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一声回应,如巨钟轰鸣,将海愿的睡意全都打散了,猛的坐直了身子。屋里的油灯早就熄灭了,眼前的光线虽然暗,但仍然可以看清那立在床前的高大身形,几乎把海愿的整个视线都充斥的满满的。
“阿丑……”海愿的声音明显已经颤抖起来,和刚刚的惊叫不同,此时已经抛开了那些尽力伪装的坚强,只剩下女人的柔情和期盼,用爱恋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一个驻进心里的影子。
“怎么瘦成这样。”低沉而微微嘶哑的声音,阿丑向前迈了一步,俯,大手抚上了海愿脸颊,仍是那样细女敕的皮肤,却瘦的只剩下了颧骨,和一双仍旧清澈如水的双眸。而那双瞳眸柔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化开一般,深不见底,却又淡然易懂。
“吃的还好,就是不见长肉。而且……”海愿柔情的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拉下阿丑抚在自己脸颊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复上,轻声的说着:“我们有宝宝了。”
“海愿!”阿丑的手明显一颤,愣愣的看向周身都散发着柔情和母性的女子,脑中“轰轰”响成一片,心也被撞的要跳出胸膛一般的震撼,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猛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嘶哑的、几乎要发不出声音一样的问着:“宝宝?你是说,你有喜了?”
“嗯,有两个多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看着俯身一直瞪着自己的阿丑,海愿眨巴下眼睛,向阿丑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过去,仍是疤痕交错的面容,但那眼底的狂喜将他整个人都照亮了一般,显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我?我……”连着说了两个“我”字,阿丑发现自己词穷了。纵使从会说话开始便开始读书,可这二十年来他阅颂过的书卷里所有的词藻都加在一起,都找不出一个词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是一种自心底涌动出来的炙热真情,无以言喻、却刻骨铭心。
“我自动理解成你开心吧。”发现知道了这个消息的阿丑,明显比当初的自己更惊喜,海愿满意的一笑,伸手拍了拍这没有霸道、却仍然有些孩子气的阿丑的脸。
阿丑被海愿这次一拍,才回了些神,忙欠身坐到了床沿,然后掀开被子和衣躺了上去,如之前每个温馨的夜晚一样,将海愿的身子拥进了怀里,只是这次更加小心翼翼,像是捧侍着一件挚爱的珍宝。大手也放在了海愿还平坦的小月复之上,不敢用力,却忍不住轻轻的摩挲着。
“李嫂子说会是女孩。”海愿把头窝在阿丑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栀子香气,近两个月来从未有过的安心再次浮上心头,而那种温暖和舒适,也是他的怀抱特有的,让海愿渐渐的放松下来,说着话,眼睛却有些发沉。
“都好,女孩要像你,温柔点好。”结实的手臂又将海愿的头往怀里托了托,阿丑的大手从她的小月复移到了发间,抽下了她别在发间的桃花发簪,温柔的用指尖梳理着她那一头馨香柔顺的秀发。
“嗯,男孩会像你,高高的、很结实,很……很俊朗。”海愿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轻声的呢喃,小手攀上了阿丑的脖颈,搂着他,发出了沉稳平缓的呼吸声。
“俊朗?”阿丑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期许的笑容来,再低头看的时候,海愿那张消瘦的小脸已经泛起了深睡的红晕,粉女敕的唇瓣上带着甜蜜的笑意,身子也是柔软的缩在他的怀里,小猫一样的轻轻鼾着,“呼呼”的分外可爱。
“海愿……”一声轻唤,将那个名字狠狠的印在心底,阿丑的唇印在了海愿的额头;大手轻拍着她纤细的背,一下下的满是爱怜……
“海愿,我要走了。”阿丑突然大力的推了一下海愿的肩膀,让海愿一惊,惺忪着眼睛睁开还没有看清阿丑的脸,就感觉身边猛的一空,随即冷的发抖。
“阿丑,怎么刚刚回来就要走!你不陪着我和宝宝吗?这些日子,我真的好想你,宝宝也会想爸爸的。”海愿瞪着眼睛看向快步向门口移动的身影,着急的起身要追过去,一边叫着:“阿丑!啊……”
海愿感觉身子猛的一坠,惊醒过来,眼前的房间还是灰暗的一片,但有微微的灰色从窗纸上透了进来;放眼四望,却没有那个人的影子。海愿向门口看过去,门帘也是纹丝未动的,若是刚刚有人出去,帘子又怎么不动?
海愿看看自己身边的床铺,伸手模过去是冰冷的,而本来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掉在了地上,难怪会感觉冷的发抖了。
那刚刚的温暖柔情的一幕,是梦?!
海愿摇摇头,表示无解,日日想他,又怎么会不梦到。起身将被子从地上捡起来,再没有了睡意,干脆将被子叠好,坐在床边挽起了一头的秀发,而当她习惯性的向枕头下模发簪的时候,竟然没有模到。心中微微的一慌之后,海愿才发现那根阿丑亲手给她雕刻的桃木发簪正端正的放在床头,把发簪抓过来看了一下,海愿了然的一笑,用发簪将那一头秀发仔细的别好。
院外,迷惘山林的入口处,两个修长的身形向这边望着,另一个纤细玲珑的身影跪在一边,低头等着主上的授意。
努力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钟离域看了一眼跪着的曦,沉声说道:“她生,你生:她死,你死!”
