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海愿上路的时候是坐着村长家的牛车的,而且身边多了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烙饼、熏肉和馒头。手里还拿着两只青青的小苹果,那是一早上,一个小朋友很热情的在他家树上摘了送给海愿路上吃的,虽然看着太青涩,但海愿知道那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本来,村长伯伯是想要多留海愿几天的,希望她能住到村里的蓄水池建好,说白了,就是想等海愿给剪彩之后再走。但是海愿真的归心似箭,无论如何也是留不住的,村长就特派了村里最会赶车的一个,套上他家那只很会耕地的老黄牛,送海愿到前面的镇子上去。当然,如果这个贫瘠的小村子有马的话,他们一定会用马车去送的。
海愿也打听好了,这里离着京城也就是七、八天的路程。当然,这七、八天指的是坐车了。海愿没有计算着如果走着去要多少天,但身上现在没有了那些个金子和珠宝,只剩下自己摘下来的那只黄金的耳骨环,显然后面的路不会太快,也不会太顺利了。
但海愿却有一个坚持,她知道自己多走一步,离宝宝和域就更近一步,总有一天她会顺利到达京城的,而且那一天应该也不是很远了。只是海愿现在还不知道,她其实不用太悲观。
牛车走了小半天,才总算是到了一个看着挺大的镇子,那辆牛车其实比海愿走的也快不了很多,但好在走的虽然慢,还算很稳当,没有把海愿颠的好像是散架一样的骨头疼,也就等于是保存体力了。
到了镇子,那个赶车的说要尽快回去,就把海愿直接放下了。海愿也知道,他们那样的小村子,现在所能够给予自己的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所以很真诚的谢了又谢之后,才独自踱进了镇子。
现在海愿身上有吃的东西,但也仅限于那些烙饼、馒头和熏肉,当然,也不是满满的一包袱的熏肉大饼,只是村民们表示一下感谢,从各家挤出来的几块肉而已。在这样的村里,成吃上肉就算是过年了。
可海愿根本不可能靠着吃这个一步步走回京城去,所以她再次就想到了那只黄金的耳骨换。虽然不大,但是很精巧的一只,如果按照工艺卖的话,应该还是值些钱的。只是她不确定,这样明显应该是蓝桐国的东西,这里可不可以典当出去。
但海愿最后还是打算试试了,因为这里和蓝桐国最近,之前没有要打仗的时候,两国的居民也有来往的,所以谁手里有这么个东西应该不稀奇,而且就算这里多出几个蓝桐国的人,应该也没有什么太稀奇的。
海愿背上是自己的小包袱,手里抱着满满的一包吃食,感觉走的有些吃力,所以看到前面有个旗幡,上面就是一个“當”字,也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
进去了,海愿才发现这里家典当行的规模不小,一楼大厅很宽敞,而且不像是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有一个大铁栅栏将客人和掌柜的隔开。里面有几张桌椅,但都是有屏风围起来的,应该也是保护客人之间的*。偶尔有一、两张桌子前面坐着人,仔细听应该是在讨论典当物品的价格和成色。
见到海愿,马上就有个伙计模样的过来招呼着,把海愿让到了其中的一个屏风隔间里,还倒上一杯茶,让她稍等一下,而丝毫没有因为海愿身上的衣服破旧有了怠慢的地方,这一点倒是让海愿心里很佩服,可见这家典当行的老板也是童叟无欺的,和这里做生意该放心了。
过一会儿,就有个三十来岁的长袍男子走了进来,看来应该就是这里的大柜,也就是接待货主,给要典当的货物出价的。
而那个大柜打量了一下海愿,又看了看她手里抱着的那个包袱,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和蔼、但明显公式化的笑容来:“小公子要典当什么宝贝呢?”
海愿也是平和的一笑,微微欠身算是有理了,然后伸手在怀里把那只黄金的耳骨环掏了出来,放在了面前铺着红色丝绒台布的桌子上。那只黄金耳骨环虽小,但往那大红的丝绒上一放,竟然微微闪了一下,而且似乎有种自然的祥和宝光耀了出来,一下就将那个大柜的视线吸引过去了。
所谓东西好坏,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名大柜紧走了几步,将那只耳骨环轻轻的拿起,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因为东西很小,那男子反复看了两次之后才说道:“这个当真要当吗?”
