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男子的视线就一直在海愿身上打转,看着她,久久的思量着。直到那辆平板车上剩下的西瓜都有人来买走了,那个熟悉的身形一步步的走出了他的视线。青袍男子才转身重新上楼,直到三楼的最里间,敲了敲门。
“进来。”随着薛倾漠的一声招呼,那个青袍男子推门走了进去,脸上还有化不开的疑惑。而坐在里间的薛倾漠在看到他时,也是着实一惊,竟然扶着桌沿站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一路循着瑾王回京城的路线而来的。”青袍男子回答着,坐在了薛倾漠的对面,看着桌上那几个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又看了看还放在椅子上的那一包野山珍和黑云朵,伸手拿起了刚刚泡发好的那片黑云朵,问道:“哪里来的好东西?还有这么多?我刚刚见楼下还有西瓜?这个季节的西瓜可真是稀罕物了。”
“是啊,真是稀罕物。我打算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城去,正好可以让殿下给国母贺寿用的。”薛倾漠说完,才扶着桌子又坐了下来,坐下之后还揉了揉发酸的两条腿。
青袍男子看着薛倾漠的腿问着:“还是没有好转吗?都这么多年了。”
“没有,站久了都会疼。七年了,那蚀骨钉让我就像个废人一样,站不起、走不动,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的。”后面这两句话,薛倾漠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哈哈哈,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才七年而已,再等等吧。”青袍男子伸手从桌上拿起那壶酒,没有倒进杯子里,直接凑到唇边喝了起来。
“十年!殿下还要等多久?你这次来查到什么线索了吗?那风情楼的楼主到底是谁?”薛倾漠看着对面大口喝酒的青袍男子,焦急的问着。
“还不知道。别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这位风情楼的楼主却是头尾都不得见。只是几个月前师妹传回消息,说风情楼楼主是带着一副人皮面具易容过的,但究竟他的真身是哪一位,却不知道了。”青袍男子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壶重重的放在了桌上,也同样的咬了咬牙。
“你师妹的消息?她不是失踪了吗?还连累你们逍遥阁的人尽数被风情楼剿灭。等于把殿下的一边臂膀给生生折断了一样,真是不知道殿下怎么还能忍的住。就算找不到风情楼的楼主,先拿那个谨王开刀也行啊。”薛倾漠说完,看着青袍男子沉下来的脸,继续说道:“殿下当初那么相信你师妹,结果不是一样落空了。只带回个不确定的消息来,现在连人都找不到了,你就不急吗?还有心情追着谨王跑?”
青袍男子看着薛倾漠,轻蔑的一笑,只是嘴角的笑容很僵硬,似乎是很久不曾笑过了一样,继而说道:“亏你还是跟着殿下多年的人,你就没想过:谨王身上到底有什么疑点?我就一直在想,若是这个疑点解开了,说不定那个风情楼楼主的真身也就真相大白了。”
“你是说?”听到青袍男子带着点引导的语气,薛倾漠的眼神一亮,随即又摇了要头说道:“不可能,七年前我见到的风情楼楼主起码三十多岁了,而且脸上有疤,可谨王才多大年纪?何况,谨王的那张面皮和风情楼的楼主……差太多了吧。就算是易容,又有谁会把一张万种风情的脸往残了整呢。”
薛倾漠说完,忽然就笑了起来,抛开了之前的那股子狠劲,淡淡的说道:“说到风情楼楼主和谨王的联系,还就风情那两个字能沾上边儿。依我看,那位谨王倒真是一位人物,只不过不是风云人物,而是个风情、风月加风骚的人物。多年来不见他碰过哪一个女人,不是断袖就是无阳。”说道这里,薛倾漠的笑容比刚刚更猥琐起来。
“你若是聪明点,就不会为了这些表象迷惑了。可惜啊,七年前你中了蚀骨钉是因为蠢,七年后,还是一样的蠢。”青袍男子说完,不理会薛倾漠对着自己如何的咬牙发狠,只是站起身来到了窗边,掀起竹帘向下看了看。
从这三楼看下去,可以看到那热闹的街道和飘香楼正门对面的那块地方,刚刚就是在那个地方,有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的。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如果不是对她如此的熟悉,自己绝对不会相信,她会打扮的像个村妇一样,站在飘香阁的门口卖西瓜。转回身,青袍男子问薛倾漠:“你那西瓜从一个村妇那里买的?”
