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的女儿及竿,都是兴高采烈,只等着及竿后便可以出嫁,迎来自己的如意郎君。我的及竿却是泪流满面,本来我是要留在北宫,晚上和母后一起睡觉的,但我意外看到了宋弘!
我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将他对母后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
宋弘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医好她,宋弘说,早在知道这个世间有一个名叫郭若的女子后,他的心就一直跟随着她。
宋弘说,他知道皇帝的女人不能肖想,他不能带给她无穷的祸患,所以他一直隐藏着那份情。他说,这辈子上天入地,为她,哪怕是送了命都是心甘情愿。
宋弘说,若儿,你不要觉得歉疚,不要躲避我,我不奢求你会给我一个机会,但我只希望一直守在你身边,就这样看着你,也是幸福的!
宋弘说,他不会让一切与历史接轨,他说她不会死!
我是满脸泪痕,心如刀绞地听完这席话的,原来他不是没有心,而是他的心早就给了别人,给了我的母后!我不知道爱也可以这样隐忍,他爱了母亲二十多年,从未要求过回报,而我,爱他!
我狼狈的跑出了北宫,却遇到阴丰,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没有心情和他斗嘴,绕开他便想往宫里走去,可他拦住我,在见到我红肿的眼睛后,他嘲讽着道:“怎么,又被拒绝了?”
“关你什么事,给本公主让道!”我鼻音太重了,只想逃跑,我不想任何人见到我的狼狈。
“拒绝就拒绝呗,天下好男儿多的是,至于这么哭哭啼啼的吗?”。出乎我意料,他并没有奚落我,反倒掏出手帕递给我,为我拭泪。
我索性把眼泪鼻涕全部都擦在他手帕上,委屈的大哭起来,阴丰实在看不过,用力按住我的头,强迫我靠在他怀里,然后力道一点都不温柔的笨拙地拍着我的肩,“哭什么哭,没什么好哭的,他不要你总有人会要你,实在要是这世上没人要你了,我也会收留你的!”
“阴丰,你给我去死!”我哪里没人要了,我就算没人要,也不要你的可怜!
“我才没那么多的怜悯!”阴丰笑了笑,“看你今天生辰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我的眼睛变得晶亮,毫无疑问他的话大大的吸引了我。
还别说,我真没发现原来他挺能安慰人的,这家伙一看就是爱玩的主儿,把洛阳大大小小的街模得一清二楚,哪条街的醉鸡味道最好,哪条街吃的多,哪条街玩的多,他都了如指掌。
阴丰看着我笑,“小绶儿笑眯眯的样子也不那么讨嫌!”
我白了他一眼,给我乱起小名!玩到深夜他送我回宫,路上他便戏法一般变出一支漂亮得罕见的簪子,我是珠宝鉴别专业户,那珠宝闪耀得,光是这式样就知道很难得,但他却满不在意的说,“碰巧遇上你,想着你生辰也不送点礼怪不好的,刚在摊上随意挑的,给你吧!”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下回我生辰的时候,你得记得礼尚往来啊!”
我无语,我就知道这家伙没这么好心,还想着我送礼啊!我收下那漂亮的簪花,却被阴丰接下来的一句吓得手抖,差点就摔掉了这簪子。
“这是我家传家宝,你戴了以后就要进我阴家的门,做我阴家媳妇儿!”
我马上还给他,“得了,我不要你这东西了,嫁给你我还不如终老一生!”
“玩笑话都听不懂?地摊货怎么可能是传家宝?小绶儿你怎么这么笨,这都转不过来?”
在知道宋弘心爱的是母后之后,我以为自己会痛苦很长一段时间,但我又想错了,人生总有些意外,比如阴丰。
他以太子伴读的名义时常出入皇宫,每次来了就一定要拉上我去太学,上课我回答夫子的问题,他便反驳可我只以为这家伙是个不思进取又好玩的纨绔自己,不想他天文地理都了不得啊,弄得夫子频频点头,我们俩经常在课堂争得面红耳赤,因为一心想要赢他,我回自己寝宫后便苦心研读四书五经,将史记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就是为了次日能吵赢他。他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斗赢他,想着宋弘的日子越来越少。
阴丰也不是完全那么讨厌,至少他每次来宫里都会带外头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我哪里尝过这些新鲜玩意,我欢喜得不得了,甚至每天都隐隐期待阴丰这家伙今天会带什么东西过来。
父皇每日会问我今天都有些什么收获,和走得要近些,我总是满脸嫌弃的说,“那个阴丰,每天像只苍蝇一样在我的耳边晃来晃去的,讨厌死了!”