海愿从刚开始就很注意这个人的表情和动作,现在再听到他的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的底,点点头说:“是,看能出价多少,尽量给多些吧,我不赎了。”
那男子看看这只耳骨环,又看看海愿,明显这次看海愿比之前更仔细一些,然后竟然把东西又放下了,对海愿说道:“还得请小公子稍等一下,这个东西我没见过,拿不准价钱,我找掌柜的商量一下可好?”
“行,那就麻烦了。”海愿一笑,点了点头。其实从刚刚那男子的动作来看,她就知道自己回京城的路费有了,现在居然又要请掌柜的出来,可见这东西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的多了。
那男子出去不多时,又转回来,对海愿的说道:“我们掌柜的有请小公子上楼去谈。”
“好。”海愿点头同意,然后跟着那名男子往二楼走去。二楼也是一个个小隔间,只不过不是用屏风隔着,而是像小包房一样,比起一楼的隔断显然又隐秘了许多,显然这里是为一些出色大买卖的客人准备的。
而海愿却没有被安排在其中的任何一间,而是直接走到最里头的一扇门前,那男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进来。”
海愿微微一踌躇,转头看看门口的男子,最后还是走了进去。她不是没有顾虑,但现在如果真是遇到坏人,跑也来不及了吧。不过出乎海愿的意料之外,这间屋子看着很通透,屋里两面都是大窗格子。四处放着几个博古架,上面的摆件可谓各式各样的,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俗品。
而中间靠窗户摆着一张紫檀木的大桌子,桌上很干净,除了一个算盘和一副文房四宝之外其他的摆件都没有了。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老人,干瘦的身子,却一团的精气神,从那双矍铄的眼睛里就能够看出精明,但也可以看眼底的真诚。当海愿看到这样一个老人,就明白这家当铺怎么就能做的那么大了。
“小公子的宝贝能拿出来给老夫看看吗?”那老人说的很和蔼,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的小伙计或是那个大柜要真诚的多了。
海愿忙把那个耳骨环递了上去。那老人拿起来看了看,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继而又从身边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块用水晶磨制而成的凸透镜来,仔细的看着。这时候海愿才明白,古人没有玻璃的放大镜,却可以用上这么奢侈的一个水晶凸透镜,其智慧和财力真是可想而知的。
看了一会儿,那老人放下水晶凸透镜,对海愿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如果要死当价钱也没问题,四百八十两怎么样?”
“呃,那为什么不是个整数,五百两呢?”海愿感觉上应该自己抬一下价钱的,但又不知道该抬多少,但总体感觉上这个数字有点怪异了。
“哈哈,小公子真是爽快,那就五百两吧。”那老人哈哈哈一笑,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来。
而这时候,海愿才明白,为什么老人出价这么怪异了:估计这个东西的底价在他心里是五百两,但是怕说的少了自己不卖了;但如果直接说出五百两的价格,自己肯定还要抬一抬的,他就亏了;四百八十两既不会感觉少很多,也是最容易让人抬到五百两的价格;而极少有人就直接抬到五百五十两或是六百两。海愿也知道了,看来这做生意报价,还真是有个大学问啊。
“那老夫就开银票给你吧,我们家的银票在天启国任何一家钱庄都是通兑的,就算在蓝桐国或是海国,也有几家指定的银庄可以兑换出银子来,所以小公子不必担心方不方便了。”
那老人说完,就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那个之前带海愿上来的男子则是到老人的身边研磨,等老人写好了数量,又打开了一边的一个朱砂印盒,那老人将一个名章盖了上去。
“小公子看看,上面写的是四百五十两纹银,还有五十两我直接叫人拿现银给你,这样小公子也不用再去银庄兑散银子了。”那老人说着,那个大柜就将银票递了过来。
海愿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四百五十两,倒是也感谢这个老人想的周到。毕竟现在她身无分文了,拿了这大额的银票真的要去换了散票出来,还更费事了。现在海愿也更加佩服起这个老人看人之准,料事周全了。
这样手续似乎就全了,海愿又由之前的那个男子领着下了楼,叫人送上来五十两银子交给海愿。直到看着海愿把银子收好,走出了当铺,那男子才再次返回了楼上,轻轻的敲门而入。
“走了吗?”老人还在拿着海愿留下的那只耳骨环看着,而且看的更加的仔细,见到那男子回来才放下手里的水晶放大镜问着。
“是。”
“那有没有叫人跟着?”老人一句话,那男子就是一愣,茫然的摇了摇头。
“就知道你没有。好在我刚刚已经吩咐人跟着去了,你啊,还是少了些经验。”那老人说完,从抽屉里又拿出一方白色的蚕丝手帕,把那只小巧精致的耳骨环放在上面,一边仔细的包起来,一边又问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个小子捡来的,或是偷来的?怎么没有去报官,反而要来问我呢?”
