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大会战1937 第四章 忻口血战(一)

作者 : 陶纯

§§§1、卫立煌率中央军主力到达晋北

10月初的太原正沉陷在异样的惊慌与恐怖之中。,,用手机也能看。从黄土高原刮來的冷风挟裹着黄沙在城市的上空掠过,遍地紫槐树的枯叶和各种轻飘飘的杂物随风翻卷,使这个原本比较繁华的城市显现出末日來临般的颓败气息。沿街的建筑物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标语:“主张公道”、“铲除坏官坏绅坏人,扶助好官好绅好人”、“动员三十万民众保卫山西”、“反对仓皇失措退却逃跑”……经过雨水的冲刷,这些标语破败不堪,早沒了过去的模样。

报纸和无线电广播中发布的,大都是各路大军溃退的消息。一些仍在勉强开工的工厂烟囱冒出的黑烟十分醒目。敌机前來空袭的警报声终日不绝,被炸弹炸毁的建筑物倒在路边,颓垣乱瓦堵塞了道路。商店已经关门,汾酒不再像过去那样迷人,有钱人开始出城远走高飞。若不是“牺盟会”的人和大批來自平津一带的学生在这里集中,参加一些活动,唱着歌四处奔走,太原几乎停止了呼吸。

这时候的中国战局出现了微妙的态势:在华北,进入山西的日军已突破内长城守军防线,准备向太原进攻,另一路日军占领保定后,已将矛头指向石家庄。在华东的上海方面,中日两军正进行激烈的阵地攻防战,战局处于胶着状态。国民党最高军事当局最担心的是日军占领华北后,沿平汉线南下进攻武汉。而山西是华北抗战的生命线,其地位愈发显得重要。

10月2日,刚刚返回太原进行忻口战役部署的阎锡山,在痛感兵力不足与时间紧迫之际,接到了蒋介石从南京发來的电报:

山西抗战关系到全国战局,必须保持山西抗战阵地,坚持时间越长越好,最少要坚持一个半月,那时整个战局将会有所好转。为此,中央即派第14集团军所部增援山西,现该集团军正集中于石家庄,请山西立即组织部队运输,并和卫立煌取得联系。

10月3日夜晚,一辆玩具般的小火车悄悄驶进已被日军飞机炸得七零八落的石家庄火车站。一个中等身材、面孔黑红、留两撇小胡子的中年将领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火车。他就是卫立煌。

半夜时分,小火车在正太铁路上缓缓西行,卫立煌端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脸凝重的神色。车内的灯光已经关闭,往外看,也是一片黑暗,偶尔有点点灯火在远处闪耀,像是黑夜的眼睛。车窗外的西北风裹着黄沙碎石飞舞,打在玻璃窗上,发出轻脆的响声。秘书刘毓珩进來,小声说:“卫总,娘子关到了,我们已进入山西境内。”

卫立煌在黑暗中点点头,什么也沒说。

自率部进入华北前线后,卫立煌原估计会在北平或保定附近与日军大战几个回合,却因种种原因,他还一直未与日本人正儿八经打一仗,这使他这个一打起仗來就兴奋异常的职业军人感到有些按捺不住。蒋介石令其率第14集团军入晋作战的电报一到,他当即意识到与日本人大打一场的机会终于來了。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高级将领,他自然清楚山西对于华北的重要,目前日军正不遗余力地进攻山西正说明了这一点,而蒋介石和阎锡山绝不会轻易将山西拱手让给日本人,在这种情况下,一场大规模的、残酷的战役在所难免。

这个寂静的、无聊的夜晚,在车轮和铁轨发出的机械声中,卫立煌得以静下心來,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去每逢大战來临之际,卫立煌就爱回忆过去……

1912年,从小就饱尝生活艰辛的卫立煌來到上海,投奔了正受孙中山先生委托在上海发动讨袁运动的合肥人范鸿仙,当革命党人进攻袁世凯爪牙盘踞的上海制造局时,年仅15岁的卫立煌毫无惧色,他携带炸弹越过围堑,准确地将炸弹投掷进上海高昌庙袁世凯的兵营。但那时沒人想到,这个营养不良、正患皮肤病的极不起眼的小家伙后來会成为叱咤风云的一代名将。

1916年,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陆海空大元帅,卫立煌经人推荐,來到孙中山的卫队当兵。孙中山先生很快注意上了这个经常为自己站岗的矮小瘦弱、但双目炯炯有神的小同志。一次,卫立煌随孙中山外出回府时,坐骑月兑缰,惊马狂奔疾驰,身背长枪的卫立煌在入门时被门框卡住摔下马來,身负重伤,吐血不止。孙先生和夫人宋庆龄见其少年勇敢,大为赞赏并厚加馈赠,让他回家养伤。母亲遍寻药方为他治疗,听人说用几味中草药煮一百只孵鸡蛋吃可断病根,就照方操办。但他只吃了70只,便启程赶往广州。孙中山见他伤愈归來,十分高兴,当即升任他为警卫团排长。这一时期,卫立煌一直跟随孙中山左右,后來他称这段时间为他一生中的“黄金岁月”。