“是啊,想不到这样一个纤瘦娇柔的女人,竟然有这么个聪明的脑袋,知道把这西瓜晚上一、两个月再收,一下子就卖了比平时多两倍的价钱。而且这野山珍和黑云朵也是出自她手,她居然说这个是她种的。”薛倾漠说完,嘴角带着浅笑,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儒雅的样子,竟然完全看不到刚才的狠戾和猥琐了。
“她?那她有没有说她叫什么,住在哪里?”青袍男子貌似随意的问着,眼睛又看了看窗外,似乎在等着薛倾漠的回答,又好像根本就无心结果。但也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心中已经翻腾起汹涌的浪潮,就是在等着薛倾漠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对她感兴趣?打算忘了你那个天下人都知道、喜欢以色媚人的师妹了?”薛倾漠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回击的话题,狠狠的报复着刚刚青袍男子说自己蠢的事情。
“……”青袍男子不出声,好像没有听到薛倾漠的话一样,干脆再次转回身,看着窗外,但转过去的脸上,已经是黑云一片,就连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唉……可惜啊,这样一个灵秀聪慧的女子,却是个乡下村妇,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能让你这个逍遥阁的地刹看上眼呢。”薛倾漠说完,从怀里掏出了那张海愿签过名的合同,将纸抖的“哗哗”响。
听到身后的纸声,青袍男子才再次转身,同时也隐去了脸上的戾色,面无表情的向薛倾漠的手上看过去。虽然距离很远,但凭着过人的目力,从纸背上透过来的墨迹上,青袍男子——也就是薛倾漠口中的地刹,看到了两个字“海愿”!可为什么是这个名字?是怕太显眼,还是……
“我走了。”地刹两腮的线条硬了一下,随即大步的向门口走去。而薛倾漠却叫住了他,倒是很关切的问道:“不打算住下吗?还是有了其他落脚的地方?要知道,风情楼还在找你的下落。”
“操心你自己吧,别总是那么蠢。都说大隐隐于市,可你一个瘸子,却跑到这三楼来会客,会不引人怀疑吗?”地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薛倾漠一脸的愤愤。在楼梯上脚步声远去之后,再次站起了身,这次没有扶着桌沿,而是轻轻的迈动了脚步,移动到窗边刚刚地刹站着的地方,掀开竹帘向下看着,视线也落到了刚刚大张停车子卖西瓜的地方,嘴角勾起了一个深意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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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愿和李嫂子、大张高高兴兴的回来,把这次卖了西瓜的银子拿出来,分成了三份,一份给了李嫂子,一份让大张收着。
“海愿啊,这可不行,这些西瓜都是你辛苦种出来的,现在你又有孕在身,今后孩子出生了,用钱的地方也多,这银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李嫂子当然不肯要,一个劲儿的推辞着。大张是根本就不接,不会说什么话,但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
“李嫂子、大张,你们就收下吧,这两天你们都陪着我,也很辛苦,而且我的西瓜本来也不要卖这么贵的,现在把成本收回来就好了,这些银子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心意。而且,往后还有事情要求着你们呢,这算是先付的工钱吧。”海愿说完,把银子给两个人塞到手里,又对大张说:“我想这送小丫个礼物,你晚上带她过来吧,晚饭就在我这儿吃。”
大张手里的银子推不掉,又听说海愿让他和小丫来吃饭,更不好意思了,站在那里搓着手,满脸通红的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李嫂子爽快的开口了:“海愿让你来就来吧,她不是说了要送东西给小丫,不是为了你,是心疼你家小丫呢。”
海愿听了李嫂子这么说,也连忙点头说:“是啊,这个礼物我怕小丫不收,送到你那里又怕见外了,小丫感觉不亲切,所以就让你们过来吃饭,我哄着小丫,这东西就成了。”
“海愿啊,你这倒是打的什么哑谜啊,听的嫂子我都是云里雾里的,送个什么东西还神神秘秘的?”李嫂子倒是好奇了,小丫那么丁点大的孩子,什么玩意不喜欢啊,还会有不要的东西,让海愿这么为难?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布女圭女圭。因为还没做好,我下午抓紧缝上,才让他们晚上来吃饭。”海愿说完,从一边柜子里拿出一个做了大半的布女圭女圭来,颜色很鲜艳,模样也算是好看,那是海愿昨天一晚上抽空缝出来的。
“好,我晚上带小丫过来。”看着海愿手里的那个布女圭女圭,大张的眼圈竟然开始发红,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疼,但他毕竟是个硬汉子,怕海愿和李嫂子看出他心里的难受,咬牙转身大步的就走了。
“海愿啊,你还真是细心。可是,你要是这样,大张他……”李嫂子看出些矛头来,禁不住的想要提醒海愿。
“嫂子,我不信大张是那样会多心的人,我真是心疼小丫,我知道,没有娘的孩子有多苦。也知道……”海愿的声音也哽了一下,她是想说:没有爹的孩子也苦。但海愿伸手模了模还平坦的小月复,又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来,向着李嫂子说道:“我也知道,阿丑就快回来了,他还是心疼我和宝宝的。”
“啊!那就好,那就好。我还看着你们当家的一副大气派,以为是大户人家的负心汉呢。不过,嫂子也该相信海愿你的眼光的,男人嘛,长的好看可不重要,就是要对你好才行的。他心里有你们母子,我就放心了。”李嫂子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海愿的手,说了句“我也回家做饭去”也走了。
海愿坐在床边,把昨天买的花布和丝线都拿出来,开始继续缝着布女圭女圭,一针一线都很认真,脸上也带着幸福的笑容。海愿想着,再过不久,自己也有宝宝了;如果是女孩,自己就给她也缝布女圭女圭,缝好多、好看的,有穿花裙子的,还有穿小格子吊带裤的;要是男孩呢?男孩就坐木马,可自己却不会削木马啊!