“爷爷在考孙儿吗?孙儿一见这东西就知道是蓝桐国人才会佩戴的耳骨环,所以就先看过了那小子的耳朵,发现果然在他左耳上有穿过耳骨环的痕迹。而且这枚耳骨环形状特殊,雕刻精致,又是黄金打造的,其形状和他耳朵上留下的那个痕迹几乎可以吻合,所以才能断定东西就是他的。”
听男子说完,那老人微微点了点头,亲自起身到那博古架上,一排一排仔细的看过去,最后将视线落在一个精致小巧的红木小盒上,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而那老人竟然看都不看那颗夜明珠,直接将珠子挖出来放在一边,而是把那个抱着黄金耳骨环的白色丝帕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才说道:“你说的没错,蓝桐国人自出生就要穿戴这样的耳骨环,所以即使皮肤再细女敕白皙,和出生时候的还是有所不同,她耳朵上留下的痕迹也很细微,可见你观察的也很仔细了。不过……”
那老人看看手里的盒子,又看看自己孙子吃惊自己怎么就将那么宝贝的夜明珠随意的丢在了一边,放上了这个东西,继续说道:“不过,你虽然知道这个东西或是非凡,却没有把握的准啊。好在你来问我了,那五百两银子就当是我帮他渡过难时的一个周济吧,这个东西我可不敢收了,就是五千两黄金也难换来啊。”
听到老人这么一说,男子更为惊讶了,盯着老人手里的盒子使劲的看着,要知道,这一屋子的宝贝中,真正能值五千两黄金的也就那么一两件而已,这么小小的一个却能吗?
“唉……有些东西总是无价之宝啊。这个盒子你亲自送到府尹那里去,面呈给府尹大人,请大人做主吧,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是万万留不得的。”那老人叹了一声,却比谁都明白,这样用五百两银子换五千两黄金的买卖,真不是可以做的来的,弄不好,你丢的可不是五百两银子了,而是整个一大家人的性命。
“是。”那男子也显然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双手将那只精巧的盒子接了过来,现在也明白,这里面装着的似乎就是他们一大家子人的性命了。
海愿出了这家当铺,忍不住又回头看看,这才看到上面有个古色古香的匾额,上面就是简单的黑底绿字——诸當,那个“诸”字想来应该是这家店主人的姓氏吧。不过能把这一家当铺做的这样大的,想必也是很有实力,估计在其他地方也有连锁。
海愿又问了一处车马店,找了过去,可这里的车马行竟然没有蓝桐国“平安车马行”那样的大,居然都不走长途,只到相邻的几个城镇,海愿好说歹说也是不行,就只好向雇上一辆车,往前面最大的城去了。
距离这里最近的城比较小,所以海愿选择再走远一点,到最大的,但是稍远一点,要走整整一天的“秀城”去。所以和车行老板说好,明天一早出发,晚上天黑前就能到,但是要多给一些银子,因为一般晚上没法拉到客人,若是不想空跑回来,就要多住一个晚上,这银子该海愿拿出来的。算算一共是七两银子。海愿觉得按照路程来说价钱还算公道,也就同意了。
当晚海愿就在一家看着很干净,而且也不很嘈杂的客栈里住了下来。因为这一天几乎没有赶什么路,所以不是很累,到了深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刚一睡下,就听到床板都“啪啪”的震动起来,那声音依然熟悉,应该是快马奔驰而过的马蹄声。
算起来,这已经是海愿第二次遇到这样大队的铁骑人马了,虽然这次是在屋里的,但那马蹄踏动地面所产生的巨大震撼丝毫不亚于之前在山坡上看到那队旌旗招展的人马。看来最近是不太平了,不然怎么半夜里还要行军呢。
那马蹄声再急,走过的人再多,也总有个结束的时候,所以当那阵声响过后,海愿就沉沉的睡去了,梦里她倒是很快就回到了京城,那里有两个人正热切的等着她回去,是域和她的宝宝。