22岁时,卫立煌即因战功升任粤军营长,被人戏称“小营长”。为了装扮老成,他从这时起就蓄起一撮胡须这撮胡须便成为他外貌上的显著特征,历时30载,直到1949年他在南京为摆月兑国民党特务的跟踪才被迫剃去。

1925年9月,卫立煌率部参加第二次讨伐陈炯明的东征战役,蒋介石任国民革命军总指挥,周恩來任总政治部主任。攻打惠州城时,卫率第9团最先攻入西门,经过一番激战,终于攻克了号称“南国第一天险”的惠州城。不久,他升任第14师中将师长。

北伐胜利后,卫立煌进入南京陆军大学学习,他成为陆大特一期惟一带职学习的学员。陆大学员可选学一门外语,卫立煌选学日语,因为他感到,将來中国最大的敌人,就是一衣带水的日本。

1932年5月,蒋介石调集30万大军进攻鄂豫皖苏区。7月初,第14军军长卫立煌指挥两个师到达黄安附近。黄昏时分,红军一个奇袭,直捣他的军指挥部,卫立煌亲率特务连拼死抵抗。特务连清一色是合肥子弟,在卫立煌的部队,向來有“夜间出门不用问,合肥话当口令”的说法,即便连司令部的保姆,都是合肥女人。在这方面,他同蒋介石、阎锡山如出一辙。那天黄昏,幸亏特务连武器精良,将士用命,卫立煌个人还有几支当时国内极少见的英式自动步枪,红军见伤亡太大,沒有穷追,卫立煌侥幸沒当俘虏5年多之后,卫立煌在山西碰到鄂豫皖红军的主要指挥者徐向前,由衷地说:“谈打仗,还是你们行。”徐向前则说:“卫总司令也行。”卫立煌笑了:“别那么说了,那一年在湖北,我被你们包围起來了,漫山遍野都有人在喊‘活捉卫立煌’,要不是情况有变,再过來200米,我就被你们捉去了。”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地跨鄂豫两省大别山中的险要之地金家寨,曾是太平天国、捻军和白朗军的重要据点,30年代初又成为鄂豫皖苏维埃的军政中心。蒋介石严令各军向金家寨进击,各部均临阵怯战,畏缩不前。9月初,卫立煌精心策划,亲率1个师翻山越岭,攀藤而行,直扑金家寨。在红军主力已经先行转移的情况下,卫立煌乘虚占领金家寨。蒋介石大喜过望,亲自前去慰问,除赠给卫立煌巨额奖金外,另由国民政府明令,将安徽省的六安、霍山、霍邱和河南省的固始、商城5个县的部分地区划出,以金家寨为中心,命名为“立煌县”。

卫立煌声名大噪,的确够“威风八面”了。曾几何时,他被誉为国民党军队中最能打仗的将领之一、“嫡系中的杂牌”,美国出版的《中国名人大词典》中说他是“常胜将军”,日军华北方面军第1军司令官香月清司称他是“支那虎将”。朱德总司令后來称颂他为“在忻口战役中立下大功的民族英雄”。1955年,他从香港回到北京时,**又赞誉他是“有爱国心的国民党军政人员”……

10月4日早晨,卫立煌率少数随从人员到达太原,阎锡山按照接待朱德的规格迎接卫立煌。山西省政府主席赵戴文率文武官员到火车站迎接,阎锡山则在绥署宾馆等候。当个头不高的卫立煌走进阎锡山的视野时,阎如遇救星一般快步迎上去,连声大呼:“俊如老弟,是咱把你求來的,你辛苦了!”

寒暄一阵后,阎锡山看到卫立煌一行风尘仆仆,都是一身深灰色的夏季军装,便叫过副官处处长谢濂,说:“你赶快找一家大服装店,给卫总司令和随行人员每人弄一套呢军服和一双皮马靴。”

阎锡山向卫立煌谈了他关于忻口战役的设想,卫立煌报告了第14集团军输送情况。阎锡山说:“俊如,咱请你來,就是让你來指挥打仗的,我已给蒋委员长发报,让你担任忻口战役前敌总指挥,统帅晋北全部的中央军和晋绥军。”

卫立煌说:“就怕俊如力不胜任,有负副委员长栽培。”

阎锡山说:“俊如啊,你放开手脚大干吧。两天前,我刚刚下令处决临阵月兑逃的61军军长李服膺,谁不听指挥,李服膺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中午,阎锡山在绥署宾馆设宴为卫立煌接风洗尘。

下午,卫立煌到府东街第二战区长官部,也就是绥靖公署大院回访阎锡山。阎锡山说:“**方面还派了一个重要代表到了太原呢。”

卫立煌忙问:“是谁?”

阎锡山说:“周恩來。”

卫立煌说:“好极了!我能和他见见吗?”