想着入神,一走神的功夫,那针尖就刺到了海愿的指尖,钻心的一疼,指尖就有一颗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刺目的红色,让海愿看了有一瞬间的眩晕。赶紧把指头放在嘴里吸了吸,海愿抚着胸口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慌。可为什么会慌呢?抬头看看天色,却发现天色都暗了下来,海愿也顾不得手指疼,抓紧时间把那个布女圭女圭缝好,就去淘米做饭了。
香喷喷的米饭刚做好,菜叶出锅了;海愿还在熬着糖浆,准备做个琥珀花生碎给小丫当甜品,就听到院门敲响,然后是大张和小丫的声音传来。
海愿抽不开身,怕锅里的糖浆糊掉,就直接喊着他们进来,看到满脸笑容的小丫哄着:“小丫来啦,和你爹坐一会儿,姐姐马上就把甜甜做好了。”
大张进门,把手里的一条大鱼放在了海愿厨房的一个盆子里,憨憨的笑了一下,转身又出了门。海愿从厨房的后窗看过去,就看到大张在后院的井里打水,把那只大水缸给填满了。
“马上冷了,也不浇菜园了,还打水干什么,歇着吧。”海愿隔着窗户劝着,满心的谢意。
“你用水就在缸里取,别来这井边了,一来这木桶沉重;二来也危险。”大张说完,又径直的到一边开始劈柴,劈了好大一堆之后又往厨房搬,都摞在厨房里面的地上,方便海愿烧火的时候取用。
“谢谢了,快洗手吃饭吧。”海愿把饭菜都摆好,先领着小丫去把手洗干净,然后把她抱到了桌边,给她的碗里夹了些菜,然后柔声的问着:“小丫,姐姐做的菜好吃吗?”
“香香。”小丫抬头对着海愿甜甜的一笑,大口的吃着。
“小丫真乖,多吃点,吃好了姐姐还有礼物送给你呢。”海愿模着小丫的头,温馨慈爱的笑着。“礼物?”小丫嘴里嚼的满满的饭菜,却忍不住好奇的瞪着一双大眼睛,问着海愿。毕竟小孩子都是对礼物好奇又期待的。
“好吧,看在小丫乖的份上,就先拿给你看看吧。”海愿说完,就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那是她故意为了引起小丫的好奇而包起来的,看着小丫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包袱,海愿才坐到小丫身边,把包袱打开,拿出了那个自己亲手做的布女圭女圭,笑盈盈的问着小丫:“好看吗?姐姐特意缝给小丫的。”
却没有想到,本来满心期待的小丫在看到那个布女圭女圭之后,只是一眼,就低下头自顾的吃起饭来,没有海愿预期的那样欣喜,更没有说要。
“小丫,不喜欢吗?还是姐姐做的不好看?”海愿拿着布女圭女圭在小丫的面前晃了晃,又自己看了看,虽然没有现代的芭比女圭女圭那么好看,但也是很可爱的一个布女圭女圭啊,为什么小丫不喜欢呢。
“不要,小丫有娘了。”小丫继续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小丫,姐姐不是说这个是你娘,这只是个玩具,送给你玩儿的。”海愿微微诧异了一下,没有想到小丫这样的小,居然会联想到自己是要让这个布女圭女圭代替她的那个女圭女圭。看来,小孩子的聪明和想法确实是不容忽视的。
“不要,小丫只要娘。”小丫又说了一句,这次干脆连面前的饭碗都推开了,跳下地拉着大张的手,说着:“回家,抱娘。”
大张看着面前的小丫,又看看一脸尴尬的海愿,心里发疼,伸出大手抱起了小丫,向海愿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大步的走出门去。看着大张坚实的背影,海愿叹了口气,心头更酸疼起来。一个小孩子对父母的依恋和亲情是最真挚的,也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啊。
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海愿把小丫的碗收拾起来,然后自己盛了饭坐在桌边,却再没有心情吃了。这么大的一间房子,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住,那种寂寞和无助总是难以言喻的。可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呢?
没有他,还好有宝宝;可是,这毕竟是家啊,少了任何一个都是不完整的。难道让宝宝和小丫那样,只能抱着一个布女圭女圭叫着爹吗?海愿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拧紧了,胸口都闷疼的难受,只能放下碗筷,收拾了桌子,依旧坐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久久的发呆。
从阿丑离开,海愿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的疯狂的想他。总是把痛都压制在心底,每天用期盼和坚强让自己面带微笑。可是,每当只有她自己的时候,那种思念就像是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有时候会让海愿透不过气来;有时候又让海愿感觉没有了思念,就好象没有了空气一样不能活。
伸手从头上拔下了那只桃花的木簪,海愿把它握在手里,嗅着桃木特有的芳香,那很久没有滑落的泪水轻轻的溜出了眼眶,只一滴,却清凉晶莹,落在腮边赛过了所有华丽的妆容,把海愿那张原本娇艳美丽的脸蛋衬的更加圣洁冰清。
窗外,一个黑影闪动,跃过院子的篱笆轻飘飘的落在院中,借着月色才可以看出,那黑影穿的其实不是黑衣,而是一身的青色长袍,竟然是地刹。地刹向窗口迈步移动过来,只是还未到窗口,猛地感觉脑后有劲风扫过,利落的侧头躲过,转身就看到一个玲珑的黑色身影站在自己身后,手里一根银亮的钢丝正从她的袖中激射出来。
“玄丝韧!”地刹伸手拨开向着自己面门袭来的钢丝,有些微微的吃惊。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小村子里,居然会有影卫楼的人,而且还是个影卫楼的女影卫。
“认识就好,别靠近这屋子。”曦把手里的钢丝又一抖,那根亮如银、柔若丝、细如发的玄丝韧就好像灵动有生命的小蛇,缠绕着向地刹圈了过来,借着腕力和内力的催动,那根钢丝发出了如琴弦般的“铮铮”之声。