“宝宝,叫声妈妈。不对,应该是叫娘亲才对,叫娘亲。”梦里,海愿见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圭女圭,眉眼很像钟离域,漂亮、可爱的就像是海报中的明星宝宝,正蹒跚的向自己跑过来,张开小手扑进自己的怀里,女乃声女乃气的叫着“娘亲”。
“宝宝真乖!娘亲亲。”海愿将那娇小又柔软的小宝贝拥进怀里,那别样的心酸和幸福涌上心头,眼泪之外更有甜蜜的笑容挂在脸上,让海愿哭了又笑,笑过了还是哭,几乎就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娘亲,要坚强啊!”忽地,那个倒在海愿怀里的小宝贝这样说着,那声音清脆、稚女敕,却带着坚韧;传到海愿的耳朵里就让海愿猛的一惊。
忽然,海愿竟然感觉怀里的小宝贝越来越轻,身体也变的透明起来,好像怎么都抓不住似的,而已还从她的怀里飘出来,越飘越远,远到好像是天边的星星般闪烁着,却渴望而不可及。
“宝宝,娘亲会坚强的,但你不要走啊,要在娘亲的身边。娘亲也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留在宝宝的身边,一直陪着宝宝,看着宝宝长大。”海愿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而且怎么擦都擦不完。
明明想要给宝宝一个坚强的笑容,却发现连心都是苦涩的,那眼泪就顺着脸颊向下滑,留下凉凉的一道泪痕,却凝结在唇边,把自己本来的笑容都冰冷了。
“宝宝……”海愿几乎泣不成声,忽地感觉胸口一疼从梦中惊醒过来,长长的吸了口气才发现这是一个梦。而自己一直拥在怀里的竟然是那一方绣枕,现在却已经被泪水都打湿了。
“域,如果你真的幸福了,可不可以把宝宝留给我?”海愿继续把那方绣枕抱紧,喃喃的说着。如果域真的可以幸福,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说出“我叫海愿”这四个字,可宝宝却是她的唯一了,她要怎么才能够跟宝宝在一起!
再无心睡眠,海愿就那样胡思乱想的一直坐到了天亮,才起身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向客栈掌柜的付清了房钱,来到了那家车马行。不知道是不是海愿来的早了,这里的车夫才开始套车,之后又准备了一些东西,直到天色大亮了,海愿才顺利的坐上车出了镇子。
“别担心,梦都是反的,也许这就是个好兆头,证明我马上就要和宝宝团聚了。”虽然一直都在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海愿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和宝宝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至于域,海愿承认,那会是自己今生的最爱,也是前世、再前世的最爱,可那份爱现在她还不敢奢望,因为太爱了,所以总是怕去碰触,更怕难以接受终究要失去的痛苦。
这辆车走的很快,海愿也知道他在尽量的赶路,只是走的快了就难免颠簸,才过了中午,海愿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一般,从骨子里往外疼着,尤其是那一身过分稚女敕的肌肤,更是好像被火烧一样的疼着,真不知道这身子原来的主人是怎么忍到这么大的,稍微一活动就疼成这样,该是怎么娇生惯养的一个少女呢。
“大哥,麻烦你将车子停一下,我下去走走吧,身上实在颠簸的难受。”又咬牙支撑了不到一个时辰,海愿终于停不住了,把袖子挽起来看到手肘处都磨的通红,刚刚扶着车座防止摔倒,现在两只手掌心都好像要破皮一样的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着。这样也只是看到的地方知道红肿了,海愿真是不知道看不到的地方会怎么样呢!不如小PP和股间呢!