阎锡山说:“怎么不能,本來他和我约定,下午4点钟到我这里來,一会儿就到,请都不用去请。”

卫立煌的思路飞快地回到北伐以前那时,身为中下级军官的卫立煌,多次听过比自己小一岁的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极富魅力的演讲。1925年第二次东征时,周恩來担任东征军总政治部主任,亲自到前线督战。蒋介石打算撇下易守难攻的惠州不打,先攻潮梅。周恩來认为,要想消灭陈炯明,必须先攻下惠州,否则还会像第一次东征那样,不彻底。周恩來先攻惠州的高见增加了卫立煌对周主任的信仰。1926年北伐开始,周恩來任第1军政治部主任,卫立煌是该军的一个团长。蒋介石别有用心,设置障碍不让军事干部和周恩來接触。卫立煌虽然在公共场合多次和周恩來谋面,但从沒有单独交谈过。对于周恩來,当时在广东参加国民革命的不少人都曾引用过李白的诗句“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來比喻自己认识周恩來的心情。

1936年底,著名的西安事变发生的那一夜,随蒋一同來西安的陈诚、卫立煌等20几个国民党要员住在西安最繁华的西京招待所,他们半夜被一阵嘈杂声惊醒。除邵元冲不听警告在跳窗时被击毙,陈诚被从地下室的啤酒木箱堆里拖出來,卫立煌、蒋鼎文、朱绍良、钱大钧、万耀煌、陈调元、蒋方震、蒋作宾等人及其随员、家属全被集合在招待所的大厅里,受到严密监视。卫立煌知道自己是一个和红军打仗最多、最狠、积仇最多的人,估计凶多吉少。然而,半个月之后,他和众人却平安回到了南京家中。周恩來从中起的作用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下午4点,周恩來在一位军官的引导下步入客厅。他看到站起來迎接他的除阎锡山外,还有一个佩戴上将军衔的中年军官。他还未來得及看清这位上将的面容,就见他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鞠躬礼:“卑职卫立煌,今天见到周先生,十分荣幸。”

“啊!你是卫将军!”周恩來立即上前同卫立煌握手,并认真打量他一番,“俊如,十年沒见面,变化真大呀。沒想到我们又走到一条战线上來了!”

周恩來的话令卫立煌感到了某种惭愧那年第14军占领金家寨后,短短3个月内,他的第83师就杀害苏区干部、赤卫队员和红军家属900多人,多少孤儿寡母的血和泪呀……

阎锡山说:“正好周先生和俊如都在,咱们再好好议议下一步的部署。”

周恩來说:“目前全国广大的工人、农民、士兵、城市各界朋友及其他爱国同胞还沒有被唤起,还沒有被发动,还沒有组织起來和武装起來,这是最严重的情形,就影响到前线不能打胜仗。挽救危机的惟一道路,就是实行孙中山先生的遗嘱,即‘唤醒民众’四个字……”

周恩來喝了口茶,接着说:“从军事上说,要改变我们的战略战术,不能只依靠打阵地战、游击战。有人把失败的原因归结为武器装备不如人,这不是根本问題。八路军的武器不仅不如日本人,不如你卫俊如的中央军,就连晋绥军都比不上,不也是在平型关打了胜仗吗?”

卫立煌道:“八路军取得大捷的消息,俊如是在北平西南撤退途中得知的,当时我兴奋不已。我向八路军表示祝贺。”

阎锡山道:“关于八路军129师的使用问題,南京方面授意放在正面,百川和俊如也认为,八路军是一支能打仗的生力军,必能以一当十,希望周先生能够同意这一部署。”

周恩來当即表示:“我们不赞成把所有兵力都放在正面打阵地战,更不赞成把129师调到中路的正面打阵地战。百川先生和俊如将军都知道,八路军长于游击战、运动战,不善于阵地战。所以用于正面防御,是避其所长,就其所短,不仅不能为友军以好的影响,还会受到不必要的损失。因此,恩來主张让他们迂回到日军后方,寻找有利的条件打击日军。”

阎锡山和卫立煌听后,觉得有道理,不再坚持调第129师到忻口正面打阵地战。

后來,卫立煌对人说,周恩來讲的战略战术以及组织群众、武装民众等问題,都是对的,但是不容易做到。在战场上用主动积极的作战方法,从侧面进行包围迂回作战,当然是好,但他深知国民党中央军、晋绥军的素质,担当不了这种任务。那时他能做到的只是让这些军队能够服从命令,不溃不散,顶住日军就很不错了。

辞别周恩來和阎锡山后,卫立煌回到招待所。他要通第14集团军驻西安办事处,找到负责人吴海德,让他从速购置上万元的慰问品,送给八路军。

差不多这个时间,在五台县的小豆村,八路军第129师副师长徐向前见到了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他们同为五台老乡。在讨论晋北局势时,徐向前说:“保定、集宁、沧县已经陷落,日军逼近了娘子关,忻口有沒有把握守住?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配合你们打游击战,要打到敌人侧翼和后方去!即使整个华北沦陷了,我们也还是在敌后打游击。你们最好也不要用那种死守阵地的消极打法,工事靠不住。从几次和日军接触看,官兵作战还是很勇敢的。203旅旅长梁鉴堂在茹越口以身殉国;在团城口,一个团长率部与敌人拼杀,200多人同归于尽。但由于打法欠妥,阵地一个个都失掉了。”

