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暂且按兵不动。自从我上次回来,总觉得身边有股诡异的暗流涌动,从他们的眼神和神情中,我能很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绝对有事瞒我。
“师父!你什么回来的?我这一通好找!”小五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
“衙门里也没事,找我做什么?”我不动声色,既然要瞒我,我即便问了,也问不出真相,不如静观其变。
“师父,是这样的,这几天正值秋老虎,夜里总是热得睡不着,竹苑向来清凉,我能搬到那里去小住几日吗?”。小五眨巴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怯怯地问道。
“开玩笑!那竹苑就我一人,男女收受不清,绝对不行!”我果断回绝,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是,师父!”小五话说一半,突然院门吱呀一声,我扭头看清来人,立即眉头紧皱,几步跨到院子里,“我说你这人,大晚上不睡觉,白天还不在家好好补觉,找我上瘾啊!”昨晚被哪吒扰了清梦,一夜无眠,正有一肚子无名火没处发呢。
“抱歉!”哪吒两个字生生把我下面的话都噎回去了,我这人就是这样,不怕别人来硬的,就怕别人服软,一服软我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秦姑娘,其实我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念在我们共过患难的份上,给行个方便。”哪吒言辞恳切,我心里却打起小鼓,他这个人向来心口不一,这会儿越恳切,我就越觉得有阴谋。
“说来听听,能帮的自然不在话下,若是能力之外的,三太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事说来话长,八百年前,我有过一位心仪的女孩,但因为父亲的极力阻挠,被打入了六道轮回,从此再无踪迹可寻。竹苑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地方,过几日是她的生辰,最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许多往事,故而才有了这个唐突的请求,请姑娘允许我在竹苑暂住一个月,以表缅怀之情,望姑娘成全。”
我暗暗琢磨:哪吒是把我当白痴么?糊弄三岁小儿的故事也想把我搪塞过去?还不如小五那个乘凉的谎话来得更靠谱些。
小五听了哪吒的话,却立马来了精神,还没等我说话,赶紧替我应承下来,“不唐突!一点都不唐突!正好我也要去竹苑住,这么一来,我与三太子也能做个伴!”
我眉头一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五,他撅着嘴乖乖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三太子,你的故事很动人,我也有心成全。只是竹苑始终是我一人居住,三太子若是过去,只怕惹人非议,所以只有得罪了。”不是我不仁义,只是,如果不这样为难他们,又怎么能看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呢。
哪吒见我态度坚决,倒也不再坚持,只是笑笑,“既然如此,就随姑娘吧。”说完,便大步出了院子,干脆利落得反而让我心生狐疑。
“师父,你不让哪吒住就算了,对自己徒弟也这么心狠吗?衙门的宿舍又臭又热!根本不是神仙住的地儿!”小五贼心不死,又磨上了。
“去!你当宿舍是马棚吗!还又臭又热!糊弄谁呢!”说完,一摔门走了。
傍晚的天街本应是一派热闹景象,卖小吃的、杂货的,当然最少不了的是一群三姑六婆。可今天的天街却冷清得让人心慌。偌大的一条街,只有我一人。不过,很快我就发现,除我之外,还有每隔一刻钟就准时出现的巡逻天兵。
魔界易主,每隔几百年就有一次,据龙七所述,这次是兵变,可这在魔界也并不鲜见,为何这回天庭如此严正以待。黑魔王不就是前段日子闯进凌霄殿的那位嘛,可这与我又有何关?围剿黑魔王那天,我并不在场,与他也没什么瓜葛,只是隐约记得,在我手上死过一只女妖,听说是他义妹。但这事过去已经很久了,况且死在我手上的妖魔不胜枚举,谁又敢公然到天庭来寻仇。
琢磨了很久,仍是不得要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没猜错的话,哪吒今晚定会在竹苑附近有所布置,他岂是吃了一次闭门羹就会轻易罢休的主,我只要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装作蒙在鼓里,倒要看看他们演的到底是哪出!
从天街晃悠到竹苑,不过半晌的工夫,天已擦黑,如今日头短了,感觉时间过得格外地快。吱呀一声,推开竹门,曲径通幽,只能容下一人的碎石小径,两边是幽谧的竹林,即便是盛夏的午后,这林子里也是幽暗清冷,走过几十米的碎石路,眼前一下豁然开朗,一处院落,几间小屋,屋前种着三三两两的野菊,从前这里种的是母亲最爱的名贵花种,但我没时间养护,时间久了便荒废了,况且一直觉得这样名贵的花种与竹苑的静僻有些格格不入,倒不如种些野菊,既应景,又好养。
打小老爹就没把我当闺女教育,什么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通通都跟我不沾边,母亲更是双手不沾阳春水,所以厨房基本是个摆设。但今晚却莫名有种冲动,好想做顿饭啊。
其实,做菜也不难,老爹下厨时我总在一边玩耍,耳濡目染,好歹也知道一些常识。材料也是现成的,屋后有一片菜地,成老头儿没事就喜欢在这里种些瓜果蔬菜。摘了点四季豆、黄瓜,挖出几个土豆,凭着记忆,照葫芦画瓢,竟也鼓捣出了几个小菜,虽说谈不上色香味俱全,但卖相十足。
一盘土豆丝,几片野菊装饰、清雅四溢。清炒四季豆,油光碧绿,娇女敕可爱。凉拌黄瓜条,几何图案装盘,线条流畅,创意无限。我一拍巴掌!真是个天才!
“哈哈,我好像来的正是时候!”哪吒从身后突然现身,吓了我一跳!
“你可真是个闲人!这么有工夫,这几天尽在我眼前晃悠了。”我没好气地说。
“如今世界也和平了,人类也进步了,仙界也开放了,还有什么事可做呢。”哪吒笑眯眯地回答,自负傲慢果然是他的标签。
“坐吧,一起吃点。”来就来了吧,早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拿出两副碗筷,递给他一双筷子,“三太子,你是有福之人!这可是本姑娘第一次下厨!尝尝吧!”
哪吒故作受宠若惊状,诚惶诚恐地举起筷子,踯躅了半天,终于夹起一个四季豆,放入口中,细细嚼来。
“怎么样?”我满怀期待。
哪吒吃完,定了定神,在我的千呼万唤下,终于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哪吒笑起来总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还蛮可爱,他点点头,赞道:“不错,你还真是有天分。”
“真的!?”我一声欢呼,没想到成功居然如此容易。
迫不及待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刚一入口,一股怪味直冲嗓子眼,我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哪吒见我的窘状,笑得前仰后合。
“好啊!你敢骗我!”我一生气,趁他大笑时夹起一把四季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他的嘴里,他防备不及,被这重口味呛得连连咳嗽,这下换我得意地笑了。
那一刻,我和哪吒正笑得乐不可支,并没有注意到不远的竹林里,有一个身影已经默默注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