“呵呵,功夫不错。”地刹虽然口中赞着,但却浮上了一个不屑的笑容来。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看准机会向着玄丝韧弹了过去。那么细的一根钢丝,却正好被他弹中,因钢丝的软力又卷了回去,向着曦的身上抽去。
曦把手腕一翻,玄丝韧变了个方向又抽了回来,这次地刹没有躲也没有弹,而是直接伸手用二指夹住了钢丝,猛的向回一带。
那根极细的钢丝却异常坚韧,被夹在指尖犹如利刀一样割开了地刹手指的皮肤,鲜血马上流了出来。而曦自然知道自己玄丝韧的厉害,趁此机会猛的向回一拉,这一下力度极大、极猛,就是想把那人的手指都一起割下来的。
但是力道将玄丝韧收回的一瞬间,地刹竟然先是一拉之下,猛地将手放开了,那根玄丝韧虽然割开了他的两根手指的皮肉,但没有切开骨头;却因为那样猛劲的拉扯又猛的失力之后,向着曦飞了回去。
曦暗叫一声“不好”再收力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些,那玄丝韧已经卷回到面前,把曦的发丝削断一截而力道不减,将曦肩头的一块皮肉也一起削了下来,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辣的一疼。
而地刹的身形也随即跟到,抬手用力的在曦的胸前拍出一掌。
“噗。”曦吐血倒地的瞬间,就看到门开了,海愿那娇小的身形跑了出来一边叫着:“住手!”一边挡在了曦的面前。
“主子,你快离开。”曦虚弱的喘息着,又大口的呕出一口血,却挣扎着要推开海愿的身子。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身为影卫,居然会让主子挡在自己面前。
“海。”看到冲出门口的海愿,地刹轻柔的叫了一声,用一种奇怪又温柔的眼神看着面前瞪着自己的海刹,不知道她怎么会挡在人前!海刹从来都是杀人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要救人了。
海刹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面前身形消瘦却十分高挑的年轻男子,很是诧异他居然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称呼来叫自己!而随即又明白过来,或许这个男子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认识的。
虽然想明白了,但海愿还是大声而坚决的说道:“我不认识你。”海愿的确不认识他,她说的是实话。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和他有什么牵绊都已经随着她的灵魂西去了,和海愿没有半点的关系。
“海!”地刹的眼神有一丝的痛,但仍然用很柔的声音叫了海愿一声,随即上前一步,站在海愿面前低下头看着她,因为地刹的身形很高,海愿要抬起头仰视才能看到他的表情,在他的眼神里,竟然有丝叫做情的东西涌动着。
“海,你总是说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从你十五年前被师父带进逍遥阁开始便认识了。你是江湖人人皆知的媚魂子,可你能媚尽天下男子,为什么就不愿意将我也一同媚了。”地刹的嘴角挂起了一个苦笑,想着海刹曾经在多少男人身边媚笑,又诱的多少男人失魂又丧命,而对自己却总是这样一幅拒人千里的模样。
“我说了不认识你,我叫海愿。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没关系。”海刹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消瘦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着,她是因为面前的这个青袍男子的话而震惊。因为她知道,他口里说的那个女子,其实是自己的这具身体!
“海,如果说你想离开逍遥阁,我可以带你一起走。你大可不必联合了风情楼的楼主剿灭逍遥阁。你该知道,这样一来殿下有多生气?你以为你换了一个名字,躲在这里就万无一失了吗?还好是我先找到了你,如果是别人你还能站着说话吗?”地刹说着,又上前一步,将海愿颤抖的双肩抓住,声音也大了几分。
“啊,疼,你放手。你再不放开我叫人了。”海愿被地刹大力的一抓,感觉他的手好像鹰爪一样的有力,抓的肩头的骨头都硬生生的疼着,不由得痛叫了一声,挣扎着、威胁着。
海愿本来是不想要惊动邻居的,她从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吐血的黑影少女,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好对付,而那些村民都是普通人,就算被叫出来,估计也不够这个男人几掌拍下去的。与其连累别人,不如她一个人来面对。
“海,你的内功!”而地刹直到听到海愿叫疼,感觉到她在自己手下无力却是剧烈的挣扎,才注意到她的呼吸异常的沉重,根本不像是一个有内力的人。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只是凑巧同姓而已,我说了,我叫海愿。”知道挣扎不掉,海愿也不再枉费力气,而是用坚定而清澈的眼神和地刹对视着,她要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不是?不,不会不是的。”地刹看着海愿那双黑白分明又清澈见底的美丽眼眸,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那仍是海刹的眼睛,但海刹的眼底没有那股坚定,反而是媚劲儿十足,还会不经意间透出一股子煞气来。但眼前的女子却是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温柔,那是和海刹有着天差地远的两个极端。
“刺啦”一声衣服的碎裂声,海愿感觉身子一转之下背后就是一凉,还没有惊叫出口就已经被地刹拉进了怀里,用他那如鹰爪一样有力的大手抚模上了海愿光洁的后背。
“放开我。”海愿急了,小鱼一样蹦跳扭动着,而倒在地上吐血受伤的曦也拼尽了力气,再次将手里的玄丝韧甩了出来,想要逼地刹放手,却被地刹轻易挥手间就拂开了。