“好吧,走走活动一下,我在后面跟着。”那车夫看看海愿那娇小的身子,又看看那细白的一张脸,觉得这小子长得还真是不赖,细皮女敕肉的不像是穷人家的,估计是哪家的小公子偷偷跑出来玩儿的吧。
可海愿一下车才知道,原来坐的太久了,要活动一下会更难受。不但浑身酸痛,就两身上的皮肤和衣服相摩擦,再一碰到都是火烧般的一阵灼痛,就是下个车都用了好半天的时间。
那车夫后来看着不忍心,上前扶了海愿一把,说道:“小哥儿这样皮娇肉贵的没吃过苦,何必要出来折腾自己呢,真的要是有个闪失,心疼的可是父母啊!”
一句话,竟然说到了海愿的心坎里,忽地就感觉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是啊,自己只是想着宝宝,那这句身体的父母呢?前世的海刹是个杀手,也和自己一样是孤儿,自己没有过分的在意这个;可现在看来应该不同的,也许这具身体真的只是一个冒失又叛逆的少女,独自离家的时候遇到了不测呢!
海愿忽地就有了一个打算,如果自己能找到宝宝,能够把一切都平静下来,那下一步应该做的就是去找找这句身体的父母,也该替她尽一些孝道。只是……海愿有些担心,丢了那些珠宝、卖了那只耳骨环之后,自己还能凭着什么线索找回去呢。
“前面的什么人?”海愿正想着入神,忽地就听到前面有人高声的问话,继而海愿回过神来,才发现前面已经有一小队人马奔了过来,马蹄扬起阵阵沙尘,呛得海愿不自觉的捂住了口鼻。
“那个瘦小的,把手拿下来。”那队人到了近前,那车夫见到是官兵,马上就规矩的垂手而立。倒是海愿一直用手捂着嘴咳嗽,显得比较扎眼了。
海愿听到这明显是在问自己的,又看看高头大马上的那队人,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才把手从脸上拿开,但是没有直接就抬起头来,只是垂着眼半侧着头站着。因为海愿自从知道这具身体本来长的一张漂亮脸蛋之后,这脸就不怎么洗了。虽然也脏的难受,但总比不安全来的好吧。
“头上有伤,左耳……”那为首的头目正念叨着,海愿就不自觉的向自己的左耳模过去,这是人的一种本能行为,当海愿警觉的时候,已经模上了之前穿耳骨环的地方,而只是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已经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把手一挥喊喝道:“是他,带走。”
“啊?!官爷,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带我走?”海愿一惊,着急的退了几步。她确实不认识这队人马,怎么就要被抓呢。如果之前是闯了边界,可也只是蓝桐国的士兵要抓自己啊,没有理由两边联合抓人吧!又不是国际刑警。
“少罗嗦,快走,不然有你好受的。”那为首的头目一说话,马上就有下面的小兵过来狗仗人势,上前推搡着海愿。
海愿本来颠簸了这一路,刚刚停下来歇歇,筋骨还是软的呢,加上本来身子就娇弱,这一下竟然就将海愿推倒了,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擦破了不说,就连膝盖都是火辣辣的疼;倒下的时候腰侧还在车辕上撞了一下,差点直接将海愿撞没了气儿。
“哎呀,这小子居然装死。”看到海愿一下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又有一个士兵上来,抬脚就往海愿的背上踹了过去。
海愿爬在地上没看到他的脚过来,这一下正好踢中了后心,海愿就感觉两边的肋骨都是一疼,眼前一黑就真的晕了过去。
“啪”为首的那个头目手里的马鞭一挥,就将踢了海愿的的那个士兵打了个趔趄,然后又向旁边的一个士兵吼道:“还站着看什么,重要人犯,要是在这里给你们打死了,回去怎么交差啊。赶紧,弄回去看看,还有气没有。”
“是,是。”这一下其他的那些士兵也都慌了,七手八脚的将海愿又抬上了车,然后冲着那个已经被吓的呆呆的车夫吼道:“回去和老板说吧,马车被府尹大人征用了,要是还要就带二百两银子到府台大人那里去领吧。”