徐向前又说:“敌军锐气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部队沒士气。部队还是得要有政治工作,多讲一些‘大日本皇军’可以战胜的道理,可以把官兵的士气振奋起來。”

杨爱源点头称是,说:“希望你们到山上走一走,也给弟兄们讲一讲。”

10月3日晚,匆匆从贵州赶到石家庄的郝梦龄第9军加入第14集团军战斗序列。从这天晚上开始,第14集团军所属第14军李默庵部和第9军郝梦龄部,乘正太铁路线上的窄轨火车赶赴忻口前线。这种窄轨火车每车只能拉一营人,每15分钟发一列,次日下午,当最后一辆车发走时,在石家庄火车站值班的有心人统计了一下:一共发走了94列。

部队经过太原时,补充了被服装具。时值中秋节刚过,每个官兵在太原车站领到两个半斤重的大月饼,上面印有“勿忘国耻”四个醒目的红字。

即将部署到忻口前线的部队,不算八路军和其他掩护部队,仅忻口正面和左、右兵团,计有第14集团军第14军、第9军,以及第35军、第61军、第15军、第19军,第2预备军、第17军以及5个独立旅,总兵力约10万人。

南京军事委员会任命卫立煌为前敌总指挥,傅作义为副总指挥。

10月6日晚上,忻口战役前敌总指挥卫立煌到达离忻口约25公里的晋北重镇忻县,设立总指挥部。

10月4日这天,日军第5师团长板垣征四郎在雁门关南的代县城召开进攻太原的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除板垣和师团参谋长西村利温外,还有步兵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独立混成第2旅团长本多政村、独立混成第15旅团长筱原诚一郎、独立混成第1旅团长酒井镐次。此时,日军集结在代县准备投入作战的部队约有5万余人还不算战役展开后的补充部队。

板垣说:“遵照天皇陛下的旨意,本师团长受命指挥各位攻占太原。陆军部命令原属关东军的独立混成第1、2、15旅团归本师团长指挥。方面军决定,在进攻太原的战役发起之后,将继续派遣部队支援我们作战。此外,关东军司令官阁下还承担了内长城以北地区的安定任务,这样,本师团指挥下的部队便无后顾之忧,可以集中全力向太原进攻。”

板垣來到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根据情报,敌人正在太原以北的忻口地区布防,准备与大日本皇军决战。忻口以北有两个重要的军事据点崞县和原平,敌人一定会在这里阻击皇军的进攻,以便完成在忻口的配备。因此,皇军必须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时间,立即发动进攻!本师团长命令:本多旅团长指挥所部攻击崞县之敌,筱原旅团长指挥所部攻击原平之敌。其余部队在代县休整,待崞县和原平攻占后,再前出到原平以南、忻口以北地区展开,向忻口敌军发动攻击!”

§§§2、张培梅说:百川平时只知养羊,不知养虎

位于忻县城北25公里的忻口是太原的北大门,它的东面是岗峦起伏的五台山脉,西面是一望无际的云中山脉,两山之间的一片峡谷里,有一座数十米高的土山,它便成为这片峡谷的惟一制高点。

滹沱河从北面流來,云中河从西面流來,两河在此交汇东流。北同蒲铁路和太原至大同的公路也从峡谷中穿过。整个忻口地域,自然形成了三山之间夹有两条川道,是组织攻势防御的理想战场。在这种地域中运动的军队,总是三面受敌,无法避免來自横、纵、斜向的攻击。相传因汉朝开国皇帝刘邦在平城被匈奴围困40日,月兑险后回师驻跸该地,将士忻然而得名。清顺治6年,吕梁农民起义军曾在此与多尔衮部将激战。

当然,向來有晋北锁钥之称的忻口论险要尚不及长城的十分之一,但仍不失为一个理想的阻击地点。这片峡谷、山川、河流在沉默了几个世纪之后,迎來了它最震撼人心的时刻。

崞县。第19军军长王靖国将军指挥所设在县政府的青砖大院里。因这里马上就要打仗,老百姓纷纷出城躲避,就连政府的办公人员都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县政府大院早已人去屋空。

老家在五台县新河村的王靖国被认为是阎锡山最信得过的实权人物之一,他一贯逢迎阎锡山,阎锡山对他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因此,他也受到其他将领的妒忌。抗战以來,第19军被布置在雁门关一带,因此处不是日军的主要突击方向,第19军尚未与日军正面接触。这令军长王靖国感到窃喜。

内长城一线全面撤退后,王靖国率第19军于9月30日夜间來到阳明堡。这时,他接到了阎锡山的电令,命令他率领第19军以“依城野战”的方式,固守崞县到10月10日,掩护各路大军占领忻口,完成部署。