“是。”早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曦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坚定的答应一声。
“夜,走吧。”强迫自己将不舍的视线收回来,钟离域迈开长腿跃进了迷惘山林后面的那条捷径,脚步亦如之前那样的决绝,但心却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搓着,撕裂一样的疼着,疼到快要喘不上气了。
“主子,若是将她带回去呢?”夜虽然比主子慢一步起身,但现在也奔到了主子的身侧。而按照平常来说,夜的轻功根本无法跟上钟离域的,现在只能说,主子的心乱了,步子里也有了太多的牵绊。
听到夜的建议,钟离域的身形又慢了一拍,侧目看向了已经和自己并肩而行的夜,问道:“你说,地刹会躲到哪儿去?”
“两个月未见地刹的动静,夜想过,或许还有一个秘密的地方,让地刹可以藏身,而那个地方却是风情楼查不到的。”夜已经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若是地刹一日不落网,那个女人便多一分危险,若是带走,只怕活不过明年春天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风情楼都查不到的地方……”重复了一遍夜的话,钟离域的身形猛的停了下来,回头向刚刚的路看了过去。
“主子!”多年的近身随侍,已经让夜揣摩到了主子的一些心思,而此时主子的目光里,有一种叫做冒险的东西闪了出来,让夜往下想到主子或许会进行的计划,心中不禁一颤。
“走大路回去。”钟离域沉声说完,又从迷惘山林的捷径奔了出来,只是这次只是路过了那个小村庄,却没有进去的意思。他要赌一下,拿他的安全做赌注,赌的是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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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的那一“梦”之后已经又一个月了,海愿的孕吐总算是有些好转了,但又开始嗜睡,虽然胃口还是不好,但每天起来已经是太阳老高了,下午总是要睡一觉,晚上天才黑下来又困了,整天昏昏沉沉的,海愿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冬眠了。
“海愿,嫂子给你送了点豆包,你尝尝,这豆沙馅可甜了。”听到李嫂子的声音响起了,海愿才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迎了出来。
“谢谢李嫂子了,我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了你的照顾。”看着李嫂子用小篮子盖着白布送来的豆包,海愿感觉没吃到嘴里,也能感觉到那豆沙的香甜了,那是人和人之间的温情和关心,很真切也很暖心。
“哎呀,说的那么客气呢,你不是还总给我拿些银子嘛,不然我婆婆那药早就断了。说回来,还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呢。”说起这个,李嫂子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自己看着海愿一个人怪可怜的,送些吃的过来,海愿还总是给些银子。虽然李嫂子明白,海愿是好意,不是见外的要用钱来买什么,但毕竟是自己得了些便宜的。
“李嫂子没有拿我当外人,怪我那么俗气市侩就好了,当然是给阿婆治病要紧。”如果李嫂子不提起银子,海愿倒是忘了,经她这么一提醒,海愿就想起柜子里阿丑留下的荷包都要空了。
虽然里面还有两张银票,但海愿看了,都是一百两一张的,这个数目在这个小村子里来说算是巨款了,说不定拿到镇上也算是一个大数目了,所以海愿不打算兑换出银子来。一来是感觉自己一个女人拿出这么多钱来怕招来麻烦;二来也是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怕今后生产、养宝宝都要用钱的;所以这钱不到最关键的时候还不能用。
“李嫂子,我最近都没有去山坳里看那片瓜地,不知道西瓜怎么样,熟了没有,待会儿你能陪我进去看看吗?”
“行啊,反正我也是闲着,正好给我家男人也送几个豆包过去。你先吃着,我回去装几个豆包再过来找你,我们一起往林子里去。”李嫂子说完,把篮子里的豆包给海愿装进盘子里,放在桌上,又给她倒上一杯水才走了出去。
海愿去厨房又盛了碗粥回来,就着豆包刚吃完,李嫂子就回来了,一只手挎着小篮子,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包袱,看来是顺便给李大哥送几件换洗的衣服。
“海愿,你可慢点,我们姐俩挽着走。”李嫂子发现海愿的身子明显有些奔重了,忙把包袱和篮子放在左手里,用右手挽起了海愿的胳膊,两个人并肩走进了林子。
“嫂子,也没见肚子大呢,怎么我就好像走不动了似的。”海愿喘了口气,感觉身子发沉、两腿发酸,就连头都有些晕了。
