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家在大门前来回踱步。门口紧闭,只在右边开了个边门,有两个青壮的汉子看守。大门正上方,红瓦飞檐下悬挂一幅鎏金匾额,书写行云流水的几个大字“翡翠山庄”,底下左右蹲着一对大石狮。门前地势平坦,栽种庇荫绿树。
看到赵世渠带着两个农夫打扮的汉子出来,陈管家忙迎上前。在书院门口,赵世渠跟他讲的就是这回事,叫他带人下村子劳作时,帮带上自己派去的两个人。
“久等了。”赵世渠说。
“哪里,哪里。”陈管家忙不迭的说,“我这就带他们下去。”
赵世渠把一些话对两人叮嘱了一番,两人边听边点头。赵世渠对陈管家说:“他们就交给你了,只要带过去,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好,好”陈管家答应道。他对着侧对面几个蹲在树下的人招招手,说:“收拾一下,我们走了。”那些人应着,连忙低头将要带去的什物收拢捡起准备出发。赵世渠派来的两个汉子见状,自然而然的走到他们当中,帮着一块收拾。
那头在忙碌,陈管家随口说道:“说起来,翡翠山庄今天可是头一遭这样,过去呀,少爷可是都在城里头招待客人的,从来不会在翡翠山庄。今天可不知来的是谁,倒叫人好奇,我在山庄做了这么几年的管家,从来没见过少爷这样。”
赵世渠见他是上了年纪的,又在沐府做了这么多年,对他态度很客气,但说到这个话上,赵世渠便正色道:“少爷自有考量,他叫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下边的人,不要想太多了才好。管家,你说是不是?”
陈管家尴尬的道:“是我失言了。”
赵世渠微微一笑,转而又道:“再说,沐大学士的公子可是咱们少夫人的弟弟,他到翡翠山庄来,可不能算是客人吧。”
“咳。我怎么给忘了,是说过,看我这老糊涂的.”听赵世渠如此一说,陈管家顺着话就说:“少夫人的弟弟当然不算是外人,少爷这么费心安排也是应该的,所以这不——,用的都是精挑出来的好东西,又专门从府上派人来伺候,这也是少爷重视少夫人的意思。”
“待会下去,可别顾着唠叨说差了话。”
陈管家瞟了一眼那两个将要跟自己一起到村子里去的护卫,苦笑说:“放心吧,我虽然老糊涂,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说那些不相干的。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就带他们下去。”陈管家转过身去,招呼大家出发。
赵世渠看着陈管家一行人提着什物等往外走去,他们沿着大路走了一段,然后拐到边上通往村子的小路上,渐渐走远。
赵世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变得空旷的大路尽头。他并不奇怪陈管家会有疑惑,仅仅为了沐府的二公子造访翡翠山庄,山庄如此大费周章,是有些奇怪。赵世渠不是随口敷衍,造访翡翠山庄的确实是沐公子,也就是新夫人沐华的弟弟沐彤。据说沐华对这唯一的弟弟是万分宠爱,陆子睿对新夫人有所表示,自然也会格外重视他的到来,只是如此慎之又慎,莫非——,赵世渠想到这里,不由得眉毛一扬,隐隐揣度出几分。
赵世渠自从到陆府做了总领头,便同时在京城落了户,他素来豪爽,又喜欢与人结交,因此认识许多人,闲来无事时,就坐在街头巷尾的酒馆茶楼与人喝酒聊天。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总有许多热闹,这热闹不只是醉酒客三天两头的斗殴,赌钱的、讨债的你追我赶,还有充斥街井的各种小道消息流传。一些人爱显得自己有本事,便将不知道从哪里挖到的只言片语拿出来吹嘘,说得活灵活现,当中免不了又有些添油加醋,这样一来,即使是确有其事,经这么三番几次的捣腾,到后来即使不是面目全非,也已经是不知所云了。
即使是这样,人们还是乐得聚在一起拿些事闲话,赵世渠闲来也就听个好玩。尤其是故事说到皇家上时,就更吸引人了,毕竟平常人与皇家的距离就如同天与地的相隔,皇帝的面见不着,皇帝的事说说几句总能吧,于是讲故事的那嘴上啧啧声不停,显得自己多有见识,听的人也觉得奇妙,彼此都满足了虚荣心,故而乐此不疲。
而据说沐府与皇家的关系匪浅,这个也是赵世渠在街头上听来的。要说皇帝对自己的哪个大臣不重视?要不怎么能做了他的大臣。
甚至就有过这样的传言说:本朝大学士沐静秋的长女兰质蕙心,俏丽可人,皇帝有意将其给自己的儿子纳为皇子妃。众人皆知皇帝对沐府向来是青睐有加,格外恩宠,沐大小姐嫁给皇子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岂料就在三个月前,陆沐两家大张旗鼓的举办婚礼,金牌陆府的少公子迎娶沐府的大小姐,传言才不攻自破。
陆府本来就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沐大学士是朝廷重臣,迎娶婚嫁,那是盛况一时。沐大小姐居然没有嫁入皇室,有人啧啧称可惜,也有人说,陆府号称京城首富,嫁到陆府一点也不比嫁给皇帝的儿子差。一时众说纷纭,大街小巷又热闹了好一阵。
但是说起沐府皇恩浩荡那是一点都不错的,沐府大小姐出阁,皇宫送出的贺礼就有好几份,单是那皇帝御赐的富贵牡丹金如意,据说华盖一开,只见镶金嵌玉,溢光流彩,看到的人都艳羡不己。就连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
还有沐府的二公子沐彤,据说在小的时候曾入宫做过皇子的伴读,不过后来不知何故又回了沐府,但即使是这样,仍有宫里的教习到沐府给沐彤授课,个中原因也是众说纷纭。
陆府和沐府结亲后,两家便有了来往。沐静秋曾携沐彤到陆府造访,沐静秋虽然官居高位,为人很是雅儒和气。沐彤容貌俊秀,举止中规中矩,站在父亲身侧,身材比父亲还高半个头。以赵世渠看来,他应该习过武,步伐轻健沉稳。这有点很让人意外,沐府是书香门第,沐府的少爷反倒是去习武了。
赵世渠不是好事之人,自然不去琢磨这其中的原因。
赵世渠交代看门的好生顾守,正要转身进去,突然发现大路那头出现一辆马车,于是便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眺望了好一会,发现那马车行进速度极为缓慢,直到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赶车人的面貌才看得清楚了一些,是个穿着蓝色粗布夹衣的中年人,头上歪歪斜斜的耷拉着个卷边布帽。
经过通往村子的岔道时,他并没有转弯的意思,看这样子马车是来翡翠朝山庄的。
过了一会,马车终于慢悠悠的停在了大门前。车棚里的人掀开布帘,露出里面两个人。看守大门的上前问话。两人中的一个长得稍胖一些的说自己是京城醉太平酒楼的厨师,是陆子睿雇他们今天来翡翠山庄做菜的。
赵世渠看这厨师面熟,知道是这回事,于是稍微检视了一通,便另外叫人把他们领到厨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