“海,这桃花形的印记是你生来就有的,不会错。”地刹的大手在海愿背心处一按,海愿还挣扎着,听到他的话想回头,却根本都看不到,只能又把腿使劲的向后踢,大声的叫着:“胡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我背上有什么,我看不到。我真的要叫人了。”
“海,风情楼全力剿灭逍遥阁,却唯独跑了我一个。那你觉得,在风情楼一干高手下都能月兑身的我,还在乎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吗?”地刹冷冷一笑,拥着海愿的手臂更加用力了,视线也焦灼在海愿白皙光滑的背上,那雪白的肌肤上却又着一枚鲜红的胎记,刚好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将整个背都衬的美艳无比,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那抹情,低头吻上了那桃花一点。
地刹动情失魂的的一吻,海愿已经低头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臂,虽然他的肌肉很坚硬,硌的海愿满口的牙都疼,但还是用尽最大的力气咬着不放手。
“海,你即使失去了武功,还想要反抗我吗?若你说你不是海刹也好,我就当你是个平常女子。对于一个我喜欢的女人,我要拥有,而今天就要。”地刹被咬的急了,但脸上的表情却更邪肆了。他本来长着一张还算是英俊的面容,但此时却狰狞无比。海愿即使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从他的声音里感到了一阵寒意,忍不住浑身一颤。
把手臂一收,地刹抱紧了海愿,同时抬脚对着倒在地上还挣扎着欲起身施救的曦踢了过去,他不想让这个影卫坏了自己要做的好事。那一脚凌厉无比,直奔她曦胸前的大穴,若是这一脚下去,曦一定命丧当场了。
海愿也看到了,她却无力阻止,她现在的力道甚至都挣月兑不开地刹的钳制,而咬住他的手臂显然对他的威胁等于没有,情急之下,海愿松开咬住地刹的牙齿,狠狠的咬向了自己的舌尖。
“噗”海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的地刹的那件青色袍子的衣袖上满是血迹,而地刹的脚也在将要踢到曦的时候硬生生的停住了,站定身形担心又吃惊的忙着看海愿怎么回事。
“海,你怎么了?”地刹赶紧把海愿的身子转过来,看着她嘴角流出的血迹,满眼的心疼。“自尽。她若死,我亦死。”海愿每说一个字,就有血从嘴角流出来,吐字也不清晰了,显然是这下咬的不轻。
“主子!”曦本来已经准备受死了,却看到海愿咬舌自尽,心中大急,没有想到却听到海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吃惊之下,心也被撼动了,硬生生的像是被一只大手撕开一样的疼。曦从未如此感动过,也从未感觉自己竟然如此没用,她知道,想必自己抱着一死的决心也未必能保得主子周全了。那就生吧!曦已经打定主意,若是自己还能生,必百倍的回报主子的这一恩。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也根本不认识你。我有丈夫,现在也有了身孕,你若要不轨,我便是一尸两命。”海愿趁着地刹分神的时候从他的怀里挣月兑出来,没有去理会自己背后被扯破的衣服,而是站的笔直,用那双清澈但坚定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地刹。那眼神里,有决绝,但也有一丝的希望,柔柔的希望。
“海,你……”看着面前的女子那么熟悉又让自己依恋的面容,却完全不懂她的眼神。那不仅仅是陌生,还有一种排斥,那双眼睛的眼底明明是有柔情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是对着自己的,这让地刹的心狠狠的抽痛着。
“海,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咬牙狠狠的问着,地刹也直直的望向了海愿。
“我丈夫的。”海愿回答的时候浅浅一笑,感觉这个青袍男子的问题真是奇怪,难道古代流行未婚先孕吗?
“风情楼的楼主?”地刹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海愿,说实话,从她现在的身形来看,还真的看不出她有了身孕,但随即又问了一句:“还是……殿下的?”地刹有此一问实在也是无奈,媚魂子的名号真不是白来的,只怕天下男人都没有她媚不到的,而殿下也难免不做她的入幕之宾。如果说她肚子里的那个和殿下有关,那又另当别论了。
“呃”海愿不免垂下了满头的黑线,侧目扫了一眼还半趴在地上的曦,有点尴尬,但随即大方的迎上了地刹的目光,回答着:“你说的那两个人我都不认识,我说了,我是海愿。”
“不认识?”地刹的眼神冷冷一扫,也看了一眼地上的曦。这个女子是影卫,而且显然是海刹的影卫;而影卫只能是皇家的随侍,那就是说……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对的。海刹敢改了名字,躲在这里,却又有影卫随护,难道真的是殿下的安排!
“海,我再问你,之前你传回的消息,你对风情楼的楼主到底了解多少?谨王和风情楼的楼主又是什么关系?”
“你说的我一个都不认识,也包括你。”海愿从地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破绽,那是他的忌惮,也就是地刹的犹豫,这个发现让海愿嘴角的笑意更加淡定,她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杀自己了,起码现在不会。海愿从容的从地刹的身边走过,蹲下扶起了地上的曦,头也不回的扶着她往屋里走去。然后从容、淡定的关上了门。
地刹依然立在门口,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扉。从海愿最后的表情里,他看到的是无畏!海为什么会有那么无畏的表情,即使在武功全失之后依然会有恃无恐,那是不是说,她真的有无畏的资本?