“你是身子虚弱吧。前阵子一直吐,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这阵子又是天天睡,把骨头都睡酥了,还能走多远?不过,再过些日子,满五个月胎儿成形就好了,到时候不吐、也不睡了,好人一样的。”李嫂子一边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着海愿,一边慢下了脚步,让海愿可以歇口气。
“我是怕……”海愿想到了之前在这山林里,阿丑每天给自己都吃一个蛇胆,之后又给了自己一颗“冰魄”,都说是解毒的。可是自从陈老大夫说过她的体寒对胎儿有影响之后,海愿就没有再喝用冰魄泡过的水了,她是害怕自己身体里还有余毒,会影响到宝宝。
“怕什么啊,其实生孩子没那么可怕的,孩子也好带。你看我家小壮,当初不足月,生出来的时候才四斤,小猫一样的大小,哭都没个力气。你看看现在,不是一样到处跑着玩儿,壮的小牛犊似的。”
听到李嫂子的劝,海愿由衷的笑了。是啊,自己干嘛杞人忧天呢!自己本来成了一缕幽魂,到了这样陌生又孤单的异世,上天给了一个爱着自己的男人,现在又给了自己一个宝宝,这都是天大的福气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咋来了?人家小娘子身子能行吗?”才进了山林,李大哥就看到了李嫂子和海愿,忙迎了出来,先是接过了李嫂子手里的东西,然后又关心起海愿来。
“是我要来看看的,我琢磨着山坳里的西瓜要熟了,想着过几天拿去卖呢。”海愿点头谢了李大哥的好意,解释着。
“一起去吧,前几天听你说把棚子拆了,我们就给棚子都拆了。这几天太阳也好,我看西瓜都熟了。”李大哥把东西放回茅屋,边一边说着,一边陪着海愿往那片山坳里走去。
山坳外面的树叶有的已经开始黄了,经风一吹偶尔会飘落几片下来。但山坳里却还是郁郁葱葱的一片,走的近了,就可以看清那一垄的瓜地里,一个个浑圆的大西瓜懒懒的躺在地里,正鼓着肚皮晒着太阳。
“啊,都长大这么大了。”海愿看到那些西瓜的时候就是一阵的惊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的多。翠绿的瓜皮上一条条深绿色的花纹清晰透亮,看着就让人喜欢;而且一共二十三棵瓜秧,每个上面都结了至少两个大西瓜,有几棵长的特别好的上面有三个瓜,这一垄地里,起码结了五十来个西瓜。
“是啊,这片山坳的土地很肥沃,加上这里四面有山丘和林子挡着风寒,所以这个时候了还没上冻,长的也好。”李大哥也着实替海愿高兴。而这片山坳一直空着也实在可惜,他们村里人丁又少,都忙着各家的地呢,根本没人空闲能来这里开荒;现在海愿一个女人家居然就拼着力气给开垦出这么大的一块,也确实是不容易。
“这个很熟了呢,李大哥帮我摘了,咱们回去吃西瓜,尝尝甜不甜。”海愿蹲在地边,随手敲了敲最靠近的一个大西瓜“砰砰”的脆响,显然是熟透了的。
“好嘞。”李嫂子忙扶起了海愿,李大哥帮忙把西瓜摘了下来,抱着回到了茅屋,把西瓜放在空地的一个小桌上,李大哥进屋去找刀,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海愿之前也切过西瓜地破魂刀。
“这刀是你们落下的吧?一直也没给你们送回去,待会儿一起带回去吧,不过还挺锋利的,得小心点。”李大哥一边切西瓜,一边问海愿。
“不是我们的,李大哥你收着吧,在山里兴许有野兽呢,留着防身。”海愿看了一下那把薄如蝉翼的破魂刀,又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左小腿,想起了之前阿丑竟然因为这把刀打断过自己的腿,微微一笑。看来一切都不是定数,更不会因为误会而牵绊很久。当初的他们,又怎么会想过会有后来那样幸福的甜蜜时光呢。
“哦,那好,收在我这里,等有人来寻的时候,再还给人家。”李大哥是个老实人,琢磨着不是自己的东西也不能要,所以切好了西瓜,将刀擦拭干净了,准备拿进屋收好。
海愿看着李大哥的背影,眉头一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忙又叫住李大哥说道:“李大哥,我想起来啦,这刀是个坏人的。我当初和阿丑就是被这个坏人抢劫了,才躲进这迷惘山林里,被困了一个月,我看这刀你还是扔了吧。要不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埋了,别再给坏人找去,也危险。”
海愿是突然想起听阿丑说过什么杀手的,虽然自己现在不是杀手了,可万一有余党呢!这把刀留着总是个祸头,也不要连累了李大哥才好。
“哎呀,这样的东西啊,赶紧扔了吧。”李嫂子一听,先害怕起来,李大哥也忙跟着点头,从茅屋里找了块破布,将那把破魂刀裹起来就往远处的树林深处走去,过了半天再回来,手里的刀已经不见了。
海愿知道那把刀被处理了,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自己是海愿,不是海刹,和之前这具身体唯一的牵绊和不舍就只有阿丑了,其余的,海愿一概都不想要。
“李大哥,吃西瓜吧,很甜呢。”海愿把一块西瓜递了过去。刚刚她和李嫂子已经尝过了,真的很甜呢。而且现在已经入冬了,这西瓜倒是格外有一股清凉的滋味。
“哎呀,是甜。卖相又好,一定可以卖上好价钱呢。”李大哥尝了一口,也是赞不绝口。
“海愿,你身子弱,明天找大张来和你大哥一起摘西瓜,你就在家歇着就行。摘完了,让他们给你送到屋里,我看你家还空着两间屋子呢。”李嫂子爽快的说完,海愿就笑了,说道:“放我家里干嘛呀,我一个人能吃几个?不如让大张找个车子,帮我推到镇子上去卖了吧。回头我给他工钱。”