王靖国这才感到有点傻眼第19军要在这里坚守10天,而身后,日军的几万大军已经尾追而至,这自然是个相当艰难的任务。军参谋长梁培璜看到,王靖国放下电话后,脸上掠过一丝惊恐的神色。

匆匆赶到崞县后,王靖国对梁培璜说:“我判断,日军必然乘突破内长城我军防线的余威,迅速发动进攻。我决定,205旅依据崞县北城,215旅依据崞县西城及南关西南部,209旅依据崞县东城及南关东部,各部经常以三分之一兵力守备城防,三分之二兵力在城外部署,准备作战。”原属第19军的第196旅到原平布防。这样,在忻口大战來临之际,第19军和第196旅便成为最先放在刀刃上的两支部队。

10月4日上午10时许,日军独立混成第2旅团一部在飞机、战车掩护下,向崞县东城和西郊发动攻击,揭开了崞县保卫战的序幕。

中午时分,王靖国再一次接到阎锡山发來的让他“固守崞县,无命令不得后退”的急电。

下午,战区长官部发來原第61军军长李服膺在平绥线作战中,违令擅自率部撤退,破坏了大同决战计划,已被枪决的通报。

王靖国倍感沉重。他不难想到,阎锡山将枪毙李服膺的消息通报各部,首先是给他看的。似乎已沒有退路,既然阎锡山铁了心要在忻口打一仗,谁要违抗他的命令,还不是硬往他的枪口上撞。从枪毙李服膺这件事上,王靖国也感到,阎锡山真要急了眼,那是毫不留情的……

紧接着,第二战区执法总监张培梅派宪兵送來一封信。王靖国深知,那个倔强的、六亲不认的、杀起人來眼都不眨一眨的“黑头张”找上门來绝对不会有好事果然,他颤抖着手展开信笺,看到这样几行笔力道劲的大字:

王军长览:

放弃雁门,你就该死。守住崞县,犹为侥天之幸。再失此城,国法岂能容你。泰山鸿毛,皆是一死,交在生死,不敢不告。

梅手字

王靖国脸当即变色。

布防在城北地带的是第205旅。从10月5日拂晓开始,日军从北、南、西三个方向对崞县城展开更为猛烈的攻击,尤以北面的攻势最烈。

第205旅旅长田树梅将第407团布置在正面。初次同日军交手的第407团官兵杀敌情绪虽然高涨,但日军猛烈的炮火和飞机的低空扫射、轰炸令他们难以招架,根本沒有能力主动反击。不一会的工夫,外围阵地被突破,日军很快攻到北城根下。旅长田树梅光着膀子來到北城墙下督战,该团的两个营拼死抵抗,好不容易将日军的冲锋打退。

未及喘口气儿,日军的炮弹扑天盖地一排排打过來,设在北关的第407团指挥所的一间窑洞被炸塌,上校团长刘良相、中校团副高育麟以及众多的通信兵、传令兵被埋在里面,全部遇难。失去指挥后的第407团阵地逐次被突破。已转到第410团阵地督战的旅长田树梅闻讯赶來,迎面碰到第407团营长柳青魁。田树梅问:“你的部队怎么样了?”

“沒有收集起來。”柳青魁嗫嚅道。

“你们团长呢?”

“被埋在了窑洞里。”

“你刨了沒有?”

“沒,沒有刨。”

“团长死了,还有营长,谁叫你们撤的?你为什么不指挥作战?”田树梅越说越上火,他当即命令随从,将柳青魁就地枪毙。

田树梅刚刚将第407团的溃军堵住,第410团的传令兵又急冲冲跑來报告:该团团长石焕然在激烈的混战中被流弹击中牺牲。

至5日傍晚,第19军在城外的阵地全部丢失,各部均退回城内负隅顽抗,同攻入城内的日军展开巷战。这天夜里,王靖国多次组织部队向敌逆袭,试图恢复被日军占据的某些阵地,均未奏效。6日,双方又混战了整整一天,第19军伤亡过半,崞县城眼看不保,王靖国束手无策。

入夜之后,已经开始有官兵从东城墙上跳下逃跑,而且居然有人将王靖国派往东门的警卫人员砍首,夺门而出。王靖国慑于军令,不敢擅自撤守,军参谋长梁培璜将情况电报阎锡山和赵戴文,建议与其束手待毙,不如退出城外,东渡滹沱河,回身扰击敌后。阎锡山未予理睬,赵戴文却回电说:“如果情况属实,可如拟办理。”这无疑是一纸救命电,为第19军撤守崞县找到了依据。

7日拂晓前,第205旅上尉参谋李晏仲跟随旅长田树梅到南门集合,准备撤退。李晏仲看到此时南城门洞里围了很多人,他听到军长王靖国大声说:“我不走了,你们开枪打死我吧!如果你们不忍心,就用被子包住我再开枪。”李晏仲一下子意识到王靖国在装腔作势,玩弄花招。如果真的决心与崞县城共存亡,就应亲率部队与敌死拼,拼死在日军刀枪之下,何必在临阵逃跑时叫下级打死自己呢?