屋里的灯火亮了起来,从窗纸上可以看到海愿那纤细娇柔的身影,似乎在忙着帮那个影卫包扎,而地刹的眼神暗了又暗之后,足尖一点,从院中跃了出去,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屋里,海愿看着曦那已经被血湿透的衣襟,好一阵心慌。她在想,如果不是她穿着一件黑衣服,那血是不是就鲜红灿烂的一片?难道这就是古代的搏杀吗,好血腥。
“我这里没有药,只能先帮你包扎一下,希望能把血止住。那个人不知道会不会走,我等天亮了才能给你去找大夫。”海愿一边把曦肩头的衣服解开,一边说着,随着曦衣服的散开,那雪白的肩膀上已经少了碗口大的一块皮肉,最深处几可见骨,血不断的从伤口处涌出来,看的海愿触目惊心,连手都有些抖了。
“已经走了。”曦根本没有看向自己肩头的伤,而是定定的看着海愿还残留在嘴角的那一抹血迹,伸出修长的指尖想要帮她擦去,但手才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曦还记得她是自己的主子,自己这样做是亵渎了主人吧。
“没事,我咬破了舌头而已。你先按住,我去找水帮你清洗一下。”海愿找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撕开成几块,把其中的一块按住曦肩头的伤口,然后让曦自己用力按压着,赶紧到厨房去倒了半盆凉开水,拿回来再用布蘸了帮曦擦洗着。
“哎呀,止不住血怎么办呢。”海愿帮曦擦了几次,直到那半盆的清水都变成了红色,可她肩头的血还是一直的涌出来,急的海愿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我有药。”曦听到海愿焦急的声音才回神,她不是怕疼,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只是吃惊海愿对自己的态度而已。
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海愿,说着:“里面是药丸,碾碎了洒在伤口上就行。”只是说完了,又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气不对,这哪里像是影卫对主子的口气呢。忙又把抓着瓶子的手收了回来,用牙齿咬开瓶口的塞子,倒了两颗红色的药丸在掌心,在把手一握,那药丸就被曦捏成了粉末。
“呃”看着曦那一连串的动作,海愿嘴角抽了抽,感觉这个黑衣少女的手劲真大,要是换成自己,一定是拿去厨房用刀背砸了。
曦的药果然好用,在肩头的伤口薄薄的洒了一层,就已经将血止住了。曦又从瓶子里倒出一粒递给了海愿,告诉她:“含在口中。”
“哦”答应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就从曦的手里接过了那颗药丸,塞到了嘴里,入口一股药香,随即就是一阵清凉,刚刚咬的火辣辣剧痛的舌尖马上就不疼了。
而海愿那充满信任的动作,也让曦的心头一暖。她竟然对自己如此放心,竟然没有犹豫就吃了自己给她的药。这样的信任,对于一个影子来说,无疑是主子给的最大殊荣了。
“那个人你认识吗?”海愿用白布条一边帮曦包扎着伤口,一边开口问着。按道理,她自己应该是认识那个人才对,只不过她是海愿,不是海刹,所以她希望曦能知道。
“地刹。”曦的声音有一丝的动容,那是逍遥阁的第一杀手,自己没有死在他的手下,完全是主子舍命的保全啊。
“哦”海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也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而已,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天啊、地的。随即又问着曦:“那你呢?”
“曦,我叫曦。”曦抬头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五年前谨王选中自己的时候,赏下来的。在这之前,她只有编号,没有名字。而因为谨王的随身影卫叫“夜”,所以她作为谨王妃的预选影卫,她就叫“曦”了。
“哦”海愿再次乖顺的点了点头。其实曦和刚刚那个地刹,以及他们说的那些个人,没有一个是她听说过的。也难怪,这里是一个中国历史上没有的“天启国”,海愿从历史上都没听过这个国家,更没有查过什么野史,让她这个火星来的异类怎么知道那些个人呢。
“主子,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是离开,还是传消息回去?”曦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金牌,递到了海愿的手里,现在她现身了,就要听主子的安排。至于违抗了主上的命令,那就回去之后再领罚吧。毕竟,主上的命令和主子的命之间,她只能选一个出来
“呃,这个是纯金的吗?”看着自己手里那块沉甸甸、金灿灿的牌子,海愿的嘴角再次抽了抽,把那块看上去应该很值钱的牌子又塞回了曦的手里,“你的东西收好,我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些个人,也不想要卷入什么家斗、宅斗、宫斗的大漩涡,我就想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过日子。”
边说着,海愿边到衣柜里找出了两件衣服,一件递给了曦,一件准备自己换上。要换衣服的时候,海愿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却还是没有看到地刹说的那个什么桃花印记,转头问着曦:“你看到那个印记了吗?”