“那也行。不过,海愿,你打算卖多少钱?”李嫂子看看面前还剩下大半的西瓜,薄皮红壤、又甜又清凉,着实是好瓜,就算头一个月拿到集市上去,也好出手。
“那平时这样的西瓜都能卖到多少钱?”海愿不知道市价,只能先问问李嫂子。
“头一个月是四文钱一斤,但是今年的西瓜丰收啊,往年都能卖到五文钱一斤。”李嫂子说完,又轻声的叹了一声。平时老百姓都是盼着风调雨顺,也好得个丰收年。可是丰收了吧,这些个寻常东西又多了,还是卖不到好价钱,所以日子也还是一样的清苦,没有多讨了多少好处来。
“那这西瓜起码要买到六文钱一斤了,我们上市晚,现在是奇货可居,当然要多卖些钱。”海愿的打算是好的,而且她算着之前请大张他们来这里搭棚子,现在又叫人帮忙去镇上出力,把他们的工钱都算在里头,也该这个价钱了。
“好,那就明天直接叫大张起早进来摘瓜,这几个瓜没多大功夫就收拾好了,再拉到镇上去,也就是一上午,时间还挺充裕呢。”李嫂子和海愿商量好了,两个人就打算回来,海愿让李嫂子把剩下的半个西瓜带回去,给小壮吃,李嫂子自然又是一阵高兴。
第二天一早,大张就来到了海愿家门口,海愿先谢了他,大张连忙摆手说:“不用谢,都是邻居帮个忙应该的。”然后就拉着一辆小车进林子里去了。很快,海愿也就刚刚做了早饭吃好了,大张就拉着一小车西瓜回来了。
“海愿你数数,一共是五十一个瓜,每个估计也有十二、三斤,大的这几个起码二十斤了,这一车六百斤往外,按照你说的价钱,回来看瓜交账了。”大张一直都是了老实汉子,这次海愿托他去卖瓜,所以把这帐目算的还挺详细的。
海愿一笑,指着最大的一个西瓜说道:“这个留下,正好五十个,你去吧,你家小丫待会儿就接到我这儿来,中午我给她煮红薯粥喝,晚上你回来再抱回去。”
“好。”大张赶紧把那个大西瓜给海愿抱进了院子,又谢了她给自己带孩子,就拉着车子大步的走了。
海愿知道大张的媳妇在生他家小丫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一个男人又当爹又当妈的也不容易,还要到处打短工忙着赚钱,平时小丫也是东家一天、西家一天的寄放着,所以才答应帮他带着小丫的。而且海愿也喜欢孩子,去大张家领着小丫回来,又顺便把小壮也叫上,一大两小三个人,乐呵呵的往林子里去了。
“小壮,你帮姐姐带小丫,姐姐给你们挖红薯,回头咱们中午吃红薯粥、烤红薯,再炸红薯饼子给你们吃。”海愿一只手一个牵着走,平时大张都是把小丫抱在怀里,海愿抱不动,加上小丫也乖巧,走的很来劲。
“红薯饼子是啥?”小壮听说红薯粥的时候,粗粗的两条小眉毛就皱了一下,他平时不爱喝稀粥,总是不饱肚子,玩儿一会儿,小解一下就没了,还是饿。
“就是把红薯切成小块儿,用油炸了,然后再熬糖浆,将红薯块粘成饼啊。再加上些花生、瓜子、葡萄干就更好吃了。”海愿一说完,小壮就乐了,就连小丫也笑嘻嘻的拉紧了海愿的手,吵着现在就要吃。
“好,姐姐挖去,别急哈。”海愿将他们一起带到茅屋,本来打算向李大哥打个招呼,但茅屋里没人,估计是李大哥去山上打猎了,也就带着小壮和小丫直接往山坳里去了。
“小壮,你们只能在这儿边上玩儿,可别往林子里面跑哈。”海愿交代一声,就蹲在地边先挖了几个大红薯,然后把泥巴敲干净了,放在太阳地下晒着。看一眼小壮和小丫正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就去了那边的黄瓜架,这黄瓜架上还剩下两个老黄瓜没摘,海愿是留着做种子的。
现在一看,那两个黄瓜都长的一尺多长了,有胳膊粗细,而且本来绿色的皮都变成了老黄色,估计是成熟了,就将这两个老黄瓜种也摘下来,准备回去挖出瓤晒干了种子明年好种。可是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刚刚还在树下的小壮和小丫不见了。
“小壮,小丫?”海愿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这山坳里没有能藏着孩子的地方,怕两个小家伙不听话,往林子跑了,吓了一跳,马上想起自己之前在林子里遇到熊的事,也顾不得身上笨重,往林子里就跑。
林子里树叶不怎么茂密了,光线也明亮,只是走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两个孩子的影子,海愿一边往里走,一边大声的叫,却没有孩子的回应。
“难道没有进林子吗?”海愿感觉不对,因为自己并没有走远,只是分了一会儿神的功夫,孩子就算是进了林子也不可能会走到这么远,而且那两个孩子都听话,不会自己叫了半天都不回答的。想到这里,海愿赶紧又掉头往回走,想着是不是小壮去了茅屋,找他爸爸了。
出了山坳,海愿正往茅屋方向快步的走着,隐约就听到了小壮的声音:“救命,救命啊!”那声音又尖又急,还带着哭腔,海愿一听就慌了,忙循着声音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小壮别急,姐姐来了。”
海愿一边跑,一边就发现这是那个小潭的方向,心里一急,已经猜出大致出了什么事情了。果然,顺着小溪再跑几步,就看到小壮站在小潭边急的团团转,还一边大声的哭喊着。
“小壮,怎么啦?”海愿在问话的同时,已经看向了潭里,发现了正在潭水里扑腾的小丫。
“姐姐,快救救小丫。”小壮见到海愿,就好象见到了救星一样,一把抱住了海愿的大腿,大声的哭嚎了起来。
