平山却只是望着宝座上的司马跃,静默不语,思绪似乎是飘了开去。司马跃瞧着困惑,不禁出声提醒,“卫丞相?”
“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卫平山颇有感触般长叹一声。“一转眼,陛下已经不再是那个拽着老夫袖子不放的小孩了。”
司马跃脸上一红,“丞相……”
“哈哈哈。”卫平山见状,哈哈大笑,“过完年,陛下亦二二年岁了,是时候大婚了。”
司马跃一听,有些许分神。回过神来对上卫平山那一双笑意满满却不达眼底的眼睛时,才满脸笑意,连声应喝,“恩,丞相提醒的是。”
“来人,传令礼乐司,本君欲婚配卫丞相之女卫红缨,并立其为后。挑个吉日,安排丞相携女入宫受娉。等宫中新年庆典过后,即刻着手大婚一事。”
“是,陛下。”
看着传令的宫人匆匆而去,司马跃脸上期待满满,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落在卫平山眼中,好一阵得意,却不曾意识到,风已起,云将动,乌其亦要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