曦看了看海愿的雪白的背,又看看海愿那张认真的脸,点了点头。
“换上吧,我没有黑色的衣服。而且你的伤要修养几天,穿着那件黑衣服在我家里不合适。”海愿说完,到床边把床帐放下来,走到里面把衣服换了下来。再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曦还拿着海愿塞给她的衣服发呆。
“是不是自己换会扯疼伤口?”海愿还以为曦是肩膀上有伤,自己换衣服会疼,忙走过来打算给她帮忙,却被曦一闪身,让开了。
看着海愿不解的眼神,曦才开口说道:“曦从来只穿过黑色。”说完,曦把海愿的那件衣服放在了桌上,转身就要出门,这间屋子里的温情太浓烈了,浓到曦怕再待下去,自己的骨头都酥了,会丧失警惕,更会害主子再次陷入险境。刚刚的海愿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是曦这辈子最为震撼的一个画面,比她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时候还让曦难以忘记。
“曦。”海愿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曦的手腕,如果按照曦的身手,海愿本来是拉不到她的,但曦确实是受伤太重了,外伤倒好说,地刹的那一掌却已经让曦伤到了肺腑,还能走动就已经是勉强支撑了。
看着海愿拉着自己的小手,很小巧,也很细女敕,而且有暖暖的温度从海愿的掌心透过来,顺着海愿的手到胳膊,再向上到一直对上了海愿的眼神,曦从海愿的眼睛里看到了挽留。
“曦,留下吧,那天我就说过的,太寂寞了,需要有人做个伴儿。”海愿拉着曦的手又紧了紧,看曦没有说话,慢慢的把手放开了。海愿是不想为难她。
曦的头低了低,又抿了抿唇瓣,什么话都没说,却转身坐回了刚刚她坐的那张椅子。
看到曦重新坐了回来,海愿才莞尔一笑,以后她有伴儿了。
海愿把水盆里的血水倒掉,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感觉肚子饿了,胃也开始翻腾的难受,现在孕吐的症状已经减轻了,但一饿了还是会难受的,海愿才想起晚饭都没有吃呢,看看坐在那里的曦,海愿问她:“我晚上都没吃饭,我去把菜热一下,我们一起吃点?”
曦眨巴着一双略带清冷的眼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主子,可是她给自己包扎;给自己找来衣服,还要帮自己换上;之后又收拾了屋子,现在又要去做饭?这些事情不是应该都是下人做的?或是说,应该曦来帮主子做吧。可是曦只能看着,因为她不会。相较之下,曦终于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女人,像是这样眼睛里有着温柔的目光,每天忙着做饭、收拾屋子的,才是女人。
“你的话真少。”说出这句话,海愿忽地想起了另一个话同样很少的人,而且那个人有时候也是会让自己问上几句都不回答的。
“你认识阿丑吧。”海愿看着曦,不是用的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表示着自己的意思。看到曦依然平静无波的眼神,海愿才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如果真的是阿丑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的,那阿丑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吗?还是已经想到会有那个叫地刹的男人来找自己,而不放心自己的立场?又或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根本就是他的一手安排?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海愿的心猛的一阵紧缩,似乎有某种叫做心痛的感觉呼之欲出。
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当成鱼饵,海愿宁愿相信那种柔情蜜意是真的。一只手撑住厨房的灶台,海愿用另一只按在了自己的小月复上,那里有她的宝宝,他们的宝宝。掌心的温暖让海愿的心一再的抽疼着,她知道自己是爱了,深深的爱着那个被自己叫做阿丑的男人。
可是直到这一刻,海愿才发现,直到阿丑离开,自己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地刹所说的那些人中,一定有一个就是她的阿丑。心就好像被硬生生撕开、揉碎一样的疼,海愿扶着灶台大口的喘着气,却还是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主子。”曦的手从海愿的背后伸过来,搭在她的肩膀上,海愿的心一缩,转回头时就看到曦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自己,但她的眼底,却是带着关切的。
“曦……”海愿轻声的啜泣了一声,随即扑到了曦的怀里。她突然感觉自己坚强不起来了,一个肩膀才是她此时最需要的。即使那个肩膀和那个怀抱不是她所期盼的,但这样的时候,有一个人还肯陪着她,真好!
曦整个人僵硬石化了,愣愣的戳在原地眨巴着眼睛久久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知道主子究竟是怎么了,在曦眼里,眼泪这种东西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看了会让人有心疼的感觉。
海愿没有放声的大哭,只是把脑袋靠在曦的肩膀上抽泣了几声。而“咕噜”的一声响从海愿的肚子里发出的时候,海愿迅速的从曦的怀里站直了身子,用小手抹了抹脸庞的泪水,嫣然一笑,随即吐出了曦意料之外的三个字:“我饿了。”
为什么不是我害怕、我心痛、我想他、我恨他?却单单是我饿了?