“没事,别哭,小壮把姐姐放开,姐姐去救小丫上来啊。”海愿赶紧拉开小壮的手,就要往潭水里跑。她在这里洗过澡,知道这潭水不深,但小丫个子太小,当然会有危险,所以毫不犹豫的就往水潭里冲去。
猛的,海愿感觉手臂被拉住,随即一个声音说道:“站着别动,我去。”那声音很清脆,但却带些冷意。海愿的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飞快的冲进了水潭,往小丫的方向跑去。
小丫掉下去的并不深,离岸边也不远,所以那个黑影冲进去根本不用游,只走了几步就抓到了小丫的衣服,一把将小丫从水里拎了起来,然后又快步的走回到岸上。
海愿在她回来的时候已经看清,救起小丫的是一个黑衣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长的十分漂亮,只是那脸上一副冰冷淡然的神情,显得有些不尽人情。可是,如果真的是个不尽人情的女子,怎么又会这样冲下水去就孩子呢。
“谢谢你了。”海愿一边谢着,等那少女走上岸来,伸手要将小丫接过来,那少女却将身子一转,没有把小丫放在海愿怀里,而是将小丫放在了岸边的地上,一下下的按压着小丫的肚子,然后将小丫面朝下在后背上拍了几下,直到小丫吐出几口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才重新抱了起来。
“孩子给我吧,谢谢你了。你这衣服都湿了,跟我回去换换吧。”海愿看着又把小丫抱进怀里的少女,连声感谢着,一边又上前来要接过小丫,却被那少女再次躲开了。
这次,让海愿一愣。如果说刚刚她没有把小丫交给自己,是要给小丫实施急救,那现在怎么还要抱着,不肯把孩子给自己呢!再看看眼前这个可以说是冷艳的少女,海愿真不想把她想象成是要抢孩子的坏人了。
“你有孕了,不能抱她,又跑了半天,一起去大夫那里看看吧。”曦把海愿上下的打量了一翻,发现她除了因为刚刚跑动的太急脸上有了汗水之外,倒是没见其他异常,但还是不放心,所以劝她去看大夫。
“哦,好。我一急,什么都顾不得了。”海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孕妇了,刚刚因为紧张,跑了那么半天不觉得什么,现在松了口气,就感觉两条腿好像要抽筋一样的疼起来,忙伸手捂住了肚子,发现这里倒是还没什么反应,但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大夫保险。
海愿拉着小壮,曦抱着小丫出了山林,径自往陈老大夫的药堂方向走去,曦的脚步坚实轻快,即使抱着一个孩子也没有多少影响,所以走在海愿前面两步的地方。海愿看着曦的背影,看着她那一身的黑衣,一下就想起了什么,紧走了两步问道:“上次我在林中昏倒了,也是你救我的吧。”
曦的步子明显慢了一拍,转头看了海愿一眼,眼里有着复杂的神情,良久没有回答,抱着小丫走的更快了。主上吩咐:不必现身。可上次情况危急,这次也是一样,她不能明说,却也不会撒谎骗人,所以干脆闭嘴不回答。
见这名少女之前冷漠,现在又是一声不吭,海愿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问,只是拉着小壮在曦的身后跟着,一直到了药堂的门口,曦才站住看看怀里的小丫,又回头看了一眼海愿,将小丫放在了门口的一个小棚子下面,转身走了。她不能总是现身。
海愿也没有追问,也没有强留她道谢,只是赶紧进屋叫了那个小徒弟出来,帮忙把小丫抱了进去,给小丫和小壮都检查了一遍。
“大的这个没事,只是有点惊吓,喝一副压惊的药就好了。小的这个喝了水、呛了肺,只怕要发烧,我开两副驱寒的药,吃上三天不见好再来看吧。”陈老大夫给两个小孩子看好了,又过来帮海愿诊脉。
“你现在还吐吗?”陈老大夫一边诊脉,一边询问着。
“好多了,只是感觉身上发沉,没见胖,就好象要走不动了。”海愿如实的说着。而且现在一坐下来,感觉好像浑身都酸痛的要散架一般。
“嗯,大致上还算好,只是胎儿发育的有些迟缓,要多吃些营养的食物补补。虽然身子发沉,也要多走动走动,现在胎儿基本算是稳定了,你活动一下更有利于发育。但是向今天这样的跑法,可是要注意了。”陈老大夫一脸的慈祥宽厚,说话也带着一点风趣,然后又给三个人分别都抓了药,还让那个小徒弟抱着小丫,给海愿送了回去。
海愿回到家,把小丫身上的还湿着的衣服月兑下来,放在床上裹好被子哄睡了,又给小壮抓了把瓜子让他坐着吃,就去柜子里翻腾出一件干净的衣服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四处看着。
“衣服我放在凳子上了,你换下来吧,别着凉。”虽然四下也没有再看到那个黑衣的少女,但海愿想她应该就在这附近,而且是自己看不到她、她却可以看到自己的地方。
说完,海愿进屋在厨房煮了锅小米粥,又做了两个小菜,把菜每样都夹一些装在一个碗里,又拿了两个馒头用盘子装上出门,看了看还放在凳子上没动的衣服,把馒头和菜也放在了边上。
然后进屋,关上门,才把小丫叫醒,给她喂了些粥,又哄着小壮也吃了,才坐下来自己慢慢的吃起来。等到海愿吃好了再出门的时候,衣服还在凳子上,馒头和菜也还是原样的放在那里。
海愿又向四处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端着已经凉了的饭菜进去,但衣服还是放在那里。
直到天黑,大张才回来,出乎海愿意料之外的,那一车的西瓜拉出去五十个,又拉了四十八个回来,就是说,这一整天只卖掉了两个!