那车夫连声的应承着,看着那些凶恶的官兵赶着车,拉着已经昏迷、不知道会怎么样的海愿走了,心里却不住的在想:一辆新车加上一匹马也用不上二百两银子啊,我还是劝我家掌柜的别要这车了。
海愿确实昏迷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浑身上下都疼,也不知道稚女敕的皮肤究竟被擦破了几处,直到最后都被疼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已经不是在地上了,不过也不是在车上,而是在一处破草堆上。
那草堆不怎么干燥,所以还有些韧性,而那些带着尖儿的草杆就戳破了衣服,直接刺到皮肉里,这也是让海愿为什么就会被疼醒的原因了。而当海愿勉强扭动着还酸痛的好像要断掉的脖子四处看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四处乌漆麻黑的。
如果不是海愿努力的再睁大眼睛,让眼睛适应了光线,就根本看不到这周围超过两步范围内的东西。而当海愿努力看清楚那身边周围好像都是栅栏或是栏杆之类的东西之后,脑袋里冒出了两个字——牢房。
这里确实是牢房,因为海愿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这个古代的很多东西都和她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不一样,但唯一这个牢房算是最像的了。而身下的这些半干不湿的草,应该就算是这间牢房的床铺了吧。
可为什么那些士兵要抓自己,抓来之后怎么又扔进牢房了?不是应该用凉水泼醒,再严刑拷打一番吗?然后自己摇头一无所知、不明所以,就会被这里的大老爷扣上一个拒不招供的帽子,然后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想到这里,海愿的心头一阵紧缩,同时也想起了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那个宝宝用稚女敕的声音说着“娘亲,要坚强”的梦。
“来人啊,为什么抓我?我究竟犯了什么错?我是……我是良民。”海愿一急,就差没喊“我是大大的良民”了。虽然那样有点狗汉奸的味道,但她知道现在是保命要紧。
“啪”一声脆响在海愿身前不远处响起,海愿一愣,努力的再向外面看过去,才看到似乎外面的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形,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细长的东西,刚刚就是那个人用那个打过来的。不,应该说是抽过来的,因为那人又一下抽过来,这次海愿看清了,是鞭子。
而且那鞭梢从铁栅栏的缝隙里兜了过来,在海愿的肩膀上扫了一下,又是火辣辣的一疼。海愿伸手去捂,才发现肩头的衣服破了一处,里面热热的血流了出来。也难怪,那样细女敕的皮肤连衣服的摩擦都受不了,怎么能禁得住一鞭子呢。
“再嚎就再打,进来的没有几个嚎过三天的。”吼着的人一副公鸭嗓,竟然听不出是男人还是个粗嗓门的老女人。
不过海愿却知道,自己也绝对嚎不过三天,她甚至连三下都嚎不到,单单这一下过来,就将她打的痛到了极点。看来硬拼不行,还得智取了。于是海愿赶紧往后躲,凭着感觉紧贴着墙壁,让自己的后背和湿冷、坚硬的墙壁紧贴着,似乎这样可以安全一点。
只是,海愿认为总算找到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又是“啪”的一声响,随即胳膊上也火辣辣的一疼,不用说,一定是有给鞭子抽中了。
