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虚弱的身躯，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已让我气喘吁吁。哪吒沉默了，我禁不住阵阵的眩晕，斜倚在床榻上，闭上眼，试图平复胸中翻腾的情绪。
半晌，齐晖有些沉不住气了，“我说，姑娘您到底是走是留？我也好给魔皇回个话去啊！”
我故意不答，哪吒无奈叹口气，缓缓说道：“秦榛，你也不要跟我怄气，有些事情不是故意要瞒你，大家都是为你好。不过既然你已有所察觉，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你这固执的脾气，如若我不把话说清楚，今天恐怕是带不走你了。”
听哪吒如此说，我这才睁开眼，看了看金铃和齐晖，他俩立刻会意，默默退出房间。
“我可以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听完之后必须跟我走，而且不许告诉任何人你已知晓这件事情，否则恐怕引来杀身之祸。”哪吒神情肃然，我点点头，心想先听了再说。
“你答应得如此痛快，可是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先诓我告诉你，然后再作打算？”哪吒沉着一张脸冷冷问道。
“我······”没想到这么快被揭穿，我只好一咬牙赌咒道：“好吧！我发誓，如若我不守承诺，不跟你回去，此生必将众叛亲离、孤独终老！这样总行了吗？”。我可真是豁出去了。
哪吒一听我发此毒誓，嘴角一撇，气呼呼说道：“这誓言怎能随便发，你若是跟我赌气，大不了我豁出去让你揍一顿也就罢了！何苦糟践自己！”
见哪吒生气，我扭过脸去不看他，我又何尝不知誓言不可随便发，若是寻常凡人随便发发毒誓也不打紧的，可我堂堂一天神，这一字一句可不能不作数，可我不也是一步步被逼到这份上的嘛。
“秦榛，你给我听好了，我既然答应你，就不会再瞒你，可若你听完之后不愿意跟我回天庭，我就是豁出命去，也定要把你带走！”看这样子，哪吒是真生气了，别看平常一副吊儿郎当的世家公子模样，真要发起狠来，还挺吓人，不过也难怪，毕竟人家也曾是上古的大神嘛。
我斜眼瞪着他，默不做声，这形势下我分明就是没有一点发言权，唯有用眼神默默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罢了。
“要说便快说，别磨叽了！”我也没好气地回答。
哪吒叹口气，坐在榻边，并不看我，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与魔皇曾是恋人，那时他还只是黑魔王而已。”
半晌，我回过神，“什么情况！我失忆了？”
哪吒点点头，“老君的丹药很灵验，你只是忘记了关于他的记忆，其他人并未忘记。”
“那老头为何如此对我？”我暗忖：我是怎么得罪那老头了，居然使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害我。
我话未说完，哪吒赶紧替老君辩解：“老君也是被逼无奈，他是想保全你的，一切都是天帝的主意。”
“天帝？是因为我破了仙魔间的禁忌吧。”我轻声说道，也许就如同我的父母，虽然有一个美好的开始，但并没有等到一个幸福的结局。
“榛儿，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跟我回天庭么？”哪吒小心翼翼地问我，此刻我的状态在他看来很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当然了。”我的回答显然出乎他的意料，见他呆立着，我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愣着干嘛？我这一身的伤，你打算让我自己走？”我望着呆若木鸡的哪吒，拧着眉头不悦道。
“可是你不想知道你和他······”
“不想知道！神仙动辄活个数万年，如此漫长的岁月，有几段感情又算得了什么，过去就过去了，况且仙魔原本就是不能相恋的，像我父母那样又有什么好结果了，其实忘了也是好事，不再牵绊，天帝的安排没什么错，我是做捕头的，斩妖除魔是我的本份，我又怎能与魔相恋。”我回答得如此痛快，以至于哪吒的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来，刚要张口询问，却忽听门外扑通一声。
还没等哪吒前去查看，门已被重力生生撞开，一个身影赫然立在门外，定睛一看，不是魔皇还能是谁，刚才那一声原来是齐晖跪倒的声音。
齐晖一阵慌乱，结结巴巴道：“魔皇！小人只是在门外听候秦姑娘吩咐，并无偷听的意思。”
“滚！”魔皇面色不善，沉声喝道，话音刚落，齐晖立马连滚带爬退出院子。
想必我刚刚的话语，他已经听见了，此刻他伫立在门外，眉头微锁，凝眸望我，仿佛还是从前我与他耍小性时，他的嗔怪眼神。我没有躲闪避开他的凝望，尽量做到面色如常，主动迎上他的探究目光。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秦捕头当真是洒月兑。”
原本以为我的心理防线已经足够强大，可当他轻易说出秦捕头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好像突然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虽不致命，可疼痛却如游丝般迅速缠绕着我的全身。
还好身上的伤可以替我掩饰一时的晃神，我握紧哪吒的手，艰难地从床上挪下来，勉强站稳，面对他淡淡一笑，我看见他的眼底有些不忍，想必是因为我的伤吧。
我微笑着说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庄子的这句话许多人不解，但想必魔皇是能够明白的。”
他明显一怔，但很快隐去原本的失望神情，“好一个相忘于江湖。秦捕头失忆了，却连性子也转了！”他虽没有明白说，可我能听出言外之意，他对我的态度转变仍是抱有怀疑的，今日若不能与他断个干净利索，只怕日后他一不甘心就上天庭闹上一场，如此我的心机岂不是白费了，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这段日子，我虽然什么都记不起，可也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龙七的逃避，师父的躲闪，路人的议论，也许是出于好奇或者职业敏感吧，我很想查出究竟大家在隐瞒些什么。经过多日调查，我将目标锁定在你身上，后来我又被你带到魔界，所有种种其实只是想查明事情真相。如今真相大白，我也就了却了这个心思。而且，在这段日子里，我发现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人，我与他患难与共、日久生情，且都是仙界中人，我实在不想为了一份没有过去更不会有将来的感情，去放弃眼下拥有的，所以，只好抱歉了。”
这一大段话说完，屋里久久的平静，魔皇与哪吒似乎都因为我的话愣着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探究的目光死死盯着我，我被这无言的压力压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只能在心中默念：对不起，煊！虽然记忆可以用丹药清除，但心底的这份爱意却是刻骨铭心，那天当你突然出现在天庭时，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想拥抱着你的感觉比任何记忆都来得真实。可我不能再爱你，只有离开才能平息仙魔两界的争端，你初登魔皇宝座，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若是别有用心之人用我的身份来为难你，到时内忧外患，你要如何自处，如何统领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