“其实,我没那么坚强;但也没那么脆弱,只是希望寂寞的时候有人陪,无聊的时候有人说话;希望我做的饭菜有人说好吃;希望这个屋子不要总是只有空气陪着我就行了。”海愿说完,再次做了个曦没有想到的动作——伸手捏了捏曦的脸蛋!随后说道:“可这些不是只有一个男人能给我的,现在有你了,你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们两个做个伴儿,今后一起聊天,一起吃饭。将来我有宝宝了,我是妈妈,你是姨妈。”
海愿自顾自的说着,每说一句,曦的脸色就暗了一分,最后,当曦的脸完全黑下来了,曦发现自己学会了海愿的一个表情,就是嘴角抽搐却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太有影响力了,以至于曦在影卫楼里十几年不分日夜的艰苦训练所养成的冷血和无情,在和这个女人面对面相处的一个时辰里就崩塌了。
但曦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嘴角竟然随着这个女人的话而慢慢的往上翘,形成了一个叫做笑容的表情。那是因为海愿最后说的那句话:将来有了宝宝,我是妈妈,你是姨妈。姨妈这个词的意思对曦来说太深刻了,那不是主子的恩典,也不是影子的殊荣,而是一个人多另一个人的肯定和一份浓浓的亲情啊!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会明白亲情这两个字,但她现在突然就懂了。
努力的动了动还在微笑着的嘴角,曦也学着海愿的口气,说了句:“我也饿了。”
“哦,好,明白了,饭马上就好。”海愿开心起来,伸手拍了拍曦的脸蛋,像是大姐姐对小妹妹一样的宠溺,然后转身蹲下点火,把饭菜重新的热了一遍,然后一盘盘的端上了桌。
“虽然是剩的,可是也只有小丫吃了两口而已。”海愿说着,装上满满的一碗放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然后才又盛了一碗给自己,只是海愿都拿起筷子夹菜了,发现曦还站着。
“哎哟,有什么规矩是吧?别想那么多,我是主子,我的命令,坐下吃吧。”海愿听曦叫自己主子,就知道她大致的身份了。虽然曦或许是留下监视自己的,但海愿知道,偶尔自己行使一下主子的小权利还是好使的。
曦还站着,脑中不停的挣扎着,她今天是怎么了,一再违反着影卫的本分;可海愿的小手已经拉住了她,把她使劲的拖到桌边,拉她坐下,把那碗饭和一双筷子都塞到了曦的手里,然后就是往她的碗里夹菜。直到那碗白白的米饭又被菜给盖了个严实,海愿才低头自己吃了起来。
那顿饭,是曦认为今生至此吃过的最香的一顿了,饭后海愿又把她安排到了西边的那间小屋里,对曦说:“虽然吃饱了就睡不是好习惯,但现在你有伤、我有孕,这个时候都当猪养是没错的,睡吧。”
咳咳,听听,海愿这是多么温情的话啊!让曦躺在床上的时候都是满怀温暖,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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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宽阔的大街上,各商户都在忙着洗涮匾额、高挂彩灯,就连各家门前的台阶都用清水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小门小户不是做生意的,也都把屋子打扫干净了,门前挂上一盏红灯笼,有新衣服的也都找出来烫熨平整,没有新衣服的就捡件最好的,看着颜色鲜艳、喜庆的浆洗干净,留着明儿国母圣诞的时候好穿上。
天启国的国母无疑就是皇后了。据说这位皇后不但贤德,也受宠;近二十年来,唯有这位皇后伴在天启皇帝的御榻前,这样的容宠在皇家来说可谓不多了。而且皇后还有着不“独子其子”的好美德,据说除了她自己亲生的太子在她身前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现在已经如雏龙在天,就是两位养子也是风华尽显,深得皇上的喜爱。
皇后的两位养子都是早逝的容妃之子,分别是静王和谨王。而这位容妃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这样一层层的关系下来,静王和谨王虽不是皇后亲生,却也是皇上的骨血,皇后的嫡亲,加上两位皇子自小都是俊美绝伦、聪敏睿智,受圣宠也是再所难免了。
可深宫之中、皇家之险,即使于里再如何波涛汹涌,在外的表像也是一派安静祥和的。所以也有传言,身为二皇子的静王——钟离桪实际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个废人了,其空有满月复的学识睿智,却几乎不能行走,终日躺在床上,隐于后宫深处,就好象被打入冷宫一般。
而五皇子——钟离域,虽然身为谨王,也无病无疾,长的又是难得的绝美风华,却性子清冷、脾气古怪,不习文、不练武,即不尽,又不与人交往,除了偶尔进宫看一看他的胞兄之外,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个偌大繁华的京城里就像个隐士一般。
也就是说,表面上两个受宠的皇子,却实际等同于两个废人,还不如在边关驻守的三皇子——钟离潼;和已经出使蓝桐国多年的四皇子——钟离烨来的有用。仔细算起来,还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人在锋芒毕露,外能领兵御敌,内助父皇安国。所以明日的国母圣诞,是看着皇上的面子上,更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整个天启国都要荣盛热闹一回了。
谨王府门口的汉白玉石狮子已经刷了第三遍,几个小厮正忙着给石狮的脖颈上系红绸,里面的总管大人就跑了出来:“里面叫人呢,去宝阁里把那面翡翠琉璃屏抬出来,再把银鎏金的那面坤元镜也摆上,还有……”
管家一连说了几个大件的宝贝名字,看来真是要多上几个人才能搬的动了,那些小厮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快步的往里跑去。各个都忙的满头大汗,却也都小心翼翼的。因为最近有眼睛的都能看得见,他们主子谨王的脸色不好看,只怕哪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脑袋就没了,到时候想看王爷的脸色都看不到了。
“扑愣愣”书房的窗台上一只黑羽的鸽子落下来,收拢了翅膀在窗台上信步走了几圈,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夜忙过去将鸽子抓住,从鸽子的脚环里取出一小截布条来,递给了坐在桌前捧茶发呆的钟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