而那个公鸭嗓又继续吼着:“还躲,老娘在这里管了三十年的犯人了,闭着眼睛挥鞭子都能打死蚊子,被老娘打过的人没有三千也上两千了,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说着,又是一鞭子抽过来,这次是缠住了海愿的脚踝,接着海愿就感觉到一股大力自那鞭子上传来,自己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被拖了过去。看来是那个自称老娘的老女人要把自己拖过去打了。
海愿也知道怕,她的骨气和坚韧都是对那些能讲出理的人的,而现在这个女人显然是个变/态,喊不行,躲也不行,看来怎么都是逃不掉了。海愿一慌,手脚并用的相反方向使劲儿,手里抓住一把又一把的草,然后又去抓那低矮的床腿,最后腿也使劲儿的支撑在地上,为的就是不让那条鞭子将自己拉过去。
海愿才使劲的僵持了一下,就感觉脚踝上的力道猛的卸了,海愿正纳闷,忽地又是一阵冷风,正好抽在了海愿抓着床腿的手背上。海愿一疼,手一松,那条鞭子又缠上了脚踝,把海愿一下就在地上拖过去好远。海愿自己都奇怪,那个老女人视力怎么那么好的,居然一抽一个准儿。
只是,奇怪归奇怪,下一刻,海愿的身子就被猛的拉动,撞在了粗粗的铁栅栏上,背上之前被踢的伤还疼着,这一撞让海愿又是一阵岔气,只是勉强咬住嘴唇忍着才没有昏迷过去。海愿知道,就算是昏迷了,也会被那个女人再抽醒的。
海愿还在努力的挣扎着,趁那条鞭子一放松就往远处爬动几步,起码躲远些受到的伤就轻些,只是这样似乎又激怒了那个老女人,嘴里骂的越来越难听,手里的鞭子也挥舞的更起劲儿了,海愿又挨了两下,几乎感觉身上的血都在顺着那几处伤口争先恐后的往外流着。
就在海愿认为自己几乎要支持不下去了,要么被这鞭子抽死,要么自己会失血过多而死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哗啦”一声响。
那响声开始不明显,而海愿因为太疼也没有注意,只是在那老女人停下了手里的鞭子,似乎也在仔细聆听的时候,海愿才发现的。而接着,那“哗啦”声就大了起来,好像是铁链在门上拖动的声音,接着就是“咣当”一声巨响,一大片刺眼的光亮涌了进来。
“大人!”那老女人马上老实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之后退到了一边,而海愿虽然还爬在地上,也借此机会向着那火光涌进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进来的应该是一小队人,前面的十来个腰间挎着刀,手里都举着火把,顿时把这久久都是黑暗无光的牢房照的通亮。而海愿本来努力看过去的视线也被那火光一刺,疼的睁不开眼睛。
而之后走进来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修长挺拔,矮的那个明显已经发福了。两个人同时来到了海愿的这间牢房门外,借着火把的光亮相里面看着。矮个的对这样的场面似乎是见惯了的,看到海愿已经浑身血污的爬在地上没有什么感觉。
而身形高挑挺拔的那个却似乎一下就惊呆了,两天细弯的眉毛挑了挑,本来平和淡雅的眼神也寒了一下,周身都是一阵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让那个本来对此毫无感觉的矮个子也是一哆嗦,这才忍不住问道:“谁打的?”
“回大人,新来的不老实,不是都这样教训吗?”那个老女人显然没有弄清楚状况,没有看清楚来人的脸上,而且还明显的承认新来的“都是这样”,这显然就是一个错误,是让她的顶头上司都吃不了兜着走的一个错误,所以,这个老女人就因为没有认清状况,做了标准的炮灰。
但她也不算是替罪羊,而算是她有了应得的下场吧。那个矮个的大人马上就厉声一吼:“谁让你虐待人犯的?我天启国皇恩浩荡,别说百姓蒙皇上恩德都不会作奸犯科,就是偶尔有一、两只害群之马,也要好好的劝说,以彰显我天启国威,显示我圣皇恩德嘛。来人,拖出去,一样的打二十鞭子,再赶出去,永不再用。”
“是。”马上有两个士兵冲上来,将那个已经开始哭嚎的老女人拖了下去,也该让她尝尝鞭子的滋味了,只是这二十鞭子分明少了,她打过的那些无辜的人,每人一鞭子,也够她嚎上三年的。