“没有人买啊,都说太贵了,而且说放到这个时候的西瓜了,不是要烂掉的,就是瓜园里剩下的西瓜妞,不甜的。”大张有些垂头丧气,而且感觉像是没有完成任务一样的,很不好意思。
“这样啊……没事,回头再说西瓜的事情。今天我带小壮和小丫在林子里玩儿,小丫就掉在水潭里了,虽然已经给大夫看过,可还是有些发热,实在是我的错,没有看好孩子。”海愿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西瓜,赶紧把小丫的事情说了,她感觉自己没有看好孩子,是重大的失职了。
“掉在水潭里!”大张也是一惊,忙跟着海愿进门,看到小丫正坐在床上吃烤红薯,小脸虽然因为发烧有些红,但精神还好,见到大张就甜甜的叫了一声:“爹,甜甜。”然后还把手里的红薯向大张举了举。
“呼,没事就好。小孩子总是顽皮,说不定跑到哪儿去呢,你给我看这一天,还要谢谢你呢。”大张本来就是老实本分的人,虽然宝贝这个女儿,可见到孩子没事,加上海愿也一定不是故意的,所以也安慰起海愿来。
“海愿,我来了。”李嫂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接着就是风风火火的进了门,一只手里还揪着她家小壮,“都是这小子起的什么幺蛾子,说带着小丫去抓鱼,才让小丫掉潭里的,这事儿我问清楚了,不怪海愿的。海愿嘱咐他们就在地边儿玩的。”小壮天黑的时候回去了,估计是把这事和李嫂子说了,李嫂子当然是个爽快人,所以才扯着小壮又来赔不是的。
“都是小孩子,一起玩儿难免调皮啊,都怪我没看住。既然都来了,留下吃饭吧,我答应小壮给他做红薯饼的,还没做呢。”听李嫂子和大张这么一说,海愿更加不好意思了,忙把几个人都留下来,忙乎着进厨房,去给小壮和小丫做红薯饼。
红薯块被切成小块,从油锅里一炸出来,金黄色的带着香甜的味道,就让小壮和小丫都馋的只吧嗒小嘴。等到再熬好了糖浆出来,把红薯块用糖浆一淋,外面一层琥珀色的糖浆,热的时候拿起一块就扯出好长的一根根金丝来;等凉了的时候再吃,又香、又甜、又脆,让李嫂子和大张都赞不绝口了。
“海愿呀,你这手艺真好,你们当家的真是有福气了,娶了你这么个贤惠的女人。却……唉。”李嫂子说了一半,又想起阿丑老是不回来。心疼海愿,又怕说出来让她又偷偷伤心,所以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了一声轻叹。
“嫂子,帮我想想,这么好的西瓜为什么买不出去吧。”海愿也知道李嫂子的意思,但她心中有思念,更有幸福,所以不想太多的执念让自己不开心,就自然的把话题岔开了。
“哎呀,是啊,怎么倒是把这个事情忘了呢。这么好的西瓜,又大又甜,而且这个季节哪里还找西瓜吃去,怎么就没人买来尝尝鲜呢。”李嫂子刚刚进院的时候也看到门口的那一车没有卖掉的西瓜了,只是刚刚说起孩子的事情,一下就给忘了,现在提起来,也是替海愿着急。
“也有人问的,只是穷人吃不起了,有点钱的又怕不是好的。”大张照实说着自己的想法。若是平时吃个西瓜也正常,只是现在都入冬了,这西瓜虽然好,却比之前卖的贵,一个西瓜要多花二十几文钱,都能买条鱼了,所以穷人自然不会买来吃的。
“那卖掉的那两个,是什么人买的?”海愿听大张说还是卖了两个的,证明也不是没有人要,也许只是要买的人比较少而已。
“那是遇到了我之前打短工那家的管家,我央求他买的。”说道这儿,大张的脸上还有些红。
其实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卖掉一个西瓜,到了晚上了,才遇到之前东家的管家,他不好意思再把那一车西瓜都拉回来,就让那个管家买回去给主子尝尝鲜。还一再的打包票,这西瓜保证好。那管家也知道大张人老实,也就信了,就买了两个,还是大张亲自给他送到门口的呢。
“我明白了,既然有人肯买就好,西瓜放在院子里吧,放一、两天也不会坏,等小丫好了我跟着大张到镇子里看看,也许就能找到买家呢。”海愿已经有了打算,大张和李嫂子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海愿怎么说就怎么是了,都各自带着孩子走了。
海愿把厨房收拾好了,端着一个盘子来到了院子。自己的衣服还摆在小凳子上,海愿又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衣服边上,转身进门,收拾了厨房又洗漱了一番,熄了灯躺在床上睡了。
才躺下不一会儿,海愿就沉沉的睡着了。毕竟白天小丫的事情给她的惊吓也不小,加上久不活动的身体突然跑了这么许多的路,也酸痛的难受,所以睡的又快又沉。
又过了良久,直到整个村子里,各家的油灯都一盏盏的熄灭了,就连守门的狗都爬伏在地上假寐,海愿家院子外面的树上树叶一动,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上飞掠下来,轻飘飘的落在院中,看着摆在地上的那套衣服和那个盘子,愣愣的出神。
衣服是深色的,洗的很干净,还带一股阳光的味道;而盘子里放着两块金黄色的红薯饼,琥珀色的糖浆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曦蹲拿起了衣服看看,犹豫了半天,把一块红薯饼从盘子里拿了起来,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才小心翼翼的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糖浆凝固后很甜脆,红薯饼带着特有的一股糯香味,嚼在嘴里外皮有点酥,但里面却是软糯的,甜香四溢、唇齿留香。
那股香味裹着浓甜飘进了曦的心里,抬头又看了看已经熄灭了好久的灯,曦迈步来到了窗边,伸手将窗户推开一丝缝隙、挑起窗帘向里面看着。