王靖国沒有完成阎锡山令他守到10月10日的任务,但他并沒有受到军法制裁,不知执法总监张培梅作何感想。4个多月之后,性情极为刚烈的张培梅最终却因王靖国而死1938年2月,日军进攻晋西,张培梅亲赴隰县石口镇督促王靖国坚守阵地。王靖国说:“3天之内可以守住,3天以外不保。”张培梅说:“我一定找部队增援你,3天之内只要守住就与你无关。”不料,第二天石口镇便已失守,王靖国逃之夭夭,张培梅不由勃然大怒,坚决要求处决王靖国,并亲自带执法队乘车寻找王靖国,以便就地正法。阎锡山出面干涉:“咱们就这几个人,把他们都杀了,还靠得上谁。”张培梅说:“抗日救国,不成功,便成仁,吾法不行之人,当行之己,吾若效彼败军之将,复何面目以对我军民!”心如刀绞的张培梅悲愤无奈,吞服鸦片自杀,弥留之际,赵戴文让张的两个儿子跪在床前,央求他快服泻药,但他拒绝施救。他对赵戴文说:“次陇,我是战区执法总监,却不能处决抗战不力的王靖国。我早就说过,军法如不能绳之于人,必绳之于我。百川平时只知养羊,不知养虎,这次将山西大片土地丢掉了,我心疼呀!我发过誓,绝不活着退过黄河,誓与家乡共存亡……”

在西安,各界人士为张培梅举行了追悼会。偏偏是阎锡山的祭文最具文采:“你很爱国,你很壮烈,你以为晋民苦矣,国家危矣,不忍睹,不堪睹,君乃自了,遗其妻子,别其朋友,君乃自了矣!我则不作如是感。我国有二千年大一统之光荣,亦随有二千年大一统之遗毒,使维新革命均无大效,经此疯狂自损之日本军阀一大打击,必能去旧鼎新,而成现代化之国家。我不悲观……君之清廉无积,我所素知,家庭生活我负其责,君可释念。”

第19军是在混乱中撤退的,过滹沱河时,军山炮营的10门日本三八式野炮只带走了1门,其余9门陷在河中。军参谋长梁培璜以为这些宝贵的武器可能长沉河底了。哪想当他们到达忻口的右侧背时,八路军的一支队伍拉着那9门大炮赶上來物归原主。

南撤的道路上,第407团3营9连连长**见到八路军与他们交臂而过。八路军军容齐整,精神抖擞。有人问:“崞县城都丢了,你们到哪里去?”回答说:“我们打游击去!”这是**第一次看到八路军,他心里不禁暗暗钦佩。

§§§3、旅长姜玉贞壮烈殉国。阎锡山诗云:全区平原战最烈,三团只剩五百人

10月初的夜晚虽然寒气袭人,但白天仍令人感到舒适,尤其是有太阳的时候。第196旅旅长姜玉贞少将迎风站在原平镇外的土围子上,望着他的部队渐渐开抵原平附近。这是10月1日的上午。姜玉贞是山东菏泽人,他有着山东大汉的身躯,模样威武,性格粗犷,治军有方,作战勇敢,而且有一副侠义心肠。

第196旅大约有官兵4000人,由于是晋绥军中的杂牌,姜玉贞又不是山西人,尽管他资格比较老,还是南京中央军校的毕业生,但一直未受阎锡山重用,武器装备也不如人,他心里自然有些窝火。然而他相信自己的部队能打仗,弟兄们不怕死,这就够了。日军攻入山西后,他多次对部下说:“咱们要在战场上和那些五台派比一比!”

姜玉贞举起胸前的望远镜,他看到原平镇周围都是平坦的开阔地,地里种着高粱。同蒲铁路及公路由西关外2.5公里处平行着通过,滹沱河从镇子东面2.5公里处由北向南流去,河的东岸即是深颜色的山麓,镇内有千余户人家,周围用并不高大的土堡围起。从原平到忻口仅有15公里远,它是忻口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天早些时候,姜玉贞接到了阎锡山令第196旅在原平死守7天的电报。当他把这个命令向团营的官佐传达后,官兵们三传两传就变成了:“虽剩一兵一卒,也得在原平死守7天。”

姜玉贞问站在他身边的旅参谋长谷泰:“部队都到了吗?”

谷泰回答:“已按旅长的部署,391团守火车站,392团守公路,413团为旅预备队,炮兵在镇内放列。”

姜玉贞说:“各团要迅速征集给养及防御工事器材,构筑阵地并扫除阵地前射界,标定距离,还要构筑防空洞。另外,晓谕妇孺即时离镇。”

谷泰道:“是!指挥部设在什么地方好?”