父皇笑了笑,又说,“听素未说,绶儿今日没怎么用膳,可不许挑食哦!”
“父皇,那个阴丰每天都带吃的过来诱惑儿臣,儿臣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就没有肚子吃得下饭了,要怪就怪他!”
父皇大笑,又问,“朕的绶儿,可比太子读书都要用功了!”
“能不用功吗?”。我撅嘴,“我每天都被那个阴丰攻击,儿臣如果不努力,明天会被人看笑话的!”
父皇这次颇有些疑惑,有有些明了的看着我笑道:“绶儿,你两句话不离阴丰,是不是看上他了?这个人选不错!”
我听了父皇的话,眉头大跳,毛都竖起来了,激动地解释道:“父皇,不是的,儿臣没有看上他,父皇你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
我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直到大哥刘疆的到来,他拉着我的手便往北宫狂奔,我被他牵着,脑袋嗡嗡作响,我甚至不敢说话。
母后病危,她病危!
她不是有哥哥们的照顾吗?她不是有宋弘的照顾吗?她应该幸福甜蜜的,她怎么还会病危?
但我见到母后的时候,见到她那瘦弱枯槁的样子,我不能自欺欺人了,她真的已经病入膏肓。宋弘温柔的把她圈在怀里,我看到他眼角的泪水,我深爱的男人搂着我的母亲,压在心底的悲痛没有预兆的蔓延,渗入四肢八达,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母后见着满屋子的人,面上始终是温柔的笑容,“不要难过!”她又看着我,虚弱地向我招手,“绶儿,过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走动,直到红夫姐姐推了我一下,我才讷讷走到她面前,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是笨拙地紧握她的手,“你不会有事的,你等我去南宫,我把太医都请过来,南宫里的太医,他们医术都很高超的!”
我想起身,却被她拉住走不得,“绶儿乖,你从小就不在娘身边长大,娘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孩子,就是你了!”
我以为我不会哭得,我觉得她好狠,她丢下我和父皇这么多年,说要见我,我就得马不停蹄的赶往北宫,随便说一声对不起,就能弥补十年空白的母爱吗?我用力的擦着眼泪,恨恨的对她说,“你如果内疚,就赶快好起来,然后跟我一起回南宫,父皇他好想你!”
“绶儿,不得胡言乱语!”二哥刘辅呵斥我一声,我知道,父皇在北宫就是忌讳,谁都不会在母后面前提起。
母后没有生气,其实我每次见她都会问她父皇的事,都会告诉她父皇经常做了些什么,我是她与父皇唯一的桥梁。她笑着答应我,“好,等母后身体好些了,随绶儿一道回宫。”
我的泪水哗啦啦的落下来,其实我宁愿不见到母后,这样我也许不会这样的痛苦。我对她说了好多话,她都笑着点头,答应了我,我想一家人团团圆圆,我盼望着有一天父皇把我抱在肩上,母后则在一旁斥责我们一大一小,这是我做梦都想着的一幕啊!
但是,母后说话不算数,她是坏人!坏人!
她在我们这些儿女的唠叨声中,在宋弘的怀里渐渐闭眼。临走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是朝窗外看着的,我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是满院子的桃花树,她的眼神眷恋而悠远,朦朦胧胧的,我似乎猜到了她思念的是谁。
母后看着那片桃花源,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苍白的脸上忽然泛出些许红晕,但她只笑,“不似今年,不似今年……”
北宫被一片沉痛的氛围所笼罩,夜晚了,除了二哥刘辅去布置灵堂,所有的人都守在母后遗体身边,红夫姐姐为母亲换上衣裳,她含着泪说,“母后最爱美了,她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才会开心!”
三哥刘康听了刘红夫的话,发出一声笑,却比哭还要难看,“母后,她终于可以解月兑了,她的一生太苦了,太苦了!”
“胡说!”刘疆说,“母后是含着金匙出身的千金,是大汉开国皇后,她有父皇还有,宋叔叔的爱,她的一生是绚烂的!”
我坐在最后面,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话,他们对母后有多了解,她对我就有多陌生,她众多儿女中,我是最不足以她挂齿的吗?为什么我对她一无所知,为何她离开皇宫的时候不带上我?我以为自己是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原来不过是母亲不要的可怜虫。
她疼爱哥哥,爱护姐姐,独独我,不曾感受过她的温柔的怀抱,就算是离别时的答应,也只是匆匆应付。我在这里坐不下去了,刚起身想要出去走走,转头看向门口一的瞬间,我呆住了。
“父,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