屋内收拾的整洁干净,虽然没有华丽的装饰,但墙上的彩编线鱼、房梁垂下的彩色纱灯都将小屋衬托的暖意又温馨;小碎花的帐幔低垂着,看不到床上睡着的人,但可以听清她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从那呼吸就可以知道,床上的人睡的很沉,而且是全无内力、毫无防备的。
她不是海刹!看过这一切之后,曦肯定的知道,屋里的女人真的不是那个逍遥阁的“媚魂子”海刹。
轻轻的把窗户关好,曦回到院中,将那还放在地上的盘子端起来,就坐在小凳子上,把那两块香甜、酥脆的红薯饼都吃完了。但那件衣服,曦又放回了凳子上,之后再次隐身于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海愿出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院里的盘子空了,但衣服还在。海愿过去把衣服和盘子拿起来,反复的看了看之后,又四处望望。其实,海愿不知道,这衣服还在,那盘子里的红薯饼究竟是那个黑衣少女吃了,还是……还是路过的馋猫吃了。
吃了早饭,海愿又把一碗粥和一碟小菜放在院子里。然后就切了半个西瓜,抱着往大张家里去了。昨天听陈老大夫说小丫还会发烧,海愿不放心,所以打算去看看。到了门口,出乎海愿的意料,小丫竟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玩布女圭女圭,一张圆润的小脸映着晨光,分外的可爱。
“小丫,怎么在外面?好点没有,还有没有发热?姐姐来看你了,还带着大西瓜。”海愿紧走了几步到了跟前,把手里的西瓜给小丫看,关心的模了模小丫的额头。
“不热了。爹爹做饭,呛。”小丫说了一遍,伸手往院里一指,这时候海愿才看到,厨房里已经冒出了黑黄的浓烟,还伴随着大张一阵阵的咳嗽声。
“大张,你干嘛呢?”海愿没进院子,隔着门口向里面喊着,她真怕进去给那浓烟呛个跟头。而且这样大的烟,如果不是先前知道了,海愿还以为大张家厨房着火了呢。
“在,在。海愿来啦,门口坐吧。咳咳,屋子里现在还不能坐人呢。”大张听到海愿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向海愿招呼了一声。只是那本来就黝黑的一张脸,现在已经被黑色的煤灰熏的赛包公了,倒是一双虎目还瞪的大大的。
“小丫,你爹每天做饭都这样吗?”看一眼还坐在台阶上独自玩的很好的小丫,海愿柔声的问着。
“嗯。”小丫抬头向着海愿甜甜一笑,继续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女圭女圭,看那份淡定,海愿知道小丫是习惯了。
“大张,小丫我带回去吃饭了,你别忙了,也过去一起吃点吧。”看着小丫那张圆润粉女敕的小脸,想着她从一出生就没了娘,都是大张一手拉扯大的,男人心思没有那么精细,做饭好不好吃不说,照顾一个女孩哪有那么容易的。
海愿忍不住心疼小丫,拉起了小丫的小手,就往自己家走。大张听到海愿的声音,出来想要推辞、客气一下,就见海愿已经拉着小丫走了,倒是还有半个西瓜放在门口。
海愿把小丫带回家,先把院里早上放的粥和收了起来,仍是一整碗没有动过的。又赶紧把粥熬上,然后给小丫洗了脸和手,再看看小丫手里的那个已经脏到要看不出颜色的布女圭女圭,海愿和小丫商量着:“小丫,这个女圭女圭好脏了,上面会有很多都细菌,沾到手上再吃东西肚肚就会疼,也会生其他的病,很难受的。把女圭女圭给姐姐,姐姐帮你洗干净好不好?”
“不,这是娘。”小丫一下把布女圭女圭抱紧了,不但不肯给海愿,大眼睛里还有了些隐隐的水光。
“这,这是……”海愿看到小丫的反应,再看看她手里的那个布女圭女圭,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揪扯着,发疼、发酸。
“这是她娘怀着她的时候,给她做的。可是……”大张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但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我怕她总是念着要娘,就把这个女圭女圭从小给她抱着,说就是她娘。”
“小丫……”海愿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伸手把小丫遮挡在额前的碎发轻轻顺到脑后,满眼的爱怜和心疼,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平静了好一会儿,海愿才抬头对大张说:“以后你有事了就把小丫送到我这里吧,我多做一口饭就行了,你愿意来就一起吃,可不能亏了孩子啊。”
大张一愣,明显是想要开口推辞,但把眼神落在了小丫身上,最后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粥好了,小丫等姐姐给你盛粥去。”海愿一笑,拍拍小丫的脸蛋,然后去厨房盛了两碗粥,还拿了炒了几个鸡蛋,拌了个脆黄瓜摆在桌上,让大张和小丫一起来吃。
“我,我就算了,家里还有馒头。”大张看着桌上的饭菜、看着碗里的粥里还有几颗红枣,心里暖了,却不敢坐下就吃,总是觉得不合礼数了。
“馒头我这里也有,都是邻居你也别见外,大大方方的坐下吃吧。以后我这里有什么事,我找你去心里也畅快。”海愿把筷子直接塞到了大张的手里,又把小丫抱到桌子上,喂她一口口的吃着粥。
小丫吃着红枣粥,开心的一直笑;大张开始还有些窘,但吃上几口也就自然了;加上真的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所以一碗粥都吃了,还吃了两个馒头。