姜玉贞说:“镇内邢家花园。”

10月2日那天,即有小股日军來犯,在火车站附近被击退。到10月4日中午,日军独立第15混成旅团由崞县城西迂回过來,大规模的战斗就此打响。

最初的激战在镇外进行,白天主要是炮战,然后日军少量步兵在坦克、飞机的掩护下向前沿阵地冲锋。第196旅每团有一个迫击炮连,旅部直辖一个炮兵营。炮兵营共有12门山西制造的“一三”式山炮,这种炮射程约7000米,射击时需要7人协同操作,行军时靠骡马挽拽或驮载。由于炮兵营的成员大多是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起初同日军进行炮战时并不示弱。一天傍晚,炮营3连的瞄准手孙定康站在一个较高的建筑物上向远处瞭望,他是个烟鬼,抽旱烟也抽洋烟,有时还偷偷模模抽大烟,人称老炮筒,但他炮打得准,打起仗來不含糊,多次作为军里的炮兵尖子给别人作示范。这时,孙定康隐约看到远处的高粱地里有一团火光,周围有很多人影在晃动,立即意识到这是鬼子在做饭。他眯起眼睛,目测了一下距离约有2.5公里远。于是,他马上从墙头上出溜下來,找到连长说:“鬼子在吃饭,女乃女乃的,咱趁机给他一炮,叫狗日的端着饭碗上西天!”连长说:“打了一天了,让弟兄们歇歇吧,算了算了。”“我就打一炮行不?”“你打一炮,他还你十炮,得不偿失。”“这我不管,我只保证一炮命中。”连长有些动心:“你有把握吗?”孙定康认真地说:“要是打不中,你枪毙我!”“好吧,那就打一炮,打完赶快转移阵地。”孙定康咧嘴笑了。

赶忙将其他人喊來,孙定康把手中的烟蒂甩出去,俯下脑袋,眼睛几乎贴在大炮的瞄准镜面上,按照别人报给他的数据,很快瞄准了。紧接着,一颗炮弹呼啸着飞出。站在高处观察的人大声说:“嘿,打中了!打中了!”

这一炮,正好击中日军的饭锅,大约20多个端着饭碗的鬼子被炸飞。

旅里沒有高射炮,对日军的飞机便沒有任何办法。敌机紧贴着地面扫射、轰炸,尾部喷出的气流居然能将高粱秆子连根拔起。一次,一架飞机竟把一座建筑物的屋脊挂倒。躲在简易工事里的官兵大批伤亡。

对城外阵地冲击最大的除了飞机,还有坦克。

第391团1营2连的阵地在原平火车站的西北面,连长杨明甫反复交代,日军冲锋时,不要管坦克,先打步兵,消灭了日军步兵,坦克就起不了什么作用。6日上午,约有一个中队的鬼子在两辆坦克的掩护下向2连阵地扑來,2连的两挺轻机枪和几十支步枪一起开火,日军抵近后,他们又甩手榴弹,很快将步兵击退,但那两辆坦克却沒有退,一直向前冲來,杨明甫一挥手:“爆破手,上!”话音未落,两个怀抱炸药包的士兵跳出战壕,然而他们刚刚前冲几步,就被坦克上的火力击中。杨明甫再一挥手,又上去两个,沒跑出多远,2人全部中弹。眼看两辆坦克就要横辗战壕,仅有的4个炸药包又全被爆破手带到壕外,大伙惊骇不已。这时,从杨明甫身边嗖地窜出一个小个头士兵,只见他灵巧地接近行进在前面的那辆“九五”式坦克,飞身跃上车顶,将手中的两颗特大号手掷弹从一个窗口里塞进去。一股浓烟冒出來,这辆坦克瘫痪在地。后面的那辆赶紧调头逃走。然而,沒等小个头士兵跳下坦克,一阵机枪子弹扫过來,他身子一歪,扑倒在车顶。

泪水模糊了杨明甫的双眼这个小个头士兵叫王家海,他只有16岁。半年前,部队在娘子关、井陉一带做国防工事时,团部派人将从附近刚征集來的8个小伙子送到2连,其中就有王家海。他的个头那么小出头,眼睛倒是很大,一嘴细牙闪着亮光,嘴唇上几乎连茸毛都沒长出來。杨明甫望着比自己矮一头半的王家海,怜悯之情在涌动,他说:“你如果不想当兵吃粮,给我说一声,我放你回家,你太小了。”谁知王家海却说:“连长大叔,是我自个愿意來当兵的,我要跟你好好干,混好了,挣了钱,到石家庄的大医院给我娘看眼病。”他家里很穷,父亲原是个挖煤工,前年在井下遇难身亡,母亲偏偏又是个瞎子,比他大一岁的姐姐嫁给外村一个50多岁的地主当小老婆。临上轿时,姐姐哭得很伤心。