“海愿,这个时候才吃饭啊!哎呀,大张也在。”吃过饭,海愿正在收拾桌子,李嫂子就走了进来,看到海愿手里的饭碗,还以为她刚刚吃饭,只是转头就看到了正给小丫擦嘴的大张,好像突然就悟出了什么,抿着嘴笑了起来。
海愿坦荡的一笑,照实说道:“我早吃了,早上过去看小丫,就看到大张在做饭。整间厨房和院子都是烟,我就把小丫领到我家来吃饭了。对了,李嫂子,我这儿还有半个西瓜,本来打算看过小丫之后去看你家小壮的,你来了正好,西瓜给小壮带回去吧。”
“不了,不了,小壮一点事都没有了,西瓜你自己吃吧。我倒是不放心你呢。”
“我也没事了,昨晚睡的很好,看来还是要活动一下,这样睡到香,今天早上吃的也多。”海愿一边把碗筷都洗干净了,一边又问着李嫂子:“嫂子,明天有空吗?我想找你陪我一起到镇子里去。”
“行啊,我天天都有空,是去卖西瓜吗?”李嫂子满口的答应下来。
“也是,也不是。那些西瓜我不打算再拉去镇子卖了,要是还卖不掉,拉来拉去的还麻烦,我们找个大买家,让他自己来取吧。我是想买点布料、花线。”海愿说完,又看了一眼小丫手里布女圭女圭。
“买布料啊,是给孩子做衣裳吗?是啊,也该准备些了,还有尿布啥的,那个可不能用新布头,太硬了,用旧的才好。我家小壮用的就是他姐姐当时的,我回头给你找找,挑干净的给你拿几块来。”李嫂子是过来人,说的倒全是经验。
“孩子的衣服?李嫂子还真提醒我了,你帮我想想都要准备什么吧,我没经验。”李嫂子不说,海愿还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听她说了才猛的想起,现在自己已经在古代了,没有专门的妇婴用品店,普通人家孩子的小衣服都是要自己动手做的。
“行,回头衣服我也帮你缝两件,算是送给大侄子的见面礼儿。穷人家也没钱买金子啥的,我家小壮小时候带过的一个银子的长命锁送你吧,图个吉利。这些个东西海愿你可别嫌弃,可不是新的就好,越是老的、沾过人气多的越好。”
“那就谢谢李嫂子了。”海愿真心的谢着,这样平凡的、甚至有些贫瘠的小村子里,人都感情却是那么真挚和热情。
“那我走了,明儿一早我来找你哈。”李嫂子说完走了,海愿拿着半个西瓜非要李嫂子带回去,推让了几次,李嫂子也就拿着了。大张和小丫也要走了,只是大张抱着小丫出了门,还回头看了几次。
中午的时候,海愿又装了饭、菜各一碗,端出来放在了院子里,而那些饭菜仍是摆在那里,直到晚上也没动过。
海愿收了碗回来的时候,也不再四处看了,而是又把晚上刚做好的饭菜摆了出来,只是在院子里放了一会儿,又感觉不合适,出来把饭菜端了起来,对着空中无形的一点说道:“饭菜摆在这里怕脏了,我放在西面那个小屋里了,里面有张小床,你要是不嫌弃,就在那儿睡吧。”
说完,海愿把饭菜都拿进了西面的小屋,又从自己屋里抱了一床崭新的被褥进去,铺好了出来,却没关门。
依然从昨夜一样,夜深了,小村庄也整个都寂静下来,那个黑色的身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向着海愿的屋子看了看,又看向了那扇开着的西面屋门。曦知道,自己本来不该再现身的;只是她不明白这个女人的意思,她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可她为什么不好奇、不追问,却只是每天淡定的把饭菜摆出来?
曦迈步来到那间屋子里,除了桌上的饭菜,还放好了一杯水;床上的被褥也是全新的;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曦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看着已经凉了的饭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菜虽然凉了,但滋味还好;米饭很松软,粒粒晶莹的好像是小粒的珍珠。
曦吃过比这更美味的食物,也有过一连一个月都吃野菜、树根的日子,但这餐饭和昨晚的那两个红薯饼,无疑是曦吃过的、最有温情的东西。她从五岁开始就在受着残酷而特殊的训练,目的就是要把她训练成影子,她主子的影子。但她的主子是谁,她曾经一直在想,但却从来不知道。
直到“夜”,那个王爷的近卫来到影卫楼,指名把自己带出来,然后来到了这个小村庄,她才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是谁、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则是完全出乎曦的预料之外的。因为在五年前,曦就凭着自己的过人的身手成为了影卫楼排名第二的女影卫,也因此被瑾王选中,将她指定为将来王妃的影子。但那时候十八岁的瑾王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位王妃,却将曦带到这里,让这样一个女人当她的主子。
曦曾经一直想着一个问题:究竟是王爷不需要自己做王妃的影子了,还是说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会是王妃的人选?
但现在,曦豁然开朗,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倒是想一直做这个女人的影子。起码她有温柔的笑、热情的心、还有那份细心和坦荡。
虽然吃了海愿留下的饭菜,但曦没有留宿在那间应该是为她准备的房间里,她不敢睡在床上,因为历久的磨练告诉她,如果过的太安稳会让警惕性下降,而屋里的那个女人不容有事。除了王爷走之前说过的那句:她生,你生;她死,你死!还因为,曦喜欢在暗处看着她的笑。那笑容好像是一缕灿烂、温暖的阳光,可以把最黑暗阴冷的地方都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