一个月前,部队开往晋北。行军途中,王家海小声问杨明甫:“连长,打起仗來怕吗?”杨明甫安慰他:“不用怕,怕也沒用,子弹专找胆小的。”來到原平后,杨明甫特意对他说:“你就跟着我,我怎么打你就怎么打。”前天,日军第一次进攻2连阵地时,一颗炮弹落在他们身边,王家海左臂负伤,他当即就哭了。杨明甫一看仅仅是擦破了点皮,喊过卫生员给他包扎,并厉声说:“哭什么!还沒掉脑袋呢。”王家海抹了抹眼泪,抓过那支比他短不了多少的中正式步枪,卧倒瞄准。在打退日军的进攻后,他既兴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连长,我刚才打死了一个鬼子,我看清了。”杨明甫鼓励他:“小王,你会成为一个好兵的。”

现在,杨明甫抱着王家海的尸体,泪水四溅。几天前,这个小不点儿对他说,他长高了,当兵后长高了半头,日后回家娘一定能够模得出來。前些日子,他的瞎眼娘已经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媳妇,比他大三岁,腿有点小毛病,但能干活。他曾腼腆地对杨明甫说等打完鬼子再回家娶媳妇……

10月7日,原平镇外的阵地全部丢失,拿下崞县的日军增兵猛攻原平,下午,一部日军从土城的东北角突入镇内。此时,姜玉贞又接到了阎锡山令第196旅续守3天的命令。

这天晚上,第392团少尉副官田家德跟随营副吕子茂在城边巡查,曾碰到也正在巡视阵地的旅长姜玉贞。姜玉贞身着黄呢将校服,仅带几个卫兵。令田家德惊奇的是姜旅长的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大号的手掷弹。田家德一下子便感受到了姜旅长誓与原平共存亡的决心。

原平镇内有一条横贯南北的大街,日军渐渐占据了东半部,第196旅所剩官兵顽强地扼守住西半部。双方各自在自己一方的商店橱窗或房屋的窗口用土袋作掩护,白天对峙,半截枪管密密麻麻地伸在土袋外面,很是壮观。到了入夜,则互相发起袭击,逐屋逐院逐巷进行争夺,肉搏时的喊杀声响彻全镇。

一天晚上,第392团的士兵捉回一个日军中队长,那家伙身带手枪、军刀、手表和温度计,腰间的牛皮图囊里有地图和全家像。报告旅部后,姜玉贞打电话请示阎锡山,阎命令派人送到太原。但士兵们在将俘虏送至旅部的过程中,你一拳我一脚,竟把俘虏给打死了。姜玉贞十分生气。

战斗进行到10月10日下午,第196旅仅剩官兵千余人,第413团团长崔杰阵亡,第392团团长张振铃重伤,营连排长大都伤亡。

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第196旅退守到城西南角一隅,右臂负伤的姜玉贞仍坚持不退,督促部下拼死抵抗。同时,他给阎锡山发报:“我旅正与敌人逐院逐巷死拼,请长官放心。我已告忻口前线指挥郝梦龄将军,在援军未到忻口,新阵地未布置好以前,姜某绝对死守原平,望长官绝不因原平危机而生顾虑。”

10日晚,在全旅即将覆灭之际,姜玉贞下令突围。官兵们只能从西南城根匆匆挖好的一个洞口往外钻。不料洞口外的开阔地又被日军的机枪封锁,每次冲出的人差不多有一半牺牲,尸体把洞口都塞满了,后面的人只得先拖开尸体再往外冲。冒死冲过那片火光闪闪的开阔地,进入高粱地就比较安全了。

姜玉贞随最后一批人出城,这时天已亮了,日军发现了他们,一阵密集的炮火打过來,姜玉贞中弹殉国。

第196旅坚守原平至11日早晨,为忻口布防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全旅仅剩官兵五六百人。日军伤亡千余人。当他们沿公路南撤路过忻口时,看到路边站满了执法队,其他部队的溃兵一律收容,有些杨树上还挂着鲜血淋漓的人头那是冒充伤兵被查出后砍头的。但对第196旅退下來的官兵不加阻拦,执法队的人说:“这是阎司令长官和卫总司令的命令。”

11日上午,板垣征四郎在参谋长西村利温等人的陪同下來到原平。日军正在焚烧战死者的尸体,未及清理的中国士兵的遗体还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板垣感慨地摇摇头。独立混成第15旅团长筱原说:“据武汉电台广播,指挥原平支那军作战的196旅旅长姜玉贞已经毙命。”

板垣说:“姜将军是个英雄。遵照皇军的习惯,应在他战死的地方立碑纪念。”

“只是我们不清楚姜旅长战死的地点。”筱原说。

“那就写在你们旅团的战斗详报上,让其载入史册!”

太原。阎锡山赋诗纪念:“全区原平战最烈,三团只剩五百人,据守三院十一日,玉贞旅长兼成仁。”

南京。国民政府授予第196旅荣誉旅称号,永远保留之,并明令褒扬姜玉贞。褒扬令称:

查姜玉贞久历戎行,夙称忠勇。此次奉命抗敌。坚守围城,竟以身殉。眷怀壮烈,轸悼实深。应予明令褒扬,并追赠陆军中将,交行政院转饬军政部从优议恤